“方施主,我命人送去的那幾本經書,您應該都看了吧。”方洪和陽明先生說了一會兒話,那老和尚也呵呵一笑,開口對着方洪說道。
“都翻閱了一遍。”方洪點了點頭,並沒有任何欺瞞的意思。“哈哈,那施主覺得這幾本經書如何?”老和尚繼續的笑着說道。
“字字珠璣,不論哪一本,都直指根本道理,是能傳萬世的不朽篇章。”說到這裡,方洪的面上一肅,認真的說道。那三本書,統統都是先輩智慧的精華之所在,是一代人甚至幾代人的心學。
“那施主可有興趣,入我佛門,潛心修行這幾本典籍。在我禪院之中,似這等的經文,還有一些。”老和尚的話音一轉,眼睛則盯着方洪。
“方丈大師,佛門內外,都是修行,又何必須得入得佛門呢。我若是真的心慕大道,佛門之外一樣是能得道。我若是對此沒有興趣,那就是入了佛門,早晚也會壞了佛門的規矩。這進與不進,並無多大的意義。”方洪當即就給拒絕了,這老方丈也太直接了,一言不合就拉你入佛門,還真讓人不適應。
“怎麼會沒有意義,施主您的慧根深厚,心思透徹,若是入得我佛門,我佛門定然會再出一位大德高僧,於我佛門大有益處。”老和尚似乎有些急了,拉着方洪的袖子說道。
“出家之人,卻懷有這般心思,怕是六根未淨啊。”一時之間,方洪竟不知如何去回答。自己在這跟你講修行,你卻跟我在這說佛門大興之事,南轅北轍,驢頭不對馬嘴。
“若是六根淨了,我還參什麼禪,修什麼佛,早就下山去了。正是因爲有太多的事情未能弄懂,我才急切需要佛門出現一位大德高僧,從而讓更多的人修習佛法,學習佛法的人多了,解決問題的人也就多了,我心中的疑惑才能得到解決啊。”老和尚非但不以爲恥,反倒振振有詞的說道。他的這番話語,反倒讓方洪在其面上,看到了一絲執拗的味道。
方洪的眼中認真了起來,仔細的端詳起了這個老和尚,看來這位的境界,也高的很啊。先渡盡衆生,再讓衆生渡走自己,是無上大誓願。
“你這老貨,當初便用這套說辭,騙我去當和尚,現在又來騙這些晚輩。”陽明先生在一邊聽了這老和尚的話語,也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一邊笑着,一邊搖着頭。
在其還年輕的時候,這老和尚便勸他入佛門。但那個時候自己也頗有幾分執拗的怪脾氣,非但不答應,反倒去跟一個道士學習怎麼打坐,連成親之日都給耽誤了。
“若是騙人能渡盡我內心的困惑,便是騙了又如何?”老和尚頷首而笑,面上卻一片平淡。他這話若是被其他和尚聽到,定然要大爲唾棄。佛門爲了追求根本大道,規定了一系列的規矩,這些規矩戒律,絲毫都違逆不得,稍有違背,就得受到懲處。殊不知道,這種行爲,本身便是本末倒置。戒律的目的,是爲了修持道行。若是道行到了,本性真如不動,這些戒律也沒有什麼用了。
方洪雖然鐵了心不願進入佛門,但老和尚也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一直跟方洪辯證了許久。而陽明先生,偶爾也開口插科打諢,三人盡皆在各自的修行領域有着極深的領悟,一時之間,倒是都有所收穫。
天色漸漸的暗淡了下去,老和尚去大殿做晚課去了,只留下方洪和陽明先生還在院中。
“小友,你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問我?我見你心神好像有些焦灼。”在老和尚走了之後,王陽明便輕聲的開口,對着方洪說道。
“陽明先生,您大概已經瞧出了我的來歷了吧。按照天命,我本不該存在的。”方洪輕嘆了一口氣,神道衰敗,只餘下他這個僅剩的神靈,未來卻不知該如何去走。
“何爲天命?你能存在,那就是天命。”王陽明盯着方洪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他這句話一出,方洪只覺得胸膛鼓盪,念頭不住的波動。
我存在……即爲天命?方洪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論斷,以前的時候,他一直都認爲,既然神道不容於天,那他自然也得被天命圍剿。
“天命運轉,一切都由其掌控,既然存在,那就是必然。”王陽明看着已經暗淡的天色,沉聲的說道。
“那我應該如何做?”說到底,方洪還是想要尋求一個破局之策。他存在是天命,那他被抹殺,也是天命。既然他不想死,那就得想法子破開眼前的危局。
“你是怎麼來的,那就該怎麼去解決。”王陽明的沉思了一會兒,便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遠處的天色,越發的昏暗,黑暗逐漸的往小院之中靠攏過來。
凡人語天,當真是可笑的緊了。他王陽明,雖然智慧通達,但不是一個算命的。你想請他拿出一個具體的法子出來,那肯定沒有,但他能給你一些指示。
“解鈴還須繫鈴人。”他拍了拍方洪的肩膀,雙手一負,便往自己的小屋之中而去。他能說的,也僅僅是這點東西了。他雖然能知天命,但不能解天命啊。天命是道,是理,是規矩,他越是瞭解天命,就越知道這東西的難纏可怕之處。
“還須繫鈴人麼?”方洪喃喃的咀嚼着王陽明剛剛說的話,他也是玲瓏的性子,雖然這只是幾句模糊的點撥,但他依然覺得抓到了些東西。
半晌之後,方洪對着王陽明離去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他拜見佛祖道尊的時候,也僅僅是行了這樣的禮節。
得了教誨,方洪的心中坦然了許多。按照道理來說,神道已經毀滅,便不可能再誕生神靈。可偏偏他卻出現了,那就說明,天命也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既然如此,他也可以改變天命,從而讓自己從這重重危機之中存活下來。
“我既然是因天命司而生,那解鈴的法子,也應該從天命司那裡得到。”方洪的眼神看向了北方,雙目之中,露出了一絲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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