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正得意,陳姨娘就聽見孫紹祖來了,心下有些懼怕,到底她還是害怕老爺的。陳姨娘放下了胭脂,忙站起身來。陳姨娘剛轉過身,孫紹祖就已經進了屋子。一旁的香舍見孫紹祖面沉如水走進來,知道老爺定是有脾氣要發,忙帶着丫頭們退了下去。
孫紹祖陰沉着臉,把信直接甩在陳姨娘的臉上:“你倒是會做好事啊,我從前還真是小瞧了你。”
陳姨娘身子一抖,低着頭不敢動一下。
“你倒給我說說,你到底要做什麼?!”
陳姨娘終於吐出話來,她滿臉悲愴,悠悠喚了聲“老爺”,眼中就噙着了所有的淚與委屈。“老爺,您以爲我想這樣麼?是夫人……她常獨自霸着您,您想想您都多久沒來我這了。碧容今兒終於把你盼來了,而您卻對碧容這樣……”說着,陳姨娘的淚水一雙雙,一對對的落了下來。
孫紹祖壓了壓心頭的怒火,沉聲道:“碧容,你的性子,我難道不知道麼?我且告訴你,今兒你能把老太太給討了來,還在老太太面前說了夫人那些個不是,我定不會與你相干。你心裡分明些,我能把姜姨娘打發到家廟上去,也同樣能把你打發到家廟裡去。姜姨娘還是生了庶長子的人呢,你可要仔細些!”
孫紹祖走完一席話,轉身就走,理也不理驚得目瞪口呆的陳姨娘。
TтkΛ n CO
陳姨娘咬着脣看着孫紹祖甩動的簾子,淚水都僵在了臉上。老爺竟然……這樣對自己,難道她有錯麼?她也是爲了自己,爲了雨凌好啊。夫人安穩的在一日,她還有出頭做主的一日啊。她不甘,她就是不甘,原本夫人就該是她家的女兒,不是姐姐也該是她,而現在,全變了……
孫紹祖回到迎春的院子,見雨凌和迎春母女兩個正坐在一處比對着花樣子。孫紹祖一見此情景,心下一鬆,凌兒到底是個懂的孩子,要比浦兒讓自己省心很多。迎春對凌兒也是疼愛有加,看看眼前的母女兩個,哪像庶女與嫡母,儼然是一對親生母女。
母女二人聽到響聲,都擡起頭。孫紹祖笑道:“你們母女兩個在做什麼?”
雨凌走過來把一個花樣子遞給孫紹祖:“父親,母親說我衣服上配這個薔薇花最爲合適,父親看看呢?”
孫紹祖本對女紅一點興趣沒有,但看着雨凌興奮的臉,他接過花樣子,仔細看着。然後擡起頭,點了點:“你母親說得沒錯,凌兒確實適合薔薇花。”
雨凌笑了起來,臉上還不好意思的紅起來。
迎春站起身,拉過雨凌的手:“凌兒,晚上飯就在這裡陪我和你父親吃罷?”
雨凌看了眼孫紹祖,見孫紹祖也在笑着,她高興的點點頭。
晚上,雨凌走後,孫紹祖和迎春躺在休息,孫紹祖擁着迎春,夫妻兩個輕輕的說着話。
“從今兒起,你仔細些碧容,我沒想到她居然還不安分,出了雪姍那檔子事了,居然還沒個分寸。”
迎春微昂起頭,黑暗中,只沒錯孫紹祖的臉上冷冷的。
“怎麼了?”
孫紹祖擁着迎春的雙臂忽然緊了些,“原來是碧容給母親寫了信,說你如何不賢,母親惱了,才帶着全家來的。”說到此處,孫紹祖悠悠的嘆口氣:“先前兒,我在認裡呆着的時間少,常常和幾個朋友出去,府裡的事情,我也知道的少,我以爲碧容和雪姍都是極好的,我也覺得我是幸運的,有個少生事的妾,現在看來,我是看錯了她們了。”
迎春貼在孫紹祖的胸口:“嫡庶之爭自古以來就常有,你也是作官之人,也該懂這個的。我想着,妾裡也有好的,嫡妻也有惡的,我倒是淡然些,只是,姜姨娘真真令我一點沒想到。”
孫紹祖微低下頭,黑暗中吻了吻迎春的額頭:“你這個嫡妻是令我滿意的。”
迎春只覺自己的臉上一熱,幸好是晚上,孫紹祖並不能見到她臉上的紅暈。迎春拍了拍孫紹祖的胸膛:“快些睡罷,我仔細就是了,放心好了。”
第二天一早,迎春和孫紹祖早早去給孫老太太請安,孫老太太早起來,丫頭們讓迎春和孫紹祖在前廳裡等了一會兒,孫老太太才被幾個丫頭扶着走出來。
孫老太太坐在正座上,拿起茶來先喝了一口,看向迎春說道:“你叫迎春?”
