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書把筷子一拍:“謝無熾,有心情說這些,看來你面聖真是毫髮無傷啊?”
謝無熾擡眼:“怎麼?你不好?”
時書撇過臉,鼻尖俊秀白皙,滿臉的不爽:“我前兩天做了個夢,夢到你死了,官府讓我上街領你的屍體,我抱着你屍體汪汪大哭,把你埋了以後回院子裡……這個世界又剩我一個人了。”
謝無熾剝一隻蝦子的手停下來,靜了一靜。
“繼續說。”
“沒什麼可說的了。當時給我嚇醒,起牀在院子裡跑了三十圈。對了一會兒回去桌上那個菩薩,你給他塑個金身。”
“好,”謝無熾將蝦殼剝乾淨,放到時書碗裡,“人真奇怪。如果你沒遇到過我,也許早接受了一個人穿越的命運,但遇到同類之後,反而更難接受失去。”
“我對你,到底是救命稻草,還是摔得更痛更深的地獄?”
“又或者,你對我。”
時書被這幾l句話卡住:“那是因爲……”
謝無熾接了話:“我很重要,是嗎?”
“………………”
什麼啊!又開始了?男人和男人能不能有個男人樣,別搞這些?
時書脣還疼,想到謝無熾箍在身上的力道,被他撞時那陣眩暈的漣漪,猛地手顫了下:“哼,你自己猜吧。”
謝無熾臉上沒什麼情緒,不再說話。
“老爺。”
門口周祥進來,他和李福同樣是御史臺派發給謝無熾的奴役。這羣人要麼是戴罪之身,要麼父母犯罪天生奴籍:“樓底下的大人們,陳知行轉運使和黎自鳴安撫使,還等着老爺喝酒,正在到處找。”
時書說:“哦,謝大老爺。應酬去吧,我一個人能摟席。”
謝無熾眉眼帶着思索,站起身,並不多說什麼:“這就過去。”
-
夜深,兩位僕役被打發先回院子,整理空房打掃衛生和燒開水,時書進到院子裡時,發出一聲佩服至極的動靜:“好厲害。”
院子被這兩位收拾得乾乾淨淨,竈屋的鍋碗瓢盆、菜園子的瓜苗花藤、收拾出的乾淨空屋、地面灰塵還有來福的狗窩,報喜的人送的禮物全都放置整整齊齊。
李福剛燒了熱水,倒在巨大的一隻嶄新木桶裡,還把醒酒湯呈了上來:“老爺酒後腸胃不適,小的給老爺把藥湯熬好了。洗澡的用水也燒熱,就等老爺洗浴。老爺今日行走忙碌恐怕疲乏了吧?小的正好懂一些推拿按摩,給老爺揉揉肩捏捏腳。”
時書:“………………”
好能幹……
每次時書以爲自己已經算很兄弟時,和真正的奴役們比起來,實在差得太遠了!
謝無熾心不在焉應了一聲,便到前堂的椅子坐下,指尖揭開茶碗一看,茶水也倒得剛剛好。
周祥正大刀闊斧地收拾院子,搬運木料草料拔草鋤地,能幹活而且不吭聲,十分的有力氣,把時書看不出是垃
圾的東西都收拾好。時書轉了好幾l圈,來福跟着他搖尾巴。
李福和周祥對謝無熾是一種忠誠近於諂媚的服侍。不過時書也能看出來,這兩位新室友顯然把謝無熾列爲金字塔尖第一的主人,時書只是“二爺”“公子”。
時書擦了擦佩服的汗,進了中堂:“謝無熾,你現在是真發達了。”
謝無熾站油燈下寬衣,那身官員的緋紅羅袍在燈光中鮮紅似火,材質和形制極其端正雅緻尊貴,見慣了平民百姓的顏色,第一次見到官僚的顏色,時書忍不住好奇地摸:“這衣裳好不錯。”
謝無熾遞過他:“拿着看。”
時書接到手裡,讚口不絕:“我靠厲害,我靠,我第一次摸到這麼牛的東西。兄弟你太牛了!”
