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跟着孫老太太學規矩的事,在孫府上下傳遍了。陳姨娘高興得心情大好,賞了跟前兒的幾個丫頭們。
香舍拿着半吊錢對陳姨娘說:“姨娘,夫人去老爺那裡了,我今晚就去請老爺過來罷。”
陳姨娘看着頭腦第一次清明些的香舍,點點頭:“現在才真真是我們的機會呢。你一會兒子吩咐廚房,準備幾個老爺喜歡的菜,晚上我去親請老爺過來。”陳姨娘說完,笑得極得意。
陳姨娘喝了半盞茶,忽然想到一事,對香舍吩咐說:“對了,你派幾個小丫頭四處去瞧瞧,可別讓羅依和水綢那兩個小蹄子挑着機會。特別是水綢,我聽說她自擡起來,老爺還沒去過她那屋呢,她可別急了想出什麼主意來。”
香舍難得見到陳姨娘臉上有笑容,緊走向陳姨娘兩步,道:“我看鄭姨娘不像是那樣的人罷。”
“鄭姨娘?她也配!”陳姨娘狠狠的向一旁啐了一口,“如果不是老太太,她哪能上得了這個檯盤,還想和我平起平坐,她也不照照自己那張臉!”陳姨娘說着,眼睛瞪向了東邊,“老太太也真是,打擊夫人就打擊罷,擡她做什麼姨娘,真真是個老糊塗。”
香舍忙說:“姨娘小聲些,小心別人聽到。”
“我說的是實話。”陳姨娘嘴上硬着,話音卻小了很多。
陳姨娘翻找起自己的首飾,“香舍,你看我戴哪個好看?”
香舍忙笑着說:“姨娘戴哪個都是最美的。”
陳姨娘對着鏡子撫了撫鬢角,還好,自己還沒老去。陳姨娘呆呆的看着鏡中的自己,她現在的年紀,正如熟透了的桃子,彷彿一點點薰了春風,成熟得妖嬈,要裂開了一般。而這個時候,自己的男人卻屬於了別人,她的曾經,都成爲別人的現在,而她,死氣沉沉的,卻偏生活生生的存在在另一個女人的陰影下。
陳姨娘的手慢慢撫過臉頰,她不甘,她狠狠的咬着牙。老爺,這次我定讓你再也離不了我,永遠也離不開我!
像是發了狠一般,又像是受了蠱惑,陳姨娘的臉上忽的一紅,慢慢的,淺淺的笑揚在她那紅豔的脣邊。老爺的心,她是懂得的,只是老爺和夫人是新鮮勁剛起罷了。老爺喜歡哪種女子,老爺又是喜歡什麼的情調,沒人比她更懂的了。
陳姨娘轉過身來,香舍早出去各處遣小丫頭去了。陳姨娘坐在榻上,這宅院裡的女人,拼的就是個手段,沒有個手段心計,就別進入大家子的門。現在是天賜良機,夫人被老太太給絆住了,自己定要努把力,搶回老爺來。最好再能生個哥兒,那時候,夫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把她如何了。
想着想着,陳姨娘帶着美夢睡着了。
迎春忙碌的第一天就在孫老太太那裡結束了,孫老太太擡看向垂首一邊的迎春,笑了笑:“媳婦,你也回去睡罷。你睡在旁邊的屋子裡,讓青黛帶你去。”
話音剛落,丫頭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三老爺來了。”
孫老太太半眯的眼睛一睜,不覺得看向迎春,嘆了一口氣:“原我自己在這邊時,也沒見他來得勤。”
迎春忙笑道:“許是老爺又找不到什麼東西了。”
孫老太太沒說話。但迎春知道,孫老太太的心裡已經開始有些彆扭了。迎春心裡開始暗暗祈禱,但願孫紹祖別笨得透了腔,這個時候說話撞到槍口上,那她一天的低眉順眼到頭來就全報廢了。
此時,孫紹祖已經進了屋來,他先一步上前去給孫老太太施了禮:“母親。”
孫老太太瞥了孫紹祖一眼:“可是要來瞧瞧你媳婦,怕是我委屈了她?”
