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套的戲碼!甚至不用回頭,白思綺就能想見那女子此時臉上的表情,隨即不屑地哼了一聲,依舊負手而行,漫步賞花。
“站住!”慕飛卿清寒的聲音響起,使得空中薄晰的陽光彷彿都凝結了碎冰。
白思綺依言收住腳步,曼轉腰姿,朝慕飛卿輕輕一福,然後再度提步前行。
“我叫你站住,沒聽到嗎?”慕飛卿推開倚在懷中的梅昕,疾步追上前,一把拽住白思綺的胳膊。
“將軍有何指教?”白思綺擡頭看他,眸中有淡淡的譏嘲和清冷的倔強。
“我要你,向梅昕道歉!”明明知道,不是她的錯,可慕飛卿自己也弄不明白,爲何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向她道歉?”白思綺的眉頭高高挑起,定定地打量慕飛卿許久,忽然莞爾一笑,“爲什麼?”
這三個字,她說得極輕極柔,可落進慕飛卿耳中,卻彷彿有千鈞之力。
“因爲,我是你的丈夫,我命令你,向她道歉!”慕飛卿雙眸一沉,武斷地道。
“我可以向她道歉,”白思綺依舊靜靜地看着他,目光疏離而清冷,“不過,從此以後,我不想看到這個女人,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一語出,驚怔了園中的所有人等,包括依然故作姿態不停抹淚的梅昕,包括靜觀事態的碧楠,包括隨同慕飛卿前來的吳九和高洪,甚至,也包括慕飛卿自己。
慕飛卿很想說不,可看着白思綺清澄如水寒冷似冰的眸子,他卻忽然間,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白思綺,你好自爲知!”冷冷地甩下一句話來,慕飛卿轉身大踏步走到梅昕身旁,狠狠地攫住她的纖腰,帶着所有人等快步離開了花園。
“夫人——”直到所有人走得一乾二淨,碧楠方纔長吸一口氣,忙忙地奔到白思綺身邊,扶住她的胳膊,“您還好吧?”
“還好。”白思綺恢復了一貫的平靜,淡然點點頭,“來,咱們繼續四處逛逛。”
“您還要賞花啊?”碧楠的嘴角不由抽了抽——發生了這樣的事,夫人竟然還有這般的閒情雅緻?
“爲什麼不賞?這梨花杏花桃花齊開的時間只有短短數日,若是錯過,只有等來年了。”白思綺語聲平緩,神情自然。
碧楠無言可答,只好在心中嘆一口氣,陪着她繼續前行賞花。
看着這滿園的花團錦簇,白思綺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俞天蘭啊俞天蘭,再活一次不容易,所以你,一定要珍惜今生,一定要,活得快樂,活得開心,活得自在!
不管別人如何看你,如何待你,甚至,如何害你!
燦爛的晚霞鋪滿西天,碧楠扶着白思綺在桌邊坐下,正要去廚房取晚膳,院門卻忽然被人推開,款款走進一名四十歲上下的婦人。
碧楠看見來人,不由吃了一驚,趕緊自房間裡迎出,口裡說道:“傅管事,您怎麼來了?”
那婦人朝碧楠點點頭,行至廊下,卻也不進屋,朝白思綺施了個禮,不卑不亢地道:“老夫人聞少夫人玉體已愈,特命奴婢前來,請少夫人前往正廳用膳。”
聽得此言,白思綺不由一怔,挑眉正想拒絕,那婦人卻已再行一禮,轉身離去,幾閃幾閃便出了院門。
白思綺的臉頓時沉了下來,細細思索一番,叫進碧楠,問道:“她是何人?”
