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寒!”白思綺大急,不由加重了語氣,“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說話間,又是幾支冷箭射來,均被陌雲寒一一打落。
然而,他畢竟受重創在前,中酥骨蜜在後,能帶着白思綺衝出馬車,已是極限,要施展身法攜她離去,卻斷難爲之。
終於,兩個人重重地跌落於塵土之中,四周立時擁上來數十名身着頸裝的精壯男子,將他們團團圍住。
“安國夫人,鎮國將軍,一路好走!”
仇漠說罷,高高舉起手中長刀,朝着陌雲寒猛力劈下!
白思綺沒有多想,一把將陌雲寒推開,挺胸迎向刀鋒!——陌雲寒,我已經欠你太多,怎可再讓你,因我而死!
“思綺!”陌雲寒一聲痛喊,想要將她拉回,但,已然來不及!
豔紅的鮮血飛濺開來,模糊了所有的人視線。
高大的身軀直挺挺向前撲倒,重重地壓在白思綺的身上,很快將她的衣裙染成緋色。
“綺兒!”陌雲寒大叫着,伸手掀開仇漠的屍體,深深將白思綺擁入懷中。
“這是——”白思綺的視線越過他寬闊的肩膀,訝然朝後方望去,但見乾圖關高高的城樓之上,一名將官凜然而立,手中彎弓,直指向他們。
確切地說,是指向仇漠和他的手下。
厚重的大門再次打開,數乘飛騎奔出,馬上之人齊聲大叫:“鎮國大將軍,安國夫人!”
白思綺詫然瞪大雙眼,怔怔地看着這些飛奔而至的彪悍男子——她確定,非常確定,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識。
“夫人,您不記得小的了嗎?小的是高洪啊!”
“高洪?”白思綺久久沒能回過神來——面前這人面色藜黑,頷下一圈濃密的鬍子,哪有半點昔日的斯文儒氣?
“將軍!”高洪轉頭,喜難自禁地看着陌雲寒,眼中熱淚盈眶,本想跪地行禮,但因甲冑在身,只得抱拳躬身,深深地拜伏下去,“您可回來了將軍!”
陌雲寒面色淡然,說實話,對於面前這人,他也確實沒什麼印象,即便有印象,五載光陰過去,以高洪現在的模樣,他也未必認得出,只得微微一點頭,神情仍舊冷凝。
高洪自小看着“他”長大,早已見慣他冰冷的模樣,倒也沒有起疑,再度調頭對白思綺道:“夫
人,你和將軍,怎麼會在此地出現,又怎麼會和他們……”
“一言難盡。”白思綺只想着儘快離開此地,不願多作糾纏,踏前一步,附在高洪耳邊低語道,“準備兩匹快馬,我和將軍要立即離開。”
高洪睜大雙眼,盯着她看了一小會兒,旋即轉身,高聲喊道:“來人,備馬,要最快的千里馬!”
“是!高副將!”兩名兵丁領命而去,調轉馬頭,迅速奔回關內。
白思綺懸着一顆心,佇立在原地,捺住心中的急切,默默等待着。
然,那兩名兵丁,再沒有出來。
城中有變!
不能再等了!
“高洪,把你的坐騎給我,快!還有你的!”白思綺伸手指向高洪身側的一名兵士。
兩人二話不說,立即翻身下馬,讓出坐騎。
“雲寒,上馬!”白思綺疾聲斷喝。
恰在此時,城門之上也傳來一聲疾喝:“城外衆將士聽令,皇上有命,速速截下白思綺和慕飛卿二人!”
“什麼?!”高洪及其他兵士頓時呆立在地,良久沒有回過神來。
“駕——”白思綺和陌雲寒策動馬匹,朝着南邊的驛道疾馳而去——這些年來,由於南韶和天祈表面修好,所以天祈南邊城池的防守較爲鬆懈,也易於攻破,更何況,他們要去的霧霓山,正是在南韶!所以,早在宮中之時,兩人便已商定,若能脫困,便馬不停蹄地趕往南韶,與慕飛卿等人匯合。
“綺兒——!”
一聲迫急的呼喊,隨風追至。
白思綺心下一凜,雙腿卻更加用力地夾緊馬背。
“綺兒——!”疾呼之聲不斷傳來,一次比一次更急切,帶着噬心嗜骨的驚、怒、急、恨、戾、痛、狠……
他……怎會來得如此之快?白思綺不敢回頭,唯有加急馬速,然而,終是不如空中那道人影來得迅疾。
五指如鉤,深深扣入她的肩胛骨,力度之大,足矣將她的整條胳膊卸下,骨碎之聲清晰地在耳畔響起,白思綺痛得幾乎從馬上跌下,卻仍然緊緊地抓着繮繩,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綺兒!”陌雲寒大急,打馬來搶,卻被白思綺凌厲的眼神制住,“走!快走!”
旋即,白思綺吃力地拔出紫霄劍,猛然擲出,那劍堪堪刺入陌雲寒坐下馬
背,馬兒吃痛,立即四蹄高揚,瘋狂地朝前奔去。
“綺兒——”陌雲寒的呼聲遙遙傳來,然,終是越去越遠……
而此時,白思綺的左肩已被鮮血溼透,殷殷血漬順着她的胳膊不斷往下流。
“你要走?”
背後男子的聲音,有如地獄魔魅。
“對,我要走。”
陌雲寒已去,她再無任何顧忌,任何疑慮,任何畏懼,是以,她要實言相告,斷了他心中不該有的念想,若是不能斷,那就,以更加慘烈的方式,來做個了結吧!
“你要走?!”少年仍是不斷重複這句話,眼中卻慢慢凝聚起兇暴的光,另一隻手再度攀上白思綺的右肩。
骨骼碎裂的聲音再度響起,白思綺煞白了臉,額上冷汗涔涔,卻仍舊倔強地咬着脣,目光冷冷地注視着他。
“痛嗎?”少年忽如罌粟般極至絢麗地一笑,“就在今天早晨,你還好好地,和朕一起在南苑裡觀花,朕看着你笑,看着你裙裾飛揚,看着你宛如仙子般的倩影,可僅僅四個時辰,僅僅四個時辰,你便跑得如此遠了……綺兒,你知道朕醒來之後不見了你,是怎樣的感覺嗎?朕覺得彷彿有千萬把刀,齊齊刺進朕的胸膛,剜割,攪動,似乎要將朕活活凌遲……綺兒,你知道那種絕望嗎?你知道嗎?”
“我……知……道……”白思綺咬着牙,讓自己保持清醒,一字一句艱難開口,“可是涵威,你知道嗎?綺兒……也很痛,很痛很痛……這種痛,並不亞於你……”
“你胡說!”少年兇狠地瞪着她,染血的右手擡起她的下頷,用力攥緊,“你若是痛,就不會拋下朕離開!你若是痛,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這樣看着朕,忤逆朕!你若是痛,就不會時時刻刻,心心念念只想着要回他身邊去!”
“涵威……”白思綺眼中滿是悲憫,“你要怎樣才能明白?我們,是不能在一起的,即便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結果……你爲什麼,就不肯聽我一句勸呢?”
“我不明白!”凌涵威兩眼赤漲,面色發青,形容有如地獄閻羅,“我們爲什麼不能在一起?爲什麼?僅僅因爲你大我十歲?不,是五歲,現在來說,或許更少,還是因爲你嫁過人?你是安國夫人?是我母后的義妹?笑話,真是笑話!這是什麼狗屁邏輯?我只不過是愛上了你,我有錯嗎?朕有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