孫紹祖並不理會孫老太太的暗諷,他只是微微一笑:“母親何時給過她委屈呢。”
迎春眨了眨眼睛,心裡暗罵,老孫你個老小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比自己還要強。迎春再極不經意的看向孫老太太,一句話,孫老太太的臉上馬上多雲轉晴。看來,這句話拍得恰到好處。
孫老太太笑了起來:“何時學得這麼嘴巧了?你不是來瞧你媳婦,你是來做什麼?從前可是沒見你大晚上還往我這跑的。”
“母親,實不相瞞,兒子是知道自己的媳婦的,看着機靈,實則總是丟三落四的,而且,她又不瞭解母親的飲食及習慣,我只怕她蠢笨得罪了母親,所以趕過來瞧瞧。她做錯事是小,惹母親着了惱,纔是大啊。”
孫紹祖的一番話,換來了孫老太太爽朗的笑。迎春的眼睛掃向孫紹祖,喲,真是狗揭簾子,全指着嘴呢。這一套小話兒說下來,老太太心裡還不讓孫紹祖哄開了花。
孫老太太滿眼笑意,看向孫紹祖:“你媳婦哪有你說得那麼不堪,今日她倒是很懂事的。祖兒,你也不要總是用老眼光看別人,我看你媳婦現在長進了不少。”
迎春沒想到孫紹祖對自己的一通貶低,倒換來了孫老太太幫着自己說起好話來了。這婆婆的心思真真是沒法猜度啊。
孫紹祖一欠身子:“母親那是誇了她,給她些臉面罷了。”
孫老太太笑了起來:“好了好了,我還不知道你們這起做老爺的,吹鬍子瞪眼那是常事了。去罷,我知道你定是什麼東西找不到了,又不好意思和我說,問問你媳婦罷,我也讓你鬧乏了。麥冬,來,扶我進去罷。”
“兒子恭送母親。”
迎春也忙道恭送母親。
孫老太太一邊往裡走,一邊搖着頭:“祖兒啊,今日你倒乖巧,什麼禮節都到了。”
孫紹祖只是笑,一句話也沒說。
孫老太太進去後,孫紹祖回頭向迎春一笑。青黛走過來,笑回道:“奴婢帶着三夫人去看看屋子罷,三老爺也去看看罷。”
迎春看了眼青黛,笑着點點頭。心裡想道,這個青黛倒是個機靈的,自己原以爲麥冬聰明知禮。沒想到青黛卻也是個識趣的,明知道孫紹祖是來看自己的,卻也不明說,只說帶着孫紹祖也去看看住的屋子。當然了,她帶到了屋子就會退下去。誰都知道迎春和孫紹祖是新婚不足一年的夫妻,難捨難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奴才給主子找好了地方,至於孫紹祖要和自己說什麼,做什麼,人家青黛卻不能管了。主子畢竟是主子嘛,但是奴才能做到的,都幫着你做到了。
孫紹祖笑着點點頭,夫妻二人隨着青黛去了孫老太太正房旁的一間屋子裡。青黛引着夫妻二人進去後,又問迎春短了什麼沒有。迎春笑着謝過了青黛,青黛就退了下去。
司竹几個丫頭也都知趣的退下去了。孫紹祖一見沒人了,上前一把把迎春擁入懷裡,聲音小了很多。“母親可爲難你了麼?”
“沒有,母親這一天待我還是很好的。而且母親還做主要蠲了幾處妹妹們和韜哥兒處的開銷呢。”
孫紹祖低頭看着迎春:“母親還是明事理的。”
迎春用手指戳了孫紹祖胸腔一下:“少說這些個,我倒要問問你,哪個是蠢笨,又是丟三落四的?你只顧着哄母親,難道我就是那樣不堪麼?”
孫紹祖笑着搖了搖頭:“果然女子是記仇的。”
迎春的手指狠狠的戳向孫紹祖的胸口:“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是這樣,但是我肯定是有仇必報的。”
“夫人饒命啊。”孫紹祖笑着握住了迎春的手指,額頭貼上了迎春的額頭:“我想你了。”
迎春臉一紅,岔開話來:“一會兒子你去哪個姨娘那裡啊?”
“怎麼了?醋罈子,你還不放心我麼?”孫紹祖揶揄起迎春來。
“老孫,我敢打賭,一會兒子肯定會有人請你去的。”
孫紹祖嘿嘿笑起來:“放心罷,老賈,當我和姨娘睡的時候,我心裡還是有你的。”
“你個不要臉的老東西!”迎春笑罵起孫紹祖來,“我就知道你守不住。”
“我的心裡是永遠爲你純淨的。”
“滾犢子!”
孫紹祖忽然把迎春抱起來,就往牀上放。迎春忙推孫紹祖:“你別鬧了,一會兒子你還要回去呢。”
“我也想在這裡睡,我一個人,嗯……怕黑。”
迎春撲哧一聲笑出來,“大哥,拜託你能不能別嚇我,你怕黑?你真當我三歲孩童啊。”
“莫亂說話,”孫紹祖忽然正色起來,“我怎麼會當你三歲孩童呢?我一直……當你是四歲。”
迎春的粉拳如電般的砸在孫紹祖的胸口。孫紹祖握住了迎春的手,就往懷裡扯。
“別……”迎春嬌嘆一聲,“讓母親知道,你讓我如何是好啊?”
孫紹祖手一頓,躺向了一邊,食指略過迎春的粉面,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真的好想你。”
迎春支着上臂,依在孫紹祖的胸口,捏着孫紹祖的下巴,笑着說:“一個月,很快的,你就當我來了一個月的月信。”
咳咳咳
孫紹祖咳嗽起來,“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哪個好好的人會來一個月的月信。”
“你當我是壞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