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書正在桌案上練習寫字。
門口“哐!”地一聲,謝無熾走進門來。
御史公案旁放了一張小桌,專門供時書使用,其他查案卷的文書則坐在下首,整個屋子裡燥熱不堪,響動着紙張翻頁的聲音。
時書用毛筆歪歪扭扭地書寫出一個“王八”,不好看塗抹掉,一摸旁邊放置的湯藥早已冰涼。聽到聲音擡頭:“你終於回來了?”
“回來了。”謝無熾羅袍惹眼,近看時書寫的字,其他人偷偷看他,一接觸視線立刻把臉藏起來。
謝無熾索性問:“富戶涉及的案子都找到了?哪些有疑點?是否需要重審。”
段修文站起身道:“這周家有三起民告官誣陷佔田的事,東安的徐家有兩起殺人案,還有一筆陳家公子縱馬踩死路人的案子……這些,按理說不應該,但最終都判了鄉紳無罪。”
“哈。這潛安府真是越查越有,冤獄,殺人,包庇,收受賄賂……抓他們來審問,立刻就去。”
姚帥領了文書喝口水,帶人匆匆出了府門。
“都是爲陛下做事,十萬火急,先忙這幾天,過了好好犒賞大家。”謝無熾端起桌上的藥碗,將湯藥一飲而盡。
時書跟着謝無熾,一起去了大牢。
同時,謝無熾還道:“把徐二押過來,在旁觀看。”
潛安府知府湯茂實這兩天看謝無熾雷霆手段,婉拒他們的宴請歌舞,心中早覺不妙,如今又是各種賬冊查找,嚇得在旁猛擦汗水。
時書站在一旁,想看看謝無熾要做什麼。
謝無熾往那大堂上一座,左右差役叫起升堂,神色陰沉,時書心裡嘖聲:“謝無熾,你偷偷在心裡演練了多少遍?有模有樣的啊。”
押送上來的是一個頭發蓬亂的中年婦女。
在牢獄中,顯然受盡了折磨。
時書目光轉向她,看到一雙通紅的眼睛。婦女說:“大人,民婦狀告潛安府禾澤縣趙老爺,兩月前我女在河中採蓮被他公子看上,擄去府中幾個月不曾放還回來。民婦來告狀,才知道趙家少爺早把民婦的女兒送了人,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就把民婦打發了回去。民女一路從縣衙告到府衙,這趙家不知怎麼反倒說民婦偷了他倆的東西,把民婦押進牢裡。”
時書心裡泛起了波瀾,同樣站在一旁的段修文嘆了聲氣。
“這天底下的冤屈,倘若要審,真是審到天荒地老也審不完。”
天氣悶熱,時書擦了下額頭的汗:“潛安府有這麼黑嗎?”
“黑的可不止一個潛安府,但凡有權有勢,哪個不是慾望薰心,勾結起來只求自己爽快,不顧他人死活?謝御史這一路,難啊。”
時書怔了下,好像看見眼前起了重重山,而謝無熾孤身所往,正向羣山跋涉。
婦女邊說着,邊忍不住痛哭起來。
謝無熾讓身旁的書辦記錄證詞,音色平靜:“本官是皇帝下派的欽差,專門巡查天底下不
平之冤案。你不要哭,把證據說來就好。”
婦女擦着眼淚道:“民婦屢屢來衙門擊鼓鳴冤,趙老爺看擔負不起,便偷偷往咱家送銀子,想要了結了此事。民婦不答應,我女才十五歲,在牢獄的這些日子,我總想起來她來……”
徐二被押在一旁共同聽案,先還一臉不以爲意,聽到別人的痛苦甚至哈哈大笑,滿臉得意,張牙舞爪,不過並沒人理會他,他就漸漸不笑了。
謝無熾:“記錄在案。你說他誣陷你,可有證據?”
婦女說:“民婦的男人在趙家做工人,包袱裡裝滿了銀子,突然被抓住說偷竊,又說是我指使。但民婦知曉他的性情,趙家來賄賂民婦的證據都留着,就在地窖菜園子的大石缸底下,壓着他送來的金銀字據還有我女被擄走時穿的那件衣裳。”
說到這裡,婦人早已泣不成聲。
時書心裡受到莫大的震動,不知道說什麼,謝無熾對照名冊:“這趙家,也在不割稻穀的名冊中啊。來人,去拿石缸底下的證據,再把那趙少爺提過來!”
這一案暫時揭去,接下來再審別的案件。
時書和人送那婦女回牢獄中,再提出新的犯人,謝無熾一同去了趟刑獄。
時書問:“這牢裡,真有那麼多的冤案嗎?”
謝無熾:“當然,這裡是古代。刑偵技術不發達,又是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人情社會,誰能和當官的有人情?當然是豪紳大戶。”
“剛當官都清貧,靠的是豪紳大戶的給養,吃人的拿人的,便會包庇。”
時書想到什麼:“如果沒有你,這羣人是不是沒有沉冤昭雪的機會了?”