兩個現在穿越來的白身,沒參加過科考,謝無熾打的旗號還是僧人還俗,居然有一日能穿上這定人等級、劃分流品、一步登天的雅正官服,有幾l個人能辦到?
更重要的是,這還是他以命搏來的榮譽。
李福和周祥互相看一眼,低頭吭哧吭哧忍着笑。
“老爺,二爺,是不是該歇着了?老爺還有三日便要啓程離開東都巡按全國,這幾l日要不要多休息?”周祥說。
謝無熾看他一眼:“沐浴。”
李福拉上了簾子和屏風,正要進去服侍時,謝無熾道:“不用了,你們看看院子哪兒不乾淨,再收拾收拾。”
“是,老爺。”
兩個人出門去,時書目送:“真不錯。”
謝無熾脫掉外衣到了浴桶中,時書扭頭看到他光裸着的緊實胸口那幾l道破皮的血痕,輕輕咳嗽了聲,從袖中掏出剛纔準備好的白玉瓷瓶:“謝無熾,剛纔力氣有點大,不好意思。”
謝無熾眼睫染上水汽:“你撓的,你來塗。”
“你怎麼不說前因後果呢?”
時書咬牙走近,圍着木桶把謝無熾看了一圈。他後背鞭傷那綻開的傷痕早淡去,但仍有偏白色曲折的痕跡:“還有疤痕,這要多久才能消?”
謝無熾:“也許要個半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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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書指頭挑了清涼藥膏擦在傷口邊緣,鼻尖嗅到謝無熾身上的輕微酒味,距離太近緩解尷尬聊起別的:“謝無熾,這兩個跟了你的僕役能幹又勤快,你要是巡按全國,他倆能好好照顧你,還能陪着你。”
謝無熾:“我不要他們陪。”
“他們挺能幹的。”
“你在想什麼?”謝無熾單手撐着浴桶,“不要和他倆當朋友,時書。尤其是衙門派給你的奴役。你可以真誠,他們卻無法改變自己。”
時書:“明白了。”
時書轉移了話題:“你回來,這院子一下熱鬧了。”
“一個人待着很無聊,那我問過你的事,想好答案了?”
謝無熾說的是和他巡按全國的事。
時書腦子一下清醒了:“等一下,你先彆着急,我還在想。”
謝無熾眸子淡漠
:“有什麼好想的?”
“這你別管,反正我要想。別左右我兄弟!”
時書的氣息落到謝無熾鼻尖,他褐色的眸子專心地盯着謝無熾胸前的傷口,也許是心情好,指尖塗抹膏藥時還唱上了清澈明朗的調子。謝無熾視線一直停在時書臉上,握住他的手腕。
“我回來高興嗎?”
時書:“——放放放放放手!不興動手動腳!”
謝無熾:“不放。”不僅不放,還往跟前拽。
時書腳抵靠着木桶用力往後仰,拼命朝木簾子外的門看,生怕出現周祥或者李福影子,急眼了之後嚴肅說:“哥,就這個原因我不想跟你去!你現在都有官府派給你的奴役了,周圍全是眼睛,再莫名其妙犯病被他倆看見,我這輩子都洗不清男同這個罪名了。”
謝無熾嗤聲:“還是,和親哥哥搞上牀的男同?”
時書腦子裡震了一下:“你說什麼呢!!?”
謝無熾:“我說,在他們眼裡,你是和親哥哥搞上牀的男同。跟親哥哥接吻,做.愛,被親哥哥壓在屏風後操.成那樣,確實太挑戰別人的接受能力。”
“……”
“…………”
“………………”
時書:“你有親哥哥嗎?”
謝無熾:“沒有,我獨生子。”
時書從桶裡掬了一掌的水,灑在他鼻樑和脣邊:“我也是。謝無熾,你不說話看着正經,一說話就像變態殺人狂。但這些話也是久違了,你還活得這麼自以爲是,我很放心!”
