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正閒在屋子裡和繡橘幾個挑花樣子,司竹說要親手幫繡橘做被罩,作爲大婚時用的。
剛纔澤英來了,告訴迎春,迎喜行的生意是越來越好,迎春很高興。
迎春讓澤英在迎喜行挑些上品,做爲繡橘和孫喜大婚時用的,澤英笑着應了。
主僕幾人正在說着繡橘大婚時的花樣子,小丫頭來報,賈府大老爺那邊又遣人來了。
迎春嘆了一口氣,真是不知道賈赦想鬧到什麼時候,迎春讓把來人帶進來。
這次來了一個婆子,婆子進來先給迎春施禮,然後笑回道:“二姑奶奶,我奉大老爺之命來接二姑奶奶回去一趟。”
迎春心下知道賈赦要做什麼,不情願回去,可是又一想,不回去只怕賈赦會沒完沒了,說不好,還會鬧到孫紹祖那裡去。
迎春叫了繡橘和司竹,帶着幾個媳婦丫頭,讓人備了車,隨婆子回了賈府。
婆子直接把迎春帶到了賈赦的小書房。進了書房,迎春見賈赦坐在正座上喝着茶。
迎春上前施了禮,口稱老爺。賈赦嗯了一聲,擺手遣了下人。
賈赦端着茶盞,頭也不擡:“我聽說你在穀雨街新盤了個鋪子,做起了喜鋪,可有此事?”
原來是看到了自己有鋪子,想分一勺羹。難怪要建外宅,只是個藉口向自己要銀子的理由而已。
迎春點點頭。
“我這裡缺銀子,你現是當家主母,又有鋪子,從你府裡支出二千兩銀子罷。”
迎春回道:“老爺,您這麼大年紀了,在賈府裡住着,上可孝順着老太太,下可支撐着整個榮府。如果老爺建了別院,難免總要過去,這豈不讓人看到了,會議論老爺的不是。”
賈赦瞪起眼睛來,沒想到這個丫頭來蹬鼻子上臉,從前怕她嫁不出去,所以哄了她出了門。現在還當他再會哄她麼?
賈赦怒道:“我就是向你要二千兩,你敢不給麼?要知道,父母之命不可違!你孝敬我也是應該,我到底養你這麼大了。更何況,我已經言明,是借了你們。”
迎春正色說:“老爺,這話倒不能這樣說,我孝敬老爺自不必說。但是,畢竟我是嫁出去的女兒,這話傳出去,倒讓人笑話去了。而且,老爺還是爲建別院,這事就好說不好聽。老爺,我想問,老太太可知道老爺要建別院?”
一句話問得賈赦張口結舌,賈赦惱羞成怒:“我莫要管了這些事去,我只問你,你到底是借還是不借?”
迎春聽得賈赦的話,心知賈赦的事賈母不知情,迎春微微一笑:“老爺,恕我不能從命,這銀子我是不會借的。”
賈赦嗖的站起來,甩手就把手裡的茶杯擲出來。茶杯正打在迎春的額頭上,滿杯的茶水都潑到了迎春的頭上,茶杯也應聲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迎春愣住了,任由茶水流了自己一臉。這就是真正的賈赦!她從紅樓裡知道賈赦向來不顧及兒女情份,但是,這樣子拿着茶杯砸女兒,是令她怎麼也沒想到的事。這是她的父親麼?真的是她的父親麼?
一陣劇痛從迎春的額頭上傳來,迎春一觸額頭,好痛。迎春縮回了手。
迎春看向賈赦,賈赦面不改色,怒吼道:“白養了你個忘恩負義的狼崽子了,和你那沒出息的姨娘一個樣子,滾,給我滾出賈府,再也不許進門!”
迎春怒火中燒,罵自己罷了,打了自己也罷了,居然連自己的生身之母也罵上了。
迎春冷冷笑道:“老爺打得好,從此後,你我父女情份已盡,你再也不是我父親。不用老爺趕我,我壓根也不想再進賈府半步!”
迎春轉身就走。身後傳來賈赦的咆哮聲:“滾!我早就不想看到你了!滾得越遠越好!”
出了房門,繡橘和司竹一眼看到迎春頭上的紅腫和滿頭的水,二人驚叫道:“夫人,這是怎麼了?”
迎春也不答話,帶着二人就走。
回了孫府,迎春坐在椅子上,繡橘和司竹幫迎春額頭上藥。
二人斷斷續續的聽着迎春說的話,聽後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司竹說:“夫人,大老爺現在越來越過份了,怎麼能伸手朝您借錢,他話說得好聽,只怕這錢是有借無還的。”
迎春冷笑一下:“我想不會是這樣簡單的,如果有了一次,大老爺就會想着第二次。而且,有這樣子的外宅,又依大老爺的性子,定會招相公,宿歌妓的。到時候他話一甩,說是女兒孝順他的,他是一點子責任沒有,全推到我身上。那時候,我怎麼見老太太及賈府衆人。”
司竹和繡橘兩個都不說話了。
迎春上完了藥,歪在榻子上,她叫了司竹:“你去告訴門上去,老爺回來,請老爺去姨娘那裡罷。我這個樣子,讓他見了倒成了笑話。”
司竹笑了笑:“夫人多心了,老爺現在待夫人甚好,怎麼會笑話了夫人呢。”
“唉,我不是怕這個樣子被他笑話了,而是讓他知道我是被自己父親打成這樣的,他會怎麼想呢。”
司竹也皺起了眉來。是啊,老爺見了夫人被大老爺打壞了頭,老爺只怕除了會生氣外,心下會更看輕了大老爺。大老爺都打了夫人的頭,夫人竟然還在爲他着想着。司竹對迎春肅然起敬。
迎春躺了下來,繡橘給迎春蓋了被子。不一會兒,迎春就睡着了。
不知道到了什麼時辰,迎春醒了來,見孫紹祖正坐在自己旁邊的椅子上,皺着眉頭看着自己。
“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去姨娘那裡麼?”迎春坐了起來,四下看着,並沒有繡橘和司竹二人。“這兩個丫頭跑到哪去了?”
“我讓她們下去了。”孫紹祖皺着的眉頭更緊,指着迎春的額頭問:“你這是怎麼弄的?”
迎春一下想到了自己頭上的傷,馬上用手去遮蓋。
“別遮了,我早看到了,是被你家大老爺給打的罷?”
迎春沉默了。
“請了大夫沒有?我就知道你回賈府不會有好事,沒想到大老爺倒真下得去手。”
迎春勉強笑了下:“小傷而已。”
孫紹祖低喝住迎春:“小傷?他還想把你打成什麼樣麼?”
迎春扭頭看向孫紹祖,只見孫紹祖臉色陰沉,好像忍着很大的火氣一樣。
迎春拍了下孫紹祖:“你有完沒完嘛,真不痛了。叫繡橘罷,我餓了。”
孫紹祖並沒理會迎春的打岔,他依然沉着臉:“就是因爲他是你父親,我不能說什麼。如果不是你父親,我定不會善罷甘休。俗話說得好‘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迎春一愣,馬上反應過來,上來就捶孫紹祖:“你個找不自在的,我問你,誰是主人,哪個是狗?!”
孫紹祖一把將迎春攬進懷中,輕輕觸着迎春的額頭,柔聲問:“還痛不了?”
迎春臉有些微紅:“都說了,不痛了。”
孫紹祖輕擁着迎春:“以後,你不要再回去了罷,如果真想回去,我陪你一起回去。”
迎春扭着臉看向孫紹祖,孫紹祖很認真的看着她。
迎春沒再說話,靜靜的依在孫紹祖懷中,心裡涌起陣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