“是。”
“你真好。”
謝無熾一頭踩入了陰暗中:“我爲他們申冤,也只是想找出這些富戶的把柄,僅此而已。”
時書停在了原地,謝無熾進了關押強盜的牢門。這是一間進深開闊的大牢房,此時關押的,便是大白崗試圖殺害欽差的那一羣強盜,紛紛用鎖鏈綁住,一個個早已被嚴刑拷打過,身上血跡斑斑。
“招了嗎?”
獄卒說:“回大人,都不鬆口。”
謝無熾露出微笑,道:“好啊,把他們妻兒帶進來。”
段修文不明所以:“這……”
不幾時,時書看見方纔被姚帥帶來的,拖着妻兒老小的人被放進了牢裡,霎時跟百川歸海似的,過分擁擠,謝無熾先站了出來。
牢獄中這一見面,哇哇哇的哭聲,許多人伸手拍打對方的胸膛,大聲哭喊:“你個冤家!幾天不見惹這麼大的禍事!”還有小孩搖着撥浪鼓,抱着爹的腿晃來晃去,反倒被親爹一腳踹出去大罵“滾”。老爹老孃拎着兒子耳朵就揪,邊揪邊哭邊罵:“畜生啊畜生啊!全家人都被你害死了!”
時書第一次見到如此場面,哭聲吵得腦子裡發嗡,褐色的眸仁中倒映着這一切。
謝無熾眼中亦是刀光劍影:“你說這羣殺人越貨的強盜,心都是鐵打的嗎?”
時書:“肯定不是。”
果然,這羣人再兇悍,也有表情露出不忍的,盯着孩子的臉說:“瘦了。”跟老婆沉默地對視,片刻後見老婆一哭,臉面也就複雜起來:“你哭什麼!老子自己做事自己當!”還有讓孃親一摸頭髮,就忍不住痛哭的人。
謝無熾眼中目睹這一切:“真有趣,當強盜的時候殺人不眨眼,怎麼換上自己的親人兒女,就知道感情是什麼,痛苦是什麼了?”
時書:“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謝無熾:“不對,人是自私的。只有痛在自己身上,才知道什麼是痛。哪怕感情也一樣。也只有愛上了,才知道瘋魔是什麼感覺。人和人,只有自私能分化。”
時書不知道說什麼,側頭看謝無熾。
謝無熾笑着盯着牢裡這羣人,側臉蒙着陰影,眼中燭火跳躍:“讓他們哭就哭,讓他們笑就笑。真美妙。”
“……”
時書後背涌上一陣寒意:“謝無熾,你在說什麼?”
謝無熾眼睫垂下去,靜了靜,擡手讓人打開獄門:“讓他們都出去。”
牢獄中瞬間變得再次剩下了這羣強盜。
謝無熾走到了牢獄中,擡高音量:“本官再問一次,誰知道這次謀殺欽差的元兇?如果不知道,那就說出知道的人。如果還不知道,就說徐二的家人被送到哪兒了。誰先說誰的家人就能活。不說的人滿門抄斬。”
時書看着影子拖長的謝無熾,這時候,都不太能確定,他到底在恐嚇還是真的會殺人。
總之,站在眼前的謝無熾,早已不是相南寺藏經閣禮佛誦經的僧人,他確實擁有了權力,凌駕於衆人之上的威權,且運用得得心應手。
天氣極其悶熱,牢獄中也熱得不堪。
沉默之中,無形的情緒在醞釀。
時書看到,這羣人先還有些沉默不語,東張西望,片刻後有人支支吾吾了一聲。
謝無熾目光看去:“說。徐二早知道不太平,先把全家人送去躲好了,讓你們跟着一起死,你們心裡不怨恨嗎?”
“操!嗎的,老子不管了。”有個聲音,正好是剛纔老婆哭了,努力伸手想給她擦擦眼淚的男子說,“我和狗老三一起送他家人走的,我送了前半程,後半程他知道。”
“你!”另一個聲音怒斥,“二哥待你不好?你個廢物!早知道你窩囊男人靠不住!”
謝無熾一擡手,立刻有獄卒押了這二人,帶去別的牢房。
“其餘的人,知道多少說多少,都能保全性命。”
人羣中寂靜半晌,終於有人陸陸續續地道。
“徐二沒落草前,是陳家莊的莊戶,親孃死後,是陳家莊的老爺替他出了一具薄棺,並准許葬在了祖田。”
“徐二與陳家莊,時時有聯絡,互相送香油錢財,這個徐二就是陳家的打手,但凡有人敢對抗陳家,半夜他就去敲門了。”
“別說在大白崗殺人,誰敢對陳老爺吐口唾沫,徐
二能半夜上門,殺了他全家,連雞和狗都捅死。”
“……”
謝無熾臉色更陰沉:“陳家,陳清。”
黑暗籠罩,天空一聲悶雷。
謝無熾轉過身:“走。”
-
從牢房審問出來,謝無熾似乎難得輕鬆了一些。
潛安府這悶熱不堪的天氣,頭頂是白燥燥的天色,其中隱藏着悶雷,烏雲彙集,一直處於要下雨不下雨的區間。
時書搖着扇子昏昏欲睡,輾轉難眠,聽到了敲門聲。
謝無熾:“睡了?”