迎春忙微躬身子回道:“是的母親。”
孫老太太把茶杯放在桌上,微眯着眼睛:“我昨兒一路上顛簸,自然是乏了,今兒自然是醒得晚了,你來這麼做早,是什麼意思?可是要形容我這個做婆婆的懶惰不成?”
迎春身子微僵,忙解釋道:“母親,媳婦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個什麼意思?一大早上的,興興頭頭的來,是想讓府時的其他人看到你賢良,早早來服侍婆婆,而我這個散懶的婆婆卻偏生沒起來,是這個意思?”
孫紹祖忙上前:“母親,您看您說的,我和迎春起得早,想早些過來服侍母親,也好在母親面前盡孝。”
孫老太太橫了孫紹祖一眼:“你住嘴,我還沒問你話呢。”
迎春見狀微笑着擡起頭來:“母親,您是我的母親,我是您的媳婦,你就是睡得晚了,萬沒有我這個做媳婦的說三道四。況且,母親就是真起晚了,我這個做媳婦的自然要來母親身邊,服侍母親,這也是母親給我一個盡孝的機會。旁人都知道母親慈祥,向來對兒女是極好的,縱是媳婦今天起晚了,母親也不會怪媳婦的。”
孫紹祖皺着的眉舒展開來,他欣賞的看向自己的嬌妻,真有她的。
孫老太太雖然極不喜歡眼前的媳婦,但是卻實實的被迎春扣了一頂高帽。先是說你起得晚是極平常的事,再說你起得晚是給我這個做媳婦的機會。最後結結實實的把母慈的大帽子給你扣上,就是你萬不喜歡的一個,難道你還能說出什麼來?而且,還給自己留了條後路——縱有一天來晚了,你也不好怪我不是。
孫老太太卻沒想得那麼深遠,她臉色緩和些,冷冷哼了一聲。迎春一見,馬上移步上前:“母親,我服侍母親用飯,可好?”
孫老太太眉頭雖然依然皺着,話卻說得不那麼冷淡了,她擺擺手:“擺了擺了,你有這個心就好了。”
迎春也不強去幫孫老太太擺飯,隻立在一邊,有個遞個東西,佈菜的事,她稍動動,沒有其他事,迎春就只垂首立在一邊。
孫老太太用過飯後,二老爺孫紹忠和二夫人丹玉帶着兩個兒子來給孫老太太請安了,不多時,孫惠雁和孫惠瑩也一前一後而來。
孫老太太一見人都到齊,用溫毛巾拭了拭手,對着垂首的兒女們說道:“這次我們來都中通同有兩件事,一是在祖兒這裡長久住下去,也是給祖兒充當一個臂膀。還有一件,”
孫老太太說着掃了一眼衆人:“我想着瑩兒生得好,咱們又是這樣子的人家,今年瑩兒又是十六歲了,我想着該讓瑩兒選秀了。如果真能得到主上的垂青,那是何等的體面啊。”
孫惠瑩聽得面紅耳赤的低下頭,孫老太太笑着看着立着的兒女們,等着大家的贊成。二夫人先笑起來:“母親說得極是,二妹妹長得漂亮,又是生在咱們這樣子的人家裡,而且,二妹妹是母親一手帶大的,教導得自不必說了,二妹妹不去選秀,真真是虧了二妹妹這一世了,母親,我贊同。”
孫老太太含笑着點點頭,又看向孫紹祖這邊。迎春開口說話了:“母親,我覺得此事不妥。”
迎春一句話,廳里人都看向她,孫老太太眯起了眼睛,蹙着眉頭問:“不妥?有何不妥?”
“母親且想想,選秀無非是三種結果,最好的是落選了,我們倒還有主動權,可幫着妹妹好好籌劃籌劃,尋個好人家。但是如果被選上了呢,一是進宮,宮中佳麗三千人,卻只有一個主上,宮裡的怨婦要有多少呢?如幸得主上垂愛,沒有個深遠心機和手段的,攏住主上也就是三朝五日的,之後的日子要怎樣熬呢?”
“還有一種結果是指婚給王府裡。母親也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如果正妃是不大可能了,品級高公侯家的千金也是不少,側妃卻要屈居她人之下,萬事要先看正妃的臉兒,這樣日子雖然比宮中強,但是卻不是個當家主母。遇到一個好的正妃,日子還輕閒些,遇到個嫉妒又厲害的正妻怎麼辦?只怕二妹妹那時候的日子並不好過纔是。”
“母親,我看二妹妹的性子直率,卻不像深藏不露的人,所以,我覺得不該讓二妹妹去選秀了,倒不如尋個好人家,門當戶對的,能讓二妹妹清閒的過自己的日子。”
迎春一席話說完了,孫老太太的臉色鐵青,她指着迎春喝道:“你滿嘴裡說的是什麼?我難道還要你來教訓不成?你可要仔細了,我是你婆婆,輪不到你來管教我!我的女兒怎麼了?哪裡不如旁人?我們這樣的人家又怎麼了?是沒有當官的,還是沒有祖上的功績?!我們這樣的人家品級不高,你爲什麼要嫁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