碧楠朝院門處看了一眼,方纔輕言細語地答道:“是老夫人的陪房傅秋紅,平日這府裡內院的事,多半都是她在打理。”
“哦,”白思綺點點頭,垂眉又開始沉吟。
“夫人,”碧楠想了想,還是將心中的疑慮道出,“平日有事,老夫人都是打發小丫頭前來,可是今天,卻派了傅管事,看來——”
“看來今晚這家宴,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白思綺輕輕一笑,隨即起身,“碧楠,爲我更衣。”
天光盡收,夜幕降臨,沿廊亮起一盞盞紗燈,白思綺身穿一件淡紫鑲金邊的百褶裙,在碧楠的攙扶下,走進了寧北將軍府的正廳。
雖然略低着頭,白思綺還是很快用眼角的餘光看清了廳中的一切——當中一張長方形的大理石餐桌,正前方端端正正坐着一名氣度雍榮的婦人,雖衣裝簡樸,卻難掩通身的貴氣,顯見得就是慕飛卿的孃親,一品誥命貞寧夫人,左邊手端坐着這座府第的男主人,寧北將軍慕飛卿,而右手邊則空着,很顯然,那是她的位置。
餐桌兩邊的座位也是空的,大紅梨木椅的兩旁,垂手侍立着十幾名或婀娜或嫵媚的年輕女子,還有不少丫環和小廝,很明顯,正是慕飛卿的小妾們。
輕不可見的,白思綺的嘴角抽了抽——這男人,還真是個種馬!再多娶幾房,就能與皇帝的三宮六院媲美了。
屏聲凝氣,白思綺走到貞寧夫人面前,躬身一福,貞寧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柔和中不失威嚴:“聽說,你身子大好了?”
“只是比前些日子強些兒,勞母親操心了。”白思綺含笑作答,語聲從容,神情鎮靜。
“好,入坐吧。”貞寧夫人點頭,示意白思綺坐下,白思綺款步走到椅
前,輕撩裙襬,穩穩坐下,舉手投足之間,嫺靜得宜,讓人無可挑剔——想起前世,她爲了能在各種場合如魚得水,曾下功夫專門學過中外大小宴會的禮儀,別說是將軍府的家宴,就算是皇家御宴,也不會讓她露出絲毫的窘態。
待她入座後,一衆小妾們這才上前,先向貞寧夫人行禮,然後是慕飛卿,再是她,禮畢方入座,立即有僕人們魚貫送上菜餚。
不多時,原本空蕩蕩的桌面被杯盤碗盞一一擺滿,貞寧夫人率先舉筷,夾起一塊福壽糕吃了,衆人這才紛紛舉著,一桌子二十多個人,竟鴉雀不聞,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使得白思綺不由暗暗咂舌——這古代大戶人家的規矩,果然不是一般的嚴格!
飯罷,先漱口潔面,又有人奉了茶,貞寧夫人端盞輕啜一口,方纔看向白思綺,徐徐言道:“思綺啊,你的身子既然好轉,明日便搬回主院吧,這府裡的事,你也該學着上手了。”
剛剛喝下的一口茶差點嗆進嗓子裡,白思綺好不容易纔止住自己想大聲咳嗽的舉動,努力平定臉色,放下茶盞,雙眸平靜地看向貞寧夫人:“母親,媳婦雖說氣色漸佳,但身子還是太過蠃弱,府中事務繁巨,媳婦怕……操持不來。”
“你既知事務繁巨,就該早點回來幫我。”貞寧夫人的語氣仍舊平和,但卻有一種不容人置疑的果決,“再說,你和卿兒成婚四載,尚無所出,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即便不爲自己想,也該爲卿兒想想,爲慕家想想!”
放在膝上的雙手驀然絞緊,剎那間白思綺竟然生出將所有事實脫口而出的衝動——她不是白思綺,也絕不會老死在這什麼將軍府中,替這樣一個薄倖無良的男人生兒育女!哪怕他是什麼威武無敵的將軍!
可是看看神情嚴肅的貞寧夫人,看看不動聲色的慕飛卿,再看看桌邊那一個個神情各異的女子,白思綺終是選擇了沉默,最後狠狠一咬牙,輕輕,點了點頭。
“即如此,秋紅,明日你便帶幾名丫環去西院,將少夫人的日常所用之物搬回主院。”貞寧夫人說着,又將目光轉向慕飛卿身側的兩名俏麗女子,“語伶、鵑妍,明日你們便搬到西院去,聽明白了嗎?”
“是。”語伶鵑妍心不甘不願地答應着,朝白思綺丟來兩記憤憤不平的眼刀,白思綺依舊端坐喝茶,全當沒有看見。
“今兒個就先這樣吧,我也乏了,你們各回自己屋裡去,好好歇着。”
“母親,孩兒告退。”慕飛卿率先起身,向老夫人躬身施禮,領着一幫妻妾們魚貫退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