時書:“剛睡着一會兒,怎麼了。”
“出門嗎?”
“………………”
時書一打開門,眼前便是謝無熾的眉眼,一看時間兩三點,問:“你要去哪兒?”
謝無熾:“我想去田裡看看稻穀怎麼樣了。”
時書擡手挽起頭髮:“走吧,還要幾天才能收成?眼看着快下雨了。”
下雨,這兩個字像把刀似的懸在頭頂,就跟高考前幾個小時等待考試成績一樣。
時書走了沒幾步忽然想起來:“謝無熾,我有個東西忘了給你看,等我。”
時書一溜煙小跑回房內,片刻從籃子裡取出個空碗:“我按照林養春的指導,給大家開消暑藥的同時做了一碗綠豆冰沙,大發慈悲給你嚐嚐,味道怎麼樣。”
謝無熾停下腳步:“你還和他們有聯繫?”
“很奇怪?他經常給我寫信。”
謝無熾:“不奇怪。”
時書:“你怎麼說話咬牙切齒的?”
謝無熾轉過身,被熱風拂起了衣角:“去田裡看看,收割時間來不來得及。”
門口停放着一輛馬車,府衙內萬籟俱寂,衆人都休息了,謝無熾和時書走出門時,李福還撐着下巴在那打盹兒。
時書用荷葉包了綠豆冰沙,跟在背後笑嘻嘻問:“今天不捲了?還是忙碌了幾天有了結果?來,吃一塊,味道真的不錯。”
謝無熾:“不吃。算有了結果,拿那些把柄威脅富戶,把田都收割了。要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就抄了家,田土充公。”
時書:“爽,真爽!”
府衙門口拴着一匹馬,夜裡騎馬會擾民,謝無熾牽了馬繩準備走路,一低頭,時書捧着綠豆冰沙的手湊到跟前:“吃一口,謝無熾,有必要這麼高貴嗎?”
謝無熾:“不。”
時書再往他跟前湊,被謝無熾握住了手腕:“放你嘴裡,餵我。”
“……”
時書盯着他,飛速吃了好幾大口把荷葉一扔:“那算了,丟了都不給你吃。”
兩個人一前一後,朝着城門外走去。這幾天太忙,兩人其實很少說話和相處。時書也在府衙裡天天接待中暑暈厥的病人,據說是“謝無熾太過嚴苛”“不讓人休息”所致。
桂花飄香,時書折了一枝拋上拋下把玩,這座潛安府他和謝無熾來了以後一直在辦公忙碌,這還是第一次走上街頭。
夜裡無人,天氣也變得陰涼,時書走路無聊便拿那支桂花往謝無熾的臉上搔弄,一會兒又揉揉脖頸上的棘突,顯得有多動症一樣。謝無熾讓他鬧着玩,沒什麼動作。
到城門口離稻田還有一會兒,謝無熾解下了馬的馬鞍:“去看看富戶家的田土,上來。”
時書:“這能坐下兩個人?小馬也太辛苦了。”
“兩米多高的小馬,哈石進貢來的純種,不是長途跋涉可以乘坐。”
“好吧。”時書讓謝無熾扶着艱難地往馬背上爬,一隻手託着他的後腰,用力蹬了一下:“哎呀,好高啊!”
“上不去?”謝無熾手換放到時書的屁股,時書瞬間就跟炮仗被點了似的,一下躥到馬背。
“謝無熾!!!你往哪摸啊?啊?”
謝無熾眼中劃過一瞬的波瀾,不再那麼陰鬱。時書勒住繮繩:“太高了,我有點虛。”
片刻,熱度貼到後背上。時書本來顛簸恐懼,但後背靠上東西后馬上安定了。
“駕——”催促馬匹,一路向着不遠處小跑,時書上上下下,同時也怪怪的:“這個姿勢怎麼……”
他剛說完,後頸便被脣貼着吻了一下,軟軟的。
時書深吸一口氣:“兄弟!是你老婆嗎就親?!”
謝無熾的吻貼在耳際再來了口,從前勒緊馬繩,手腕丈量過了他的腰腹:“腰好窄。”
時書:“誰腰窄?”
月光下時書忍不住回頭看他,少年白皙俊朗的臉。哪知道扭頭撞到了他的下頜,後腦忽然被一隻大手按住,眼前便是一黑。
“哎!不要!”
