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1章

天還是黑得不太明顯的時候,艾比德斯府的守門人也不由得偷了個懶兒,躲在大門邊的角落裡打着盹兒。

他手上的罩麻布燈籠中的火光明明滅滅,不多久,在最後的閃了幾閃後,就不負衆望的熄滅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道小門被人從裡面輕輕的推開,一個黑影閃了出來。他先是看了看周圍,然後仔細的關上了那道小門,再快速的閃沒了身影。

圍牆裡面的樹上,一隻睜着眼的貓頭鷹看着他悄悄的溜走,不解似的歪了歪頭,發出幾聲喑啞難聽的叫聲,接着又閉上了眼,與暗色的夜幕溶爲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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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黑影一路疾行,穿過了無數的大街小巷,終於在天上那輪明月到達天空最高點的時候,停在了一個小院的門口。

左右看了看,他舉手敲了敲門,依舊沒有出聲。等了好一會兒,院子裡的人才罵罵咧咧的走出來開門,黑影聽到了院內傳來的聲音,似乎是鬆了口氣。

“誰啊?這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了!!?”隨便的披了件外衫,裡面的人猛的打開院子的門。

大概是沒睡醒的原因,他一時間竟沒有認出門外的人是誰。揉了揉眼,他這纔看清楚,猥|瑣的笑了兩聲,他側身讓開進院子的路,“嘿嘿,你終於來了啊……”

“廢話少說,還不領我進去!!”特意的壓低了聲音,黑影纖細的身子在一眨眼間就消失在了男人讓開的那道細縫中。

薄薄的木門也快速的隨之關上了,從外面只聽得見男人一個人的腳步聲,重重的,反倒像是在掩飾些什麼。

等到男人關上了房間的門,並確認再三,外面並沒有其他人了,黑影才慢慢的脫下罩在外面的黑色披風。

橘色的燭火不時的跳躍幾下,而那張被火光映照出來的面孔,正是米拉的貼身侍女阿麗絲!!

“嘿嘿,錢呢?快把錢拿出來!!”搓了搓手,男人眼冒綠光的圍着阿麗絲直轉,他的嘴裡不停的喊着錢錢錢的,眼睛到是更爲放肆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身着薄裙的阿麗絲。那紅果果的貪婪之意讓阿麗絲不禁抱住了手臂。

“不行!你得先讓我看見我的媽媽和弟弟妹妹!”抱緊了懷中的那個小包裹,阿麗絲才猛然反應過來,這個屋子裡只有她和這個男人,如果……這樣的認識,更是讓她本就不安的心顯得更加的害怕。

無論僞裝得再怎麼冷酷,她都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性,更甚的是,她還只是個孩子。

和那些身上肌肉糾結的男人比起來,她簡直就是大象面前的小螞蟻!!如果,他要硬搶的話,別說錢了,她恐怕連一直擔心的家人都無法見到一面。

咬着脣,阿麗絲對那個窩囊廢一樣的父親更加的怨恨。如果不是他整日整日的喝酒賭博不勞動的話,他的妻子和孩子,她的媽媽、弟弟和妹妹又怎麼會被這些人抓走呢……要是她湊不出錢來的話,那她們會被賣去做奴隸和妓|女的!

她的媽媽早已因爲代替丈夫下地勞動多年而積下了病根,而她的弟弟妹妹,至今還是尚未滿三歲的孩子啊……那個男人怎麼能夠如此狠心!?

斜眼瞟了瞟阿麗絲,男人嗤笑一聲,倒是動作麻利的打開了隱藏在櫥櫃後面的暗道。“無所謂,反正那些錢你一個子兒都逃不掉!!要是敢耍詐的話,我就把你的弟弟賣給那些貴族老爺們……嘿嘿,同樣是女僕的你應該知道的,那些老爺們喲,可都是有些不一樣的喜好的啊!”

阿麗絲渾身一涼,男人所說的“喜好”,她再清楚不過了,艾比德斯府前兩天剛鬆了兩批男童到另一位貴族的府上,他們甚至都是些十歲不到的男孩兒啊……至於他們的下場,那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沒有人,會活着走出那個宅子的。

無法想象,同樣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弟也遭受同樣的待遇,阿麗絲惡狠狠的啐了男人一口,“滾!我既然來了這裡,就說明我帶了足夠的錢!你別想打些壞主意!”

“只要你拿出錢,我們就不會對你弟弟他們怎麼樣的。”點燃手上的蠟燭,男人的表情一半掩在了陰影裡,顯得陰森森的。“他們可是我們的財神爺啊,我們哪天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呢~!”

“希望真是像你說的這樣!不然,你們一分錢都別想從我這裡拿到!”

男人不做聲,看着前方的路的眼光中是滿滿的貪婪和掠奪之意。只怕,阿麗絲進了這個暗道,想要再出來,就有些困難了……

通道的盡頭,是一間小小的地下室,陰暗潮溼,沒有陽光,還有一股難聞的腐臭味道,時不時的,角落裡會躥出一隻碩大的老鼠。

阿麗絲剛下到地下室的時候,就一眼看見了蜷縮在角落裡的一大團黑影。“媽媽!伊迪(阿麗絲的弟弟)!凱蒂(阿麗絲的妹妹)!”