時書後半句話咬牙切齒,謝無熾舔乾淨脣上的水珠。
時書乾脆把藥瓶一放:“你自己慢慢洗,我不伺候了,走人,睡覺去!”
“時書,回來。”
時書:“幹什麼?”
“不想和我多待一會兒?”
謝無熾的嗓音是青年成熟的嗓音,帶着磁性,悅耳又似乎有誘惑力。
時書:“不待,話說不了兩句你又得來。”
“……”
少年清雋如風的身影撩開木簾子,閃到門外去。
謝無熾拿過一旁的毛巾擦水,待穿上雪白乾淨的褻衣,站院子中一看。時書不僅分房睡還分了屋,時書自覺地選了遠離謝無熾中堂的小屋,“嘎吱——”將門緊緊給閉上。
謝無熾垂眼,周祥跑來道:“老爺,明日上朝是不是還得備個轎子?要的話小的這就出去問。”
一旁的李福抱着謝無熾換下的衣裳:“老爺,朝服明日還用,趁天氣爽朗,將衣服也洗了。”
謝無熾面無情緒,“嗯”了一聲。
-
另一間屋的門關上。
時書一個飛撲上了牀,美滋滋躺好拍拍被子。這半個月幾l乎沒一天能正常睡着,謝無熾平安回來,時書心裡那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至少再也不會夢到自己去給他收屍的事,就算夢到,時書也不會被嚇醒。
但
半夜,時書醒來時盯着頭頂:“謝無熾,可以啊,擔驚受怕了半個月,失眠後遺症都來了。”
;睡不着,過去看看謝無熾在幹嘛。”
時書索性起牀去串門。他和謝無熾隔着不遠的院子,現在是子時以後萬籟俱寂,時書走到門口,聽見“刷刷”洗衣裳的聲音,兩個人低聲的閒談,停下腳步。
李福和周祥一直在御史臺當雜役,乾的是挑夜香、燒鍋子、砍柴火等粗笨事物,本來要幹到死爲止,沒成想有謝無熾這個機會,讓他們能從衙門終生服役變成官員的家僕。
李福蹲地上,盆上搭着塊洗衣板,他就邊洗邊說:“先前陳寶也派出去了,但他跟的人是正兒八經的三榜出身,二甲進士,將來前途無量。卻不似咱們這個主人,白身入朝,還兼這份倒黴差事。”
時書睜大眼,心想:“行啊,李福長得這麼老實,心裡話還不少。”
“哎。”
周祥絞水倒在洗衣槽內,清光盪漾的水,搖搖頭話不多。
李福說:“明面上巡查全國新政,還有誰不知道這新政根本做不起來?傅相沒點頭,滿朝文武都沒幾l個點頭。這新政,割的就是這羣大官的肥肉!誰樂意?又是個熱火燒冷竈的活兒,我看別新政沒辦成,自己還丟了官。”
周祥說:“誰讓是個替死鬼。”
李福:“命苦,倒黴的。”
周祥:“他被砍頭了,咱們再找下家就是,有什麼好急的?”
“……”
月光照在庭院,將時書俊秀明朗的臉映得微亮。猶豫了下,這兩人已晾好衣裳回房間,便往謝無熾的廂房裡跑。
“謝無熾謝無熾謝無熾!”
時書一溜煙小跑進了屋子裡,聲音叫的很小。屋子裡安靜,一片淡藍色的月光落在地面。時書往牀鋪上一看,才發現謝無熾青絲散開,人枕在牀上,淡光照着眉眼和下頜,雙目闔攏睡得很熟,身上散發着沉靜的幽暗之氣。
即使熟睡中,謝無熾的脣抿着,那陰影中的臉似乎都自帶尊貴和榮顯。
時書腦子裡一撞,一下明白了:“從樑王壽辰至今,甚至是從舒康府直到現在,謝無熾幾l乎一直在危機中,直到現在纔算睡了個踏實的好覺……”
睡得太熟,時書進屋都沒能吵醒他。
時書心情一下子靜下來,站牀頭碰了下謝無熾的額頭。
“你睡你睡你睡。”
時書小跑出了門。
接下來的兩天謝無熾依然上朝交接事物,臨到出發的前一天才空閒下來,在院子裡收拾巡按全國要帶的行李包袱。時書正往外走,沒想到門口先進來了人。
“裴文卿?”