嘴脣溼溼涼涼的,粘粘地舔了一下便放開。時書瞪大了眼,看了謝無熾起碼三秒鐘,接着以一種複雜的心情轉過了頭去:“好恐怖,這都能被親上,嘴上長磁鐵了……”
尼瑪的,不走是不行了。
這個淫|魔。
時書扭過頭,騎馬時的快樂讓他轉頭就把這事給忘了。帶了燥熱的夜風灌入袖子裡,頭髮被吹得往後飄揚,心情也不禁變得很開闊。時書忍不住:“謝無熾,再快點。”
馬匹催動得更快,矯健的四隻蹄子踏着泥沙。
時書受不了顛簸:“慢慢慢——”
馬匹的速度便慢下來,時書驚呼:“我靠,比過山車還刺激!”
謝無熾看時書的眼睛,俊美至極的臉上,一雙褐色的清澈的眸子,沒有任何雜物。
“……”謝無熾似乎輕聲笑了下。
跑過樹林,眼前映入大片大片金黃色的稻田,稻芒的露水反射晶瑩的月光,空氣中若有若無飄揚着稻穀成熟時的乾燥的氣味。
馬匹一停下來時書便往下跳,腳崴了一下無事發生,脫鞋跳到田裡撫摸穗子飽滿的稻穀:“熟透了,全都熟透了,怎麼還不割?”
謝無熾拴好馬,跟着走了過來。
月光下時書的背影清雋,少年的骨骼挺拔修長,後頸的半截皮膚白皙,整個人散發着充滿活力的運動感和健康美。
謝無熾也看向無邊無際,尚未收割的稻田。
每一株稻子都是別人大半年的辛勤勞動,仍舊呆在田土裡,而頭頂悶雷陣陣,暴雨似乎越來越近了。
時書站在田中扶起一株被水泡的稻子,突然大叫了一聲,弓着腰跌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什麼東西!”
謝無熾大步走近:“怎麼了?”
“咬我!有東西咬我!”
謝無熾把他的腿拎起來,腳趾上掛着一隻螃蟹,迅速把螃蟹取開後,血珠子迅速分泌。
“怎麼是螃蟹啊?”時書叫道。
謝無熾想了會兒,才說:“調皮。”
時書抱着腳:“疼!很疼!調什麼皮,這螃蟹夾人巨疼,不信讓它夾你一口。”
“過來。”
一旁的水渠潺潺地流淌着,謝無熾牽着他走到水溝旁,清水倒映着月光。時書踩着水洗乾淨腳上的泥,傷口露出,確實被夾破了皮。
時書一隻腳擡着,疼了會兒氣笑了:“不是,誰知道田裡有螃蟹啊?”
謝無熾:“呆。”
“……”
一個字聽得時書肉麻:“幹嘛呢,怎麼說話,聽得人怪怪的。”
謝無熾取出手帕撕開一條,低頭一手托住時書的腳,裹有傷口的腳趾。時書不自在:“我自己來,不用你包紮。”
“好了,穿上鞋子,別再往田裡跑。”
“哦。”
深夜無人,謝無熾再把時書託上馬匹,牽着馬往前走。蟬鳴蛙叫,稻花香裡說豐年,月光下兩道身影並肩往前,緩慢地行走在寂靜的村莊之間。
時書的腿夾着馬腹,看謝無熾眉間似有一股鬱郁之色,問:“你這次能成嗎?”
謝無熾:“我在賭。結局還不知道怎麼樣。”
“如果賭贏了會怎麼樣?”
“賭贏了,以後就再也不用賭。名滿天下,自有大儒爲我辯經。”
時書聞到馬鬃毛裡豆子和草料的氣味,坐着問他:“如果你贏了……”
一瞬間,想起和謝無熾越來越大的差距,時書不太好去想多餘的,肚子忽然餓了起來:“好想吃東西啊。”
此時,兩個人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謝無熾心裡有數,他們停在一處叢林,草野茫茫,一旁有條河溝正潺潺地流淌着。
“抓幾個螃蟹烤着吃吧。”
時書:“真的假的。”
搬開那些小石頭後,還真能抓到螃蟹。時書先抓了一隻,讓架起的小樹枝烤得黢黑,掰開殼吃了一口說:“味道鮮美,外焦裡嫩,真是舉世少有的美味。謝無熾,你嘗一下。”
謝無熾沒吃,時書就往他嘴裡塞,打鬧之際雙腿駕在了謝無熾的腿上,硬是把那塊漆黑的玩意兒塞到他嘴裡一點:“好吃嗎?”
“想吐。”
“那你還建議烤螃
蟹?”
時書迅速把東西都丟了,火堆冒着細小的煙塵。
他雙腿還分開架在謝無熾的腿上,膝蓋頂在枯萎的樹葉上,準備起身時,手腕忽然被拉扯住,整個人重心不穩摔倒在了他的身上。結結實實的相撞。
時書罵罵咧咧爬起來:“謝無熾,你又來了。”
還沒說完,腰部被抱住,時書動彈不得,腿.間被輕輕地撞了下。
“我靠,你!”時書伸手捂他的嘴,“先別說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但時書又站不起來,只好和謝無熾對視:“你剛纔頂我了嗎?”