一個箭步衝過去,扒下上面堆着的破草蓆,阿麗絲如願的見到了與她分割甚久的家人。可是,他們身上的傷痕卻讓她的心狠狠的揪了起來。

“阿麗絲……”年長的女性睜開了眼,但是虛弱的身體使得她根本沒有多少力氣,就連說出口的話都是那麼的無力。

“你們!你不是說會好好對待他們的麼?那爲什麼他們身上都是傷痕!?”而且,伊迪甚至還在發着高燒!!這就是他們所謂的“好吃好喝的供着”?!

“啊拉,他們想要逃跑,那我們當然要把他們抓回來嘍~既然不乖,我當然得給他們一點教訓好讓他們乖乖的呆在這裡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把蠟燭放在地下室中唯一的一張桌子上,男人攤了攤手,一臉的無辜。“還是說,你想要在來的時候看不見他們?”

“你……!”幾乎咬碎一口銀牙,阿麗絲無言以對。對於他們這種一邊放高利貸,一邊又兼職人口販子的人渣,根本就沒有什麼道理說得清楚。

雖然媽媽他們都受了很大的傷害,但是現在她帶着錢來了,等到她把他們都贖出去以後,給他們找個小院子,然後好好的調理個幾年……憑她在艾比德斯府上做小姐的貼身侍女所得的工資,想要他們好好的過日子,根本就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等伊迪和凱蒂到了年紀的時候,再讓他們去讀書……以後也可以做一個有用的人,而不是再像現在這樣被人任意欺侮。

想到未來的美好生活,背對着男人的阿麗絲的小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小七:話說,我現在才記起來,阿麗絲你也不過六歲罷了,居然敢一個人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 阿麗絲:(翻了個白眼)那還不是你安排的!! 小七:呃……)

“喂,阿麗絲,人你也看到了,你現在可以把錢拿出來了吧!!”在椅子上坐下,翹着二郎腿,男人對於眼前那四個人所表現出來的親情完全的無動於衷。

這個世界上,不管是親人還是朋友,在你最無助的時候都會背叛你而去的,只有錢啊,是不會離你而去的。這就是他的人生觀!!

阿麗絲轉頭,把懷裡的那一包東西都丟在了桌子上,發出好大一聲響。“這些錢想要贖回我的家人,應該是綽綽有餘了,所以你不要再糾纏我們了。從此以後,那個男人,不管是賭博也好、喝酒也好,或者說是去……去花樓,他都和我們沒有關係了!所以你不要再來找我們,他自己欠下的債,讓他自己去還!我們根本就不認識他!”

挑開布包,大略的看了一下里面的錢和金子,男人的臉上卻做出了一副爲難的樣子。“咦?這麼點錢,阿麗絲你就想把你們所有人都贖出去麼?不行喲不行,這樣的話,對我而言也太虧了!”拿手在臉前面扇了扇,男人分明就是不想放人。

他可是知道的,阿麗絲這個小丫頭,現在可是在艾比德斯府的小姐身邊做貼身丫頭啊,怎麼可能會只有這麼點錢呢?就算是在小姐的房間裡拿一樣不起眼的金首飾,那可都是天價的東西啊!只有這麼點錢就想把他給打發了,做夢去吧!!

從男人的話裡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阿麗絲臉色很難看的站了起來。“你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你明明說的就是這個數額,現在我都給你帶來了,你憑什麼不放人?!”

“我哪有說不放人啊,只不過是這個錢的數目不太對罷了。你要知道,餵了他們這麼多天,你也不能讓我吃太大的虧不是。”聳聳肩,男人根本就沒把此時炸了毛的阿麗絲放在眼裡。再怎麼着,她一個小丫頭也是抵不過他這個大男人的。

“那你還要多少?”壓下心中的火氣,阿麗絲不停地告訴自己,馬上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千萬不要生氣!

想了想,男人一隻手搔了搔腦袋,另一隻手伸出來,卻是伸着五個手指頭。

“你——你怎麼不去搶啊!!”那麼多錢,他難道是給她的家人吃了金子麼?!!

“誒?我可沒有搞錯啊,這裡面既有他們的伙食費。”擡着下巴示意了一下阿麗絲身後的三個人,賊溜溜的眼睛又轉了回來。“還包括着你的贖身費呢!”

“我……我的贖身費……開什麼玩笑!”阿麗絲被氣得渾身發抖。

“我哪有~~當初你爸爸和我們說好的就是把他的老婆和小孩兒都抵押給我們。這小孩兒裡面……自然也包括你嘍~~之前會讓你出去不過是看在你有能力賺錢的份上罷了,要不然,哪裡還會讓你踏出這個地下室一步呢!”

“你……”

冷哼了一聲,男人站起來,三十多歲的壯年身高給了小小的阿麗絲很大的壓迫,她伸出兩隻手攔在家人前面,看似大無畏的表現,卻讓眼尖的男人發現了她正在微微顫抖的腿腳。“不和你廢話了,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拿不出我出的這個價錢,你就別想離開這裡了!”

“你敢!”阿麗絲尖叫起來,眼睛撐得圓圓的。“我是米拉小姐的貼身女僕,你不怕扣下我會惹到艾比德斯府嗎?!”

“呵~你可不要搞錯了,你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女僕罷了,又不是小姐!像艾比德斯那樣的大家族,哪裡會在意一個女僕的丟失啊。別作夢了!”

男人的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炸在了阿麗絲的頭上。

臉色一片灰敗,阿麗絲第一次深深的怨恨,怨恨老天爲何如此不公。

她不過是想保護家人罷了,爲什麼……會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