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天宮。
夜色清淡,月光朦朧,映出一道模糊孤單的華麗背影,冷清站在雅緻的窗口旁。
春香望了一下外頭的月亮,微微屈身一禮,低聲呼喚:“娘娘……夜深了,該安寢了。”
王母娘娘恍然回神,緩緩轉過身來,許是很久沒開口說話的緣故,嗓音略沉問:“什麼時辰了?”
春香恭敬答:“已經是丑時了。”
“哦……竟這麼晚了……”王母娘娘深深吐了一口氣,幽幽看了一下夜空中的月亮,不再倚窗遙望,伸手輕撫袖口,走了開來。
冬香慢步走了過來,屈身一禮道:“娘娘,奴婢們侍候您就寢吧。”
王母娘娘卻輕輕揮了揮手,道:“都下去吧。”
春香和冬香低頭答是,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閃過心疼和憐憫,俯身退了下去。
王母娘娘瞥見她們兩人眼中的神色,忍不住微愣,看着她們嫋嫋離去的背影,她竟恍惚起來。
拖着身子,靠坐在牀沿上,她伸手摸向冷冰冰的牀單,冷冰的溫度似乎灼傷了她的心——讓她猛地周身一顫!
忽然,她站起身來,快步走出內室,踏出寢殿。外頭守候的侍女們都一一行禮,見她快步奔走,慌忙簇擁在她身後低頭走着。
“你們不要跟着,都回去。”
“是,娘娘。”
王母娘娘快速踏步,來到另一側的偏殿,見燈光明亮,夜明珠璀璨生光,照得外堂亮澤一片。
守門當值的侍衛們一看到她的身影,又見她孤身一人前來,都嚇了一跳,剛要施禮——
“不用了,本宮是來看陛下的。你們不用通傳,免得驚擾了陛下。”
侍衛們紛紛拱手答是。
王母娘娘踏步走進寬敞奢華的殿中,緩緩打量四周。守在內室門口的兩個侍女正在垂着頭,打着盹兒。
她輕輕走上前,瞥見室內有一道隔離結界。
兩個侍女清醒了過來,嚇了一跳,慌忙要施禮——
“都下去。”
四周恢復了安靜,所有人都讓她打發走了。
她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晶瑩的玉佩,往那結界輕輕一劃。堅固密封的結界瞬間破開一個大口子。
她輕噓一口氣,踏步走了進去。
只見微暗的寬敞內室裡,她熟悉的男子正仰面睡在大牀上,身上蓋着一張淡黃色的絲被。
她看着他陌生卻熟悉的睡容,眼眶中的淚水瞬間蓄滿,本想開口呼喚他,卻一時凝噎,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輕輕走上前,坐在牀沿上,俯下身子,靠在他的身側。
牀上的男人騰地睜開眼睛,一下子彈坐起來——
“陛下,是本宮……”
莫問嚇了一跳,聽着熟悉的嗓音,看到熟悉的容顏,才舒了一口氣,沒好氣開口:“梓童,怎麼是你?嚇本皇一跳!”
他天生謹慎,即便外頭守門守護的侍衛侍女很多,但他總要在每次入睡前,爲自己設一道隔離結界。
不料他睡着睡着,竟發現身旁多了一道不明的氣息,立刻便清醒過來。若不是她開口,說不定他早就揮手彈出靈力了。
聽了他的話語和不怎麼高興的語氣,王母娘娘晦澀一笑,眼眶中的淚水終於還是掉了下來,掛在臉頰上。
他們是多年的夫妻,他們還共同生育了好幾個女兒。現在是晚上安寢時間,她來到丈夫的牀前,丈夫一開口竟是這樣的話語……
她如何不心酸難受!
試問無論是哪一個妻子,聽到這樣的話語,如何能不難受難過!
莫問見她孤身一人前來,穿着寢衣,臉上還掛着淚水。
他眼色微暗,伸手拉住她的手,溫聲問:“梓童,你怎麼了?爲何半夜來此哭泣?可是遇上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王母娘娘哽咽哭着,嗚嗚哭着,甩開他握住她的大手,嘶聲喊:“我爲什麼哭——你難道會不知道!我爲什麼不開心——難道你也會不知道!都是因爲你!因爲你!”
莫問臉色一僵,見她激動不已,淚流滿臉,包養極好的面容帶着悽然和氣憤,正恨恨瞪着自己——
“梓童,你究竟怎麼了?爲何突然來此?還哭哭啼啼的?莫不是做噩夢了?”
話語說完,他再次伸手,想要摟住她的肩膀——
她扭開身子,躲開他的手,卻又氣憤不已,湊上前捶打他的胸口,一邊嗚嗚大哭,一邊嘶聲吼罵。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我要打你這個負心人!我要打你這個狠心的傢伙!我打你!我要狠狠地打你!”
莫問被她瘋狂的樣子嚇了一跳,一時愣住,看着她不住捶打自己的動作,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梓童……你……”
“莫問——你爲什麼要叫莫問!我今天偏偏要問你!你到底還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你說!你快答啊!”
“二十萬年來,我苦苦等你回頭。一等就是這麼多年……本來還有女兒們陪伴我,可她們也都成家離開了天宮。可憐我一個人,整天守着這偌大的冷冰冰宮殿,等待你回來!”
“我總想着,總有一天你會記得我的好,記得我們往日的美好時光,記掛我們的孩子們。我總以爲你會回來,你一定會回來……可你一去不回頭,一去就是十幾萬年!”
她似乎打累了,不再動手,只是靠在他的胸口上,滿臉淚水哭訴:“你爲什麼會這麼狠心……爲什麼……若不是玄上仙上天宮來求凝水珠,本宮藉此請求他去尋找你回來……如果不是他去找你,你是不是就不回來了?!你說啊!你說啊!”
“這麼多年來,我派了那麼多的人手去找你——你卻躲得密密實實,什麼信息也不讓我知曉!若不是玄上仙熟悉蒼北森林和蠻荒一帶,他還不可能找得到你!”
她淚流滿臉,將頭狠狠撞向他的胸口,痛哭喊:“可你回來後,你是怎麼對我的!表明上你相敬如賓,可實際上你卻是相見如冰,甚至連去我的寢殿也不樂意——我多番對你示弱示好,你卻總是這個態度!”
“你回頭甩手去溫泉宮,一去就是好幾個月不回來!我親自去接你迴天宮,每天守在門口等你——你卻總是視而不見!你說!你究竟還要我怎麼樣!你究竟還要我怎麼樣啊……”
她哭得跟一個淚人一般,歇斯底里喊完後,虛脫般靠在他的懷裡,哭着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