謝無熾:“嗯。”
“不可能,不可以,我倆的關係最多止步於打啵,更進一步絕對不行——你別說話,一說話就怪怪的。”
謝無熾沒說話,右手的手肘撐着地面,承擔他和時書的重量。
時書見他老實了,便說:“這才正常,知不知道?想和朋友睡覺不正常,看我也沒用,我知道我長得很帥。”
時書鬆開了手,拍拍他肩膀,笑着說:“你要愛惜自己,不要跟人亂搞。”
謝無熾漆黑的眸子看他,片刻後說:“星空很漂亮。”
時書:“哪兒呢?”
“躺下來。”
時書被他拉着手腕,視角顛倒,後背躺在了柔軟的草堆上,視野中便是漆黑的天空,點綴了瑩白的月輪和點點的星光,一條乳白色的銀河彎曲懸掛着。
時書:“確實很美。”
時書躺着看了會兒,眨了眨眼,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謝無熾橫開雙腿跨坐在他身上,那腿間的襠部正對着他。時書只怔了一秒,後背在男人的壓迫感中炸毛了:“謝無熾!你還來!!!!!!”
鼻尖聞到盛夏暑熱的氣味,謝無熾遮住了月光,陰影中身體的輪廓極高大,他脫掉了上半身的衣服,窸窣聲之後,露出膚色健康、強健悍然的肩頸和鎖骨,充滿了蓬勃之感。
衣服脫掉,謝無熾那胸口,腰腹,鎖骨,和頸部的青筋在夜色下一覽無遺,時書喉頭滾了一下,莫名其妙開始分泌口水。
非常性感的身材,肩寬腰窄,胸肌膨起,腹肌隨着呼吸一起一伏,關鍵是和他禁慾又似乎縱慾的俊臉毫不違和,渾身散發着撩人的男性氣味。
“不是?”
時書嗓子裡住了一個疑問機。
“不是?這是幹嘛呢?”
時書理解謝無熾想親他,但他這脫衣服秀身材幾個意思?好吧他承認謝無熾的肌肉和體型確實很帥,但他這是幹什麼呢?
時書俊秀的臉上十分困惑:“你脫衣服幹什麼?!你以爲這能勾引到我嗎?我會對你的身體感興趣?”
時書被莫名其妙口乾舌燥卡了一下。
不是。
謝無熾俯下身,堵住了他的脣,一隻手帶着時書的手放在他的耳頸,嗓音低啞:“享受就好。”
時書:“?”
時書:“啊!”
謝無熾一點一點啄吻他的脣瓣,空氣變得粘稠:“我也是第一次,想讓別人摸我。”
時書睜大眼,掌心碰到了他的下頜,皮膚乾燥而溫暖,骨感清晰,掌心溫度極高。謝無熾如瀑的頭髮散落下來,探出舌尖,一口一口舔舐時書的脣瓣。
這幾天都很忙,也許是這個緣故,莫名的陌生感反而加重了這種刺激。
時書有點受不了了:“……哥,你真的好騷。”
你是懂怎麼誘惑直男的。
時書的手白淨,手指細長,被謝無熾包裹在掌心一點一點從鎖骨,再放到胸口的位置,按上去,強有力的一下一下撞擊着的心跳聲。
謝無熾的身體果然很熱。
時書被他掐着頸,露骨地勾舌尖深吻,發出濡溼的動靜,頭枕在草叢中,可以看見一點月光,但更吸引注意力的是手。
——正觸碰着他。
時書跟做夢似的:“謝無熾,我倆到底在幹什麼?”
謝無熾:“在交.配。”
“……”
“和哥哥交.配爽不爽?”
歪日。
你真是什麼都敢說啊。
時書被這句話震的頭暈了一陣,等回過神,正讓謝無熾掠起眼皮控制着,小口嚥下他渡送過來的口水。
“我……”時書想爬起身,但身體被謝無熾固定住,直起腰,卻正好方便了承受謝無熾更激烈的深舔。
“啊。”時書讓他吻得吐舌頭,忍不住喘氣,黑暗中謝無熾的側臉的輪廓很冷,眉眼不知道長得像父親還是母親,天生的冷臉,有時候氣氛似乎很狂熱了,他這臉還高高在上冷漠得不行。
時書盯着他,有些不解,身體貼得很近,在這種縫隙中,他的手正壓在謝無熾發燙的腹肌上。
“啊。”時書頭皮都快炸了,服了,謝無熾到底在幹什麼?
親得腦子裡有些麻痹,後脊椎發硬,溼乎乎的吻後,神智恢復清明。
“好了,夠了,”時書說,“差不多可以了。”
謝無熾:“我早想說,你的耐力就這樣?不是體育生嗎?”
時書:“啊?”
