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走的速度很慢,道路也十分的顛簸,但走了半天功夫之後,依然在傍晚時分,來到了羊角水村。
遠處的山上,還有着不少積雪,到處都是一片的素白。村裡的家家戶戶,都有炊煙繚繞,看着平靜而悠遠。
村口的那個大槐樹,依然長得茂密,遒勁蒼老的枝幹,彷彿一隻巨大的手掌,妄圖抓住天空。
在離槐樹不遠的地方,則是搭建着一個小棚子,順着風,隱隱一陣有些刺鼻的血腥氣味傳來。
在那棚子的裡面,站着一個黑大個,嘴角腮邊已經長出了一層茂密的胡茬。在他的面前,是一隻被捆着四蹄的野豬,而他的四周,則是站着好幾個村民。
“噗噗。”黑大個上前一步,往手中吐了點吐沫,伸手抓起了一把殺豬尖刀,往磨刀石上蹭了兩下,發出了刺耳而尖銳的聲音。
“昂昂。”那隻被捆綁着的野豬,陡然大叫了起來,整個身體也在不住的掙扎。邊上的幾個村民趕緊按了上去,免得野豬給掙脫了。
那黑大個見狀,面上笑了一聲,趕緊上前,一手壓在了野豬的腦袋上,而另一手則是用力的一捅,直接給野豬的脖子上頭開了個口子。大量的鮮血,彷彿泉涌一般的泄露了出來,全部往下面的一個木桶之中衝了進來。
野豬的生命力極其強大,被捅了一刀之後,不僅沒有立刻斷氣,反倒掙扎的更狠,幾個村民差點都要按不住他。
黑大個膝蓋猛然在野豬的肚子上頭一頂,整個人順勢往下一壓,野豬脖子中流淌出來的鮮血,更是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沒過多達一會兒功夫,野豬的身體便開始沒了力氣。只有豬蹄依然在微微的動彈着,身上的生命力越來越薄弱。
看着野豬沒了生氣,黑大個便從一邊的一個陶碗當中,摸出來一點棕色的半透明液體,看着像是菜籽油。他用手蘸了一點,順着野豬的身體擦拭了起來。野豬的身上,有一層厚厚的硬毛,但他擦的十分認真,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弄好這些。
他在擦好了菜油之後,便從懷中掏出了火摺子,吹出來點火焰,便往野豬的身上燎了起來。擦滿了油脂的硬毛十分易燃,很快一大片的火光將野豬給包裹了起來,隱約的傳來了一絲焦糊的味道、
野豬身上的硬毛,是很難祛除的,那要是拿刀刮,那肯定得累死你。用火燒就快多了,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整隻野豬就變得黑黢黢,光禿禿的。
黑大個拿起手中的尖刀,雙手抓住刀背,來回的這麼一蹭,一層層焦殼便脫落了下來,露出了白乎乎的豬肉。
在將野豬的身體刮過一遍之後,整隻野豬身上就變得十分滑膩了。黑大個又換了一把尖一點的刀,將野豬開膛破肚,將豬下水都給扒扯了出來,裝了整整一大桶。他又極爲利索的將豬肉給斬斷,分割成一條條的,擺了滿滿一大桌。
“今年大家運道好,這麼大一頭野豬竟然掉下了陷阱,活該便宜了我們,大家肚子裡可算有些油水了。”黑大個很快便將肉給切好,在油膩膩的身上擦擦,有些高興的說道。忙活了這麼久,他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油汗。
“哈哈哈,是啊,也幸好這畜生運道差,那麼寬的路不走,偏偏跌到了陷阱裡。”邊上的幾人也十分開心,一般時候,想吃些帶葷腥的東西可不容易。野豬肉雖說柴了一點,沒有肥豬肉有滋味,可那也是肉啊。
他們說着話,黑大個便注意到了不遠處的一架馬車。他們村裡鮮有外人到來,這突然出現了一輛馬車,還是挺吸引人主意的。
“孫安,是我。”就在他疑惑的檔口,方渠一把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十分開心的朝着黑大個大喊着說道。
“豆芽兒?你小子咋回來了?”孫安先是一愣神,隨即大笑了起來,自從去年方渠進了城,都沒有回來一趟,他還挺想念的。
“我這不是想你們了麼?就回來看看。”方渠的走到了孫安的身邊,看着四周的景色,眼中滿是懷念之色。
“行啊,你是發跡了啊,竟然坐着馬車回來的。”孫安擡頭看着那輛馬車,雖然不能說是多豪華,但也比他們村那只有一條木板的拉貨馬車要好得多。
“哪裡啊,這車可不是我的,你猜,這車裡還有誰?”方渠趕緊搖了搖手,他生性靦腆,被孫安這麼一說,臉上都有些發紅了。
“你小子,還賣關子……”孫安拍了方渠的後腦勺一下,然後有些疑惑的看着馬車。聽豆芽兒這語氣,車內應該是熟人啊。
他正要詢問的時候,車簾再次的掀開,一個身材瘦削,穿着藍色錦袍的少年探出了臉來,朝着他微微一笑。
“洪……洪哥兒!”孫安整個人定在了那裡,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車內的會是方洪。在一年多以前,他就聽人說了,方洪到城內過好日子去了。畢竟人家是方家的少爺,總不會一輩子都窩在這個小村子裡。
“好久不見了。”方洪心頭也涌起了萬般的感慨,在前年的時候,大家還像個孩子一樣,在泥地裡撒潑打滾,現在一轉眼,方渠做了夥計,孫安成了殺豬匠,而自己,也經歷了生死起伏。原來時間會過的這麼快,一兩年的時間,便足以改變一個人。
“洪哥兒,還真的是你啊,你還知道回來。”孫安比方渠放得開,一看到是方洪,當即上前將他從馬車上給扯了下來。他剛剛殺完豬,身上還沾了不少血和油膩,他也不管,全都蹭到了方洪的身上。只是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方洪身上就變得髒兮兮的,原本乾淨的衣服,又多了不少油斑血跡。
“你小子離我遠點,我這可是新換的衣服。”被孫安的情緒感染,方洪也笑罵着回了一句。只有在這一刻,他纔有了幾分過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