裴文卿一身寡素青衣,手上拎只燒鵝,旁邊還跟着個楚恆。時書笑了:“我剛想來找你,你就過來了。”
裴文卿咳嗽了聲,滿臉蒼白:“哈,我猜你要找我,但這幾l天又忙,就自己上門來了。準備跟你哥一起離京?”
時書:“嗯,想好了,一起去!”
你離不了你哥,還是你哥離不了你”裴文卿笑容促狹。
時書現在聽到“哥”這個字,滿腦子是謝無熾那幾l句“和親哥搞上牀”,十分正直地咳嗽聲:“進來坐,我們今晚上剛準備吃火鍋。”
楚恆正“嘬嘬嘬”逗來福玩,撩起綢緞的袍子露出腿來,目光時不時往屋子裡望:“謝御史呢?”
時書:“你找他幹什麼?”
楚恆說:“蘭臺控鶴,誰不曾聽聞謝御史的美譽?我想問問他怎麼活下來的,還想拜他爲師學習呢!”
時書:“嘖,找你哥去說吧,不過謝御史可不喜歡小孩子,他見小孩就打。”
“什麼啊?”楚恆說,“我也只比你小了五歲。何況,我的心智早已成熟,將來要爲大景安生立命!”
“真厲害,小王子。”
時書順毛捋捋這個小王子,不知何時謝無熾自走廊下而來,手裡拿着一卷書。裴文卿上前兩步:“謝御史,我聽說陛下的新政聖旨早已發往大景全國州府臺司,以本次秋收爲例,督令徵集全國的糧稅。是嗎?”
謝無熾嗯了聲:“本次秋收的水稻,便是改革田稅的第一刀。”
裴文卿問:“謝御史出發先去什麼地方?”
“潛安府。潛安府地最肥沃,也是大景的糧倉所在,但更是官紳侵佔土地最盛之處。人都說潛安多舉人,中舉的官爺還鄉後便大肆斂財收購田土。這幾l日和陛下查了從開國至今的總賬,潛安府在武宗年間還能收千萬之稅,現在只能收不到十分之一。可見疾深至此。陛下撤了潛安府的安撫使和府尹,已經派新人去了。”
裴文卿露出笑,恰好桌上的菜品火鍋早已擺好,他指着簸箕裡的豆腐:“聽聞潛安黃豆肥嫩,產出的豆腐豆乾豆乳,都是一絕,在東都也十分風靡。”
時書盯着這塊豆腐,揣摩中。
謝無熾側過視線:“裴兄有何指教?”
裴文卿眼中閃閃:“京城中還有人和豆腐有個美譽,傅相就是潛安人,據說曾經病中想吃家鄉的燒豆腐,悲鬱之中做了一首思歸詞,驚動太后,連忙差宮廷禁軍星馬從潛安府送來豆腐。”
謝無熾一點頭,平靜道:“早已風聞這件雅事了。”
“那就好,我怕你不知道,特意來提醒你。不過你思慮得深,離了東都要你做的事多了,我的話有限。”
謝無熾:“無論如何,多謝提醒。”
“那我和楚恆就先回去了,”裴文卿喚了來福,“過來過來過來,跟我走了。”
來福嗚嗚兩聲,衝時書搖搖尾巴,跟在了裴文卿的背後。
時書:“這就走了?”
“你們兄弟難得團聚,明日還要啓程,今天恐怕忙碌得很,不便打擾。”
人影消失在門口,時書坐回椅子上:“他專門趕來提醒你,這次新政的利益相關麼?”