時書反應過來:“你還想說上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謝無熾鼻尖碰着他的鼻尖:“再練練。”
“不練,我又不打算找對象。”時書說,“就這樣,愛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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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
時書的話被咽回了口腔裡,謝無熾又開始吻他,舌尖把話頂了回去,呼吸破碎。
漆黑的叢林裡沒有別人,時書也不太清楚這到底在幹什麼,很莫名其妙,但熱氣瀰漫,舌尖和謝無熾無理智地糾纏着,分不開似的粘稠。
怎麼會有人這麼會親,一點一點試探,再到挑逗,席捲,侵佔人的理智。
謝無熾:“時書,我長得怎麼樣?”
時書:“你,呃,挺好看的。”
“有沒有過幻想?對方是我嗎?”
時書:“什麼東西?沒聽懂。”舌尖被他舔。
謝無熾:“想象和我上牀。”
時書:“……沒有,從來沒有。”
謝無熾:“那你瞭解我嗎?”
時書半閉眼,看着眼前的人,片刻後搖了搖頭:“不知道。”
“多碰我的身體。”
強烈的像鼓點一樣的心跳,謝無熾渾身都在發熱,時書的睫毛沾着水汽,被謝無熾纏得沒辦法,膝蓋頂了他一下:“再不走天亮了。”
他和謝無熾出來很久了,看田之後,就在小樹林裡忘我地熱吻。
還是時書覺得有點說不清的吻。
時書擡頭想看天色,夏天一般亮得很早,不遠處現出魚肚白,晨光熹微,映照在金黃的稻田上。
時書剛想說什麼,突然看見好一隊人,走在塵土飛揚的官道上。時書心裡猛的一驚,推開謝無熾:“有人來了。”
謝無熾理着衣裳,一件一件穿好,他好像有種魔力,剛把衣裳穿好,整個人就變得極端地清正端重,絕對讓人想象不到是會把“交.配”這種詞掛嘴上的人。
時書仔細一看,這羣人起碼十幾個,不僅僅有他,另一頭也有源源不斷的人彙集起來,且明顯穿着農作的衣裳,只是普通的百姓。很快成爲一大簇,朝着官道往同一個方向過去。
他們去的方向——潛安府。
-
天氣極其燥熱,大清早烈陽懸在頭頂。
那雲層一朵覆蓋着一朵,逐漸像被打翻的墨臺染成了烏黑的顏色,不幾時的悶雷聲之後,天空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潛安府的府門外,此時彙集了成百上千的百姓,站在暴雨中,頭髮和衣服被暴雨澆透,正在大聲說話。
“爲什麼?憑什麼不讓收割稻子?”
“一年到頭,好不容易等到收割季節,你一句話就不讓我們收割,來年要餓死嗎?”
“誰不讓收割!憑什麼!”
“既然要讓我們餓死,那我們現在就死在這裡!給你們看!”
“……”
很多的人,有老年人,中年人,也有抱着孩子的婦人。
湯茂實站在雨中,前排讓一羣衙役看護着,在暴雨中走來走去:“都給我回去!你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這是聚衆要挾朝廷,這是造反!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不讓收割稻子,今年就餓死了!哪還有什麼九族!你們這些狗官!”
人羣中不知道有誰罵了起來。
湯茂實勃然大怒,一把甩開給他撐傘的王瑞:“欽差呢?怎麼這種關鍵時刻偏偏不在府衙?”
王瑞道:“咱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聽說,昨天夜裡出城了。”
姚帥和一羣禁軍護衛同樣站在暴雨中,面無表情。
湯茂實忍着怒氣,暗罵了聲賤民:“勘對田冊,平均田賦是朝廷的國策,你們不要爲了自己那口飯,跟整個朝廷作對!耽誤大景的江山社稷,千秋萬代!
”呸!我呸你個江山社稷!
“要江山社稷,就要讓我們死嗎?!”
這時,湯茂實忽然眼珠子一轉:“諸位,本官作爲潛安的知府,能不在意你們的死活嗎?這是朝廷的事,有欽差大人來督辦吶!”
人羣中,有個聲音說:“什麼欽差?肯定是個狗官!既然不讓我們活,那就把這狗官殺了!殺欽差!殺欽差!”
“殺欽差!”
“殺欽差!”
時書迎着瓢潑大雨趕回來時,恰好聽到沸騰的民怨之聲。湯茂實遠遠瞥見了時書和謝無熾的馬匹,一甩袖子:“大膽!欽差是朝廷命官,代表的是陛下的臉面,你們這羣刁民,罵本官也算了,居然還敢罵欽差!來人啊,給我打!”
謝無熾從雨中走來,腳步並不加快,踩着雨水的鞋履沾上了污泥,神色平靜。
時書急的冒火,跑到人跟前時,湯茂實讓王瑞帶領那羣衙役,正在打幾個位置靠前的人,將人打得連連後退。
人羣推搡着擠成了一團,怒火在這羣百姓的心腔中彙集,眼看着湯茂實打的還是幾位老弱病殘,將人踢到泥水中,用力拿腳踹,一個個恨得磨牙吮血。
“狗日的!”已有忍不住的年輕人,攥起了拳頭。
湯茂實:“幹什麼幹什麼?你們想動手?你們一旦動手就是造反!下場和這幾個刁民一樣。”
時書衝上去推開打人的那幾個差役,怒聲:“住手!你們打人幹什麼!不許動手!”
