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此來,難道只是想找老身的兒媳婦?”
“我不找她還找誰?”紅翎朝天翻了個白眼,“我在金泰時,天天聽人說,頊樑千好萬好,誰知到了這兒一看,處處都是規矩,處處都是板着臉的人,成天裝腔作勢,一點趣兒都沒有!唯一合本公主心意的,也就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又鬼心眼兒特別多的白思綺了。”
“公主——見過老身的兒媳婦兒?”
“見過見過,”紅翎當即一擺手,“而且還不只一次呢,對了,本公主來了已經好一會兒,怎麼還不見她?”
“老身,這就着人去把她叫來。”
“不必了,”紅翎再一擺手,擡步徑直朝裡走,彷彿寧北將軍府就是她自家的後花園,用不着半分忌諱。
直到此時,紅翎仍舊全然無視站在一旁的慕飛卿,從他面前越過,衣角如風般閃進了二門。
“高洪。”慕飛卿朝高管家使了個眼色,高洪點點頭,趕緊一溜小跑着跟了上去。
紅翎奔進內院,隨手抓了個小丫頭,讓她帶自己去白思綺的院子,小丫頭不敢違命,在前頭帶着路,將她領到主院外,立在廊下,怯怯地道:“夫人……”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紅翎公主一把扯到一旁,紅翎幾步跨到門前,伸手重重拍響門板,口內嚷嚷道:“白思綺!白思綺!趕快給本公主出來!”
院門“吱呀”一聲從裡打開,知竹立在門內,瞅見外面的兩人,臉上頓時浮起濃濃的疑惑:“你們這是——”
紅翎一步跨進門內,也不容知竹招呼,繼續嚷嚷着直闖入廂房。
白思綺斜倚在榻上,身形未動,兩眼微微合着。其實她一直沒睡,外邊的動靜也聽得一清二楚,之所以故意不起身,一來是想看看,這個性“囂張”的公主到底想幹什麼;二來卻是出於一種說不清的理由,故意想給她一點顏色看看。
“這都日上三竿了,你怎麼還在睡覺啊?”紅翎自顧自說着,傾身湊到白思綺跟前,伸手就去撓她的胳肢窩,“大懶蟲!起牀啦!”
白思綺本想再穩一穩,無奈紅翎下手不容情,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翻身坐起,衝她狠狠瞪眼道:“你堂
堂一個公主,大白家強闖民宅騷擾良家婦女,成何體統?難道就不怕別人笑話?”
“笑話?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話也就罷了,難道還讓別人笑話了去?”紅翎鼓起兩腮,水眸頻閃,“白思綺,本公主今天可是來找你決一生死的。”
“決一生死?”白思綺信手將腮邊散發理到耳後,淡淡地睨着她,“要比武?”
“比什麼武啊,我是說——玩葫蘆!”
“葫蘆?”白思綺先是一怔,繼而明白過來,紅脣微揚,“那個沒意思,公主若真想玩,我教你個更刺激的,如何?”
紅翎頓時雙眼大亮,“啪啪”拍手道:“快說快說,有什麼好玩的?”
“這個嘛——”白思綺仔細想了想,“咱們事先還得做些準備工作。嗯,得要一張上好的水牛皮,還要一些緊實的幹棉花,再則呢,得找一個能工巧匠來,怕得花些功夫呢。”
“什麼嘛,”紅翎一聽,雙脣禁不住嘟了起來,“這麼麻煩。”
“麻煩是麻煩,不過,我保管你玩得開心盡興!”
“那還廢什麼話,趕快行動啊!要水牛皮是吧?我這就命人去弄來!”紅翎說罷興沖沖地飛步衝出門,火燒火燎地叫過兩名宮侍,命令他們想法子弄牛皮,宮侍滿臉的莫名奇妙,但又礙於是公主之命,不得不從。
僅僅只過了半個時辰,所有的東西,包括工匠都找了來,白思綺走到書案前,拿起毛筆,在紙上勾出籃球的樣子,交給工匠,又對他細細說明了。那工匠倒也是個巧手,在院中鋪開場子,忙活開來,不多時,一個簡易的古代籃球就橫空出世了。
白思綺拿過完工的籃球,隨便試了試,脣角浮起一絲淺笑,命人重重打賞工匠,然後抱着籃球走到院中,先拍着走了幾圈,然後豎起一根手指,將籃球置於指尖,不停地旋轉起來。
紅翎在一旁早已看得心癢難奈,忙忙地衝上前來,不住叫道:“我要玩我要玩!”
“好啊,”白思綺含笑點頭,有心要整治她一番,“不過呢,我可得先把規則說清楚了,看見沒有,從院子這頭到那頭,咱們一人拍球一人搶球,途中不可帶球前進,不可碰撞或接觸對方身體,全憑一個
‘巧’字,誰能成功將球運到目的地,就算勝出,如何啊?”
“好啊好啊。”紅翎忙不迭地點頭,一把抓過籃球一邊拍着一邊往前跑,白思綺身形一晃,側身從她身邊擦過,腳尖微微一勾,便在籃球跳起的瞬間,成功將籃球奪了過去。
紅翎頓時傻眼,繼而不服氣地嚷嚷道:“不算數不算數,再來再來!”
白思綺抿脣輕笑,將籃球重新拋給她,紅翎帶球前進,可白思綺又是一閃,再次將球搶回。
如是重複數次,紅翎終於有些動怒了,往院子當中一站,雙手叉腰道:“從現在起,換你運球,本公主搶球!”
“行啊!”白思綺無所謂地聳聳肩膀,心中暗笑道,要收拾你這麼個菜鳥,還不是小菜一碟?本姑娘今兒個,就讓你好好地長長見識!
白思綺接過籃球,兩手交換拍動,迅疾朝前奔去,紅翎身形靈活地跟上,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地跑動着,想要將籃球搶過,無奈白思綺彷彿會魔法似的,牢牢地將球控住,敏捷地閃過紅翎的一次次襲擊,如旋風般很快衝到了院子的另一頭。
“你又輸了。”白思綺收球在手,笑容嫣然地看着氣急敗壞的紅翎,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不大的院子裡,早已擠滿了人,有將軍府的僕從、護院、丫鬟,有和紅翎一起來的宮侍、宮女,後來就連慕飛卿的侍妾們,還有吳九高洪等都被吸引了過來,觀看這千年難得一見的奇觀。
慕飛卿和貞寧夫人聞訊趕來時,院中已經人滿爲患,到處笑語飛揚,看着眼前的熱鬧景象,慕飛卿不由一陣恍神——多長時間了?有多長時間了,在這沉悶的將軍府大院裡,再沒有聽見這樣有活力的笑聲,再沒有見過那樣明媚的笑容。
從將軍府到東浩,從東浩到鄴城,從鄴城到頊樑,從皇宮回到將軍府,這一路走來,經歷的種種種種,讓他認定她是一個清冷至極的人,有心機,有智謀,有膽略,有氣魄,可從未想到過,原來她也會這樣心無芥蒂地笑。
一笑,如春天的萬紫千紅滿園盛開;
一笑,如絢麗煙花奪目綻放;
一笑,如滾灼的岩漿,潑進他的胸中,熨燙了他的整顆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