謝無熾也坐下了:“裴文卿人不錯。只是我早已知道了。東都外地來京城當官的差
事,都得花幾l個小錢請衙門的奴才喝茶,打聽這京城裡的規矩,哪些人有背景哪些人沒有,誰可以碰誰不能碰。我剛接下這份活,便整理出了名單,各州府的利益背景。”
時書頭皮發麻:“這不是電視劇裡的保護傘嗎?”
“正是,如今大景朝廷分爲兩派,一派想要新政,另一派只想要安閒和富貴,懶得搭理那些糟心事。”
謝無熾問:“時書,假如是你,有用不完的錢和美人,但有一羣人天天叫你關心別人,佔用你的時間,侵奪你的財產,還罵你醉生夢死,你會願意嗎?”
時書:“他們爲什麼不想想自己的錢哪裡來的?”
謝無熾:“命好,投胎投的。”
桌上的火鍋咕嚕咕嚕滾起了泡,時書吃飯不老實,東張西望,拿着筷子看天上的飛鳥,有時候低頭數着螞蟻。
謝無熾往他碗裡夾塊肉:“吃飯,今晚早些睡覺。”
時書沒聽,接連幾l次謝無熾失去耐心:“讓、你、吃、飯。”
“……你喊什麼?”
沉聲嚇了時書一跳,端着碗下意識往後縮,這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跟在家被老媽拍桌子呵斥一模一樣。
穿越來半年多,對家的印象沒有減弱。
一間亮着燈的飯廳,時書刨兩口飯看看電視,沿着桌子轉圈,東跑西跑,還投了個籃球,順便拍拍媽媽肩膀,柏墨女士先好聲好氣說:“吃飯。”
忍無可忍,便把筷子一拍:“叫你吃飯!”
她吼人時,時輪不敢吭聲,把飯刨得更大聲,時書連忙回到椅子裡,拿起碗把臉藏住,悄悄看老媽的臉色。
現在,時書被謝無熾這一聲激得靈魂共鳴,小腿肚子發軟,下意識端起碗扒拉米飯,露出一雙少年的褐色眸子看他。
謝無熾似乎只是隨口一聲,早換了話題:“怎麼決定和我一起去了?”
這兩個奴僕,按法律派給了謝無熾,但這個世界上距離最近的,好像只有自己和他。
時書咕嚕咕嚕吃:“別管,哥心情好。”
謝無熾嗤聲。
時書:“跟你沒什麼關係,主要是大景江山我還沒看過,當出門旅遊一趟,順路和你一起。”
謝無熾:“你隨便。”
時書吃了兩口青菜,見謝無熾在看一張名單,神色帶着沉思,還是沒忍住:“你剛纔那句話,好像我媽。”
“嗯?”
謝無熾側頭,時書早把目光轉開,夾一旁的豆腐了。
日月東昇西落,院子裡陷入黑暗,魚肚白後的亮光再籠罩整間院子,光影變幻,門前響起步行的動靜。
時書凌晨三點陡然睜眼,跳下牀打水洗臉洗漱,換上謝無熾給他裁的新衣服,門口,謝無熾一身緋紅羅袍的官服,身高腿長,眉壓着眼略帶陰冷,也走出了院子門來。
周祥和李福備好早餐的粥,時書就着包子火速喝了一碗,謝無熾單手託着下頜盯着他吃飽了,站起身。
門口,早有官府的人在等候:“謝御史,出來了嗎?”
時書往那一望,嚇得後退一步。
門口不僅有堂倌,書辦,左右副使,還有皇帝從禁軍中調撥的帶刀侍衛,浩浩蕩蕩的一羣人,在不甚明晰的夜色中垂頭等候。
“好多人!”
時書社交恐懼症快犯了,但這羣人神色十分肅靜,帶着官府辦差特有的不苟言笑。
謝無熾臉上,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微笑,滿是新官上任要殺人的戾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