湯茂實假裝沒看清他是誰,惱怒:“你是什麼東西?!給我打!”
這是故意激將的一種方式,時書作爲正義者出現,如果連他也被打,身後的百姓絕對忍不住,會爆發混戰與官互毆,這就叫激起民變。
一旦激起民變,百姓失去理智喊打喊殺,一定會死人流血,如果死傷成百上千,這樣事情就鬧大了。
王瑞揮手,有人去拽時書的衣領。
下一刻,被謝無熾一腳踹開:“滾,你又是什麼東西?”
湯茂實這才裝作看見他,大聲道:“欽差大人,這羣刁民造反,卑府遵照鈞旨,正在控制局面——”
“哦?這麼忙碌?從現在起,沒你的事了。”
湯茂實笑着問:“什麼?”
謝無熾冷着一張臉:“把他官服給我扒了。”
湯茂實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謝無熾:“誰讓你對百姓動手的?”
湯茂實氣急敗壞:“我對百姓動手你就能扒我的官服?謝御史,別忘了,你只是從六品的侍御史,以三品御史領了欽差之職。從官位上說,我比你還高!”
“那又如何?”謝無熾亮出金牌,“別說扒你的官服,我現在就是要你的人頭,你也得受着。”
湯茂實臉色鐵青:“總要有個罪名吧?”
“毆打百姓,故意激起民變,難道不算罪名?虧你還是父母官,怎麼下得去手?”謝無熾道,“昨夜重查案卷,你提刑司包庇潛安犯罪的富戶無數,你勾結之罪,還不給我滾!”
湯茂實臉色一變,沒想到“激起民變”這個帽子轉自己頭上了。
姚帥聽見這句話,上前扒湯茂實的官服。王瑞等提轄想要上前,看見禁軍的腰牌,紛紛又停在了原地。
湯茂實像條落水狗似的,被踹出了局面。
謝無熾轉過頭,一個人,對視這上千要說法的百姓。
暴雨淋漓,時書被雨淋得呼吸困難,扶起方纔捱打的百姓,昏暗天光下這幾人傷口青腫,血流鮮紅,悲傷地哭泣着。
時書叫來李福和周祥:“扶他們去醫館,費用找府衙報銷,再問問吃過早飯了沒,給這幾位買一些,好好照顧他們。”
時書轉過身,看着暴雨中等待的百姓們。
黑壓壓的一片,像雷電滾動着的烏雲。每個人都憤怒至極,眼中充滿了仇恨。
時書理解他們,一整年的活命糧,怎麼能不着急?
謝無熾道:“我就是欽差。”
剛纔湯茂實的話有作用,謝無熾這句話,等於承認了他是仇恨的源泉。這些百姓並不明白背後的錯綜關係,只知道有人出來頂了這個風頭。
人羣中起了一層暴怒的鬨動,姚帥緊張地道:“大人,要不要讓軍隊的人來?恐這羣暴民生亂啊?”
謝無熾:“不用,你就在這兒。”
謝無熾對着人羣繼續說話:“剛纔打你們的湯茂實,我已經扒了他的官服,立刻請旨革他的職。諸位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跟我說。”
時書喘着氣,盯着雨中的謝無熾。他一個人對峙這上千人,竟然毫不顯得弱勢,而是沉靜地站在原地,擋住了潛安府的府門,像一座不可撼動的山。
時書眨了下眼,雨水從眼角滾落,眼前的謝無熾,把自己手放在他胸口肆意撫摸的謝無熾,求歡索愛的謝無熾,激烈地吻着他的謝無熾,交疊成一道身影。
“爲什麼不讓我們割稻子?雨季就要來了,稻子爛在田裡,我們接下來的一年怎麼活!吃什麼?”
“你們有榮華富貴,天生好命,我們天生一條爛命,就指望一點地裡的莊稼活着,爲了你們所謂的大義,連這點東西都要奪走嗎?恨!”
謝無熾目光一掃:“誰說的,朝廷不讓你們割稻?”
“莊家說的。”
謝無熾哦了一聲:“原來你們是莊戶,佃農,而不是自耕農。你是哪家的莊戶?你又是哪家的?還有你?”
“我們是趙家莊的。”
“陳家莊。”
“祝家莊!”
“……”
時書眼睛眨了一下,越說,謝無熾的臉色越難看,段修文更是冷汗涔涔。
謝無熾:“原來是你們莊家說的,朝廷不讓割稻。”
“莊家說,朝廷要均田賦,覈對田冊,沒覈對完畢前不讓割。但割稻就搶這幾天時辰,過了稻子就爛了。”
謝無熾:“那你們來府衙要說法,也是莊
家讓來的?”
人羣稀稀拉拉地回答着,有人說是,就被瞪一眼。
時書心頭一震,從剛纔起,他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些百姓被莊家們當槍使,被催促來府衙要說法,逼府衙同意他們收割,其實就是把身家性命給推了出去。方纔那個場面如果謝無熾沒控制住,百姓與官兵毆打起來,甚至殺了謝無熾。謀殺欽差,這些百姓全都會被砍頭,殺死,而欽差被百姓所殺,新政也無法再推行下去了。
“好狠毒!”
“好狠毒的豪紳。”
時書有點喘不過氣來,看着這暴雨中的羣人,他們只是來爲自己要個公道,他們有什麼錯?爲自己的口糧要個公道,卻被人當成棋子。
他們有什麼錯?
謝無熾:“我明白了,你們現在立刻回去,不要在這聚衆鬧事。”
有人說:“不走!不讓收割稻子就不走!”
“還不懂嗎?說好聽你們在聚衆鬧事,說難聽了就是造反,這是殺頭的罪。誰讓你們來的?趕緊回去!割稻的事,最遲明日,我會給你們一個結果。”
有人動搖了,但有人沒動搖,仍然站在那。
謝無熾:“不走是吧?來人!看着他們。再不走以造反論處!連命都不要嗎?!”
這些人臉上寫滿了委屈,淚汪汪地看他。
謝無熾不想再說話,轉身就走,背後的衙役連忙拿着墨水往這羣人身上潑,便有人往後退,稀稀拉拉地離去。
時書站在人羣中,稀稀拉拉聽到說話的聲音。
“這欽差打湯茂實,是個好官。要不衝他打湯茂實,我也不走。”
“他說最遲明日給結果,他孃的,明日,這雨要下來了啊!”
“急死個人啊。”
“走吧走吧,明日再來。明日要是不成,就把這些人……”
“……”
人羣陸陸續續往回走,扶着老人,抱着孩子,青壯年則大步往前,從來的地方紛紛地散去,這雷陣雨也停了下來。時書看着他們,跟在謝無熾的背後。
時書多希望這羣人都能有口飯吃。
他以爲謝無熾剛纔心情很差,叫住他:“你還好嗎?”
謝無熾渾身也被暴雨淋溼透,烏髮貼着耳際,低着眼,神色早已恢復如常,漆黑眉眼帶着思索之態,顯然已經在想別的事情了。
時書走在身旁,問:“你能救他們嗎?”
謝無熾:“我在想辦法,救人,自救。”
時書看着眼前的他,方纔他一人對峙數千人的模樣揮之不去。有些陌生,但令人震撼。
看他眼中有對這些百姓的憐憫嗎?似乎也沒有,僅僅就像做了一件事而已。謝無熾的野心,掌控力,執行力,以及膽識,到底有多強呢?
時書跟着走,謝無熾沉思時,有衙役來報:“大人,趙家的少爺剛押進牢房,其他有犯案的莊戶,也紛紛召來衙門奏對了。”
謝無熾問:“徐
二的妻兒老小,找到了?”
“按着腳力,得下午纔到。”
謝無熾閉上眼,等這衙役走了之後,眉眼才顯出躁鬱之色。
時書:“你很忙嗎?”
“今天還要忙,雨馬上要下了。再不收割,時間來不及。”
謝無熾說着,看向了被雨淋透的時書:“你去沐浴洗澡,吃早飯。”
時書:“你呢。”
謝無熾:“怎麼?一起也行。”
“不用不用不用……”
暴雨之後,天氣又迅速地熱了起來。洗澡間在一間涼棚裡,時書衝着涼水,鼻尖淌落了水珠,還想着城門外那場驚心動魄的事。
這個年代的百姓真苦,沒讀過書,活路不多,被人逼着走。那羣豪紳爲了利益,可以一伸手拿那麼多條人命去換,而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被人陷害。
怪不得,時書最崇拜王朝末期揭竿起義的人。
“這王朝壞透了,還是應該造反,把他們都殺了。”
“要是有人爲他們說話就好了。”
“怎麼沒有起義軍?想參軍。”
“謝無熾算不算爲他們說話?算麼?”
時書閉上眼,回憶着謝無熾對峙衆人的模樣,不得不說,非常的裝逼。自言自語時後背的竹籬笆咔嚓響了一聲,回頭,謝無熾衝去了一身的雨水,換上乾淨的衣裳,正半擡起眼皮懶懶地看他。
時書警惕地按住門:“等一下,我還在洗澡!”
“知道你在洗澡,特意來的。”
話音未落,視線一晃,脣瓣已經貼合在了一起,熱度又在攀升當中。
時書被他託着下頜,迷亂地吻了幾口,等再回過神時,幾滴涎水淌在下巴上,耳朵飛着紅。
時書擡起眼睛,忍不住問:“謝無熾,你把我當壓力大的發泄工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