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卻甚是安靜,每日皆有人送來好菜好飯,卻均是放下便走,不肯和他們多言一句,而火月族中真正有分量的人,諸如天月首領、月靈,甚至錫達,都再未出現過。
這日傍晚,當四名男子再端着酒菜走進時,陌雲寒終於忍不住,伸手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領,怒聲喝道:“錫達呢?錫達在哪兒?叫他來見我們!”
男子面色惶然,身體抖索成一團,卻咬着牙一言不發。
“你說是不說?!”陌雲寒“唰”地彈劍出鞘,橫在那男子頸間,厲聲威脅。
男子面色如土,卻決然地閉上雙眼,怎麼也作聲。
陌雲寒怒極,正要取他性命,外邊忽然傳來一聲急促的腳步,還有雜亂的人聲:“月使來了!月使來了!”
男子渾身一凜,趁着陌雲寒分神的剎那,猛力推開他,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月使?慕飛卿等人互相交換了幾個眼神——就是上次初到天月原時,所見到的銀衣女子?不是說,每過半月,月使纔會出現一次嗎?怎麼會現在——
尚自疑惑間,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有人高喊道:“天月首領有令,請諸位貴客前往大帳。”
來了。
該來的,終是來了。
衆人反倒各自長長鬆了一口氣,天天呆在這麼一個破篷子裡,雖說好吃好喝,但一則氣悶,二則心有掛礙,反面坐立難安,還不若以前那些劍拔弩張,殺伐決斷的日子來得痛快。
一行人離開氈包,前往大帳。遠遠便看見大帳前密密麻麻地站滿黑影,卻鴉雀無聲,氣氛很是凝滯。
領頭的火月族人讓他們在帳外停下,自己進帳稟告,不多時,裡邊傳出一道沁冷的女聲:“讓他們進來。”
七個人入得帳來,擡頭望去,只見正前方的主位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人,亦是身着白衣,卻並非上次所見的月使。
這是——?
白思綺不由狐疑地轉頭朝旁望去,卻恰恰對上錫達有些閃爍的眼眸,四道目光剎那交錯,又飛速分開。
“他們,就是你所說的妖人?”銀衣女子緩緩啓脣,清冷麪容上沒有一絲表情。
“是。”天月首領踏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答道。
“什麼妖人?好你個天月首領!”東方凌怒氣盈胸,不及多想,當即叫出聲來,“原來你假意把我們誆來此處,是爲了——”
“大膽!”銀衣女子面色陡寒,凌空一指,生生制住東方凌的穴道,讓他頓時動彈不得。
陌雲寒踏前一步,剛要反駁,耳中卻傳進慕飛卿的一聲低語:“先不要輕舉妄動。”
見他們再無異動,銀衣女子這才轉頭,視線落到錫達身上,神情陡轉寒厲:“這就是那個想玷污聖女的狂徒?”
天月首領再度頷首。
“既如此,傳令下去,即刻升起月幡,放出月舟,本月使立時啓程,轉回月霄宮向月王覆命。”
天月首領再次躬身,後退數步,左臂舉過頭頂,然後重重往下一摁,頓時,大帳外號角齊鳴,還帶着一種奇怪的嗚嗚聲。
銀衣女子起身離坐,昂然而出,經過慕飛卿等人身旁時,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衆人腦子裡均是一片空白,隨後身不由己般,跟在月使身後,魚貫退出大帳。
沿途皆有火月族人高舉火把,照亮前路。月使領着七人,再加上錫達和月靈,直至一艘偌大的石舟前,方停下腳步,轉身朝九人招招手,九人便面色恍然地逐一登舟。
月使最後一個登上石舟,也不見她怎麼動作,四周忽然風聲大作,一面赤紅的旗幟冉冉升起,在空中獵獵飛舞,發出嘶厲的嘯聲。
石舟猛地震動起來,然後脫離地面,緩緩升向空中。突然的失重讓白思綺大睜雙眸,幾至驚呼之聲,幸虧身旁的慕飛卿暗暗攥緊她的手腕,才讓她不至失態,暴露了自身。
浩瀚長空,墨凝有如深海。石舟四平八穩,御風而行。
漸漸地,前方的天邊中慢慢現出一團圓形,越變越大,越變越清晰,隱約可見建築在其上的巨大宮羣。
石舟悄無聲息地着陸,月使又是一擺手,牽引着九人下了石舟,沿着長長的階梯,一路往上,再往上。
浸冷的風迎而而來,白思綺不由接連打了幾個寒顫,慕飛卿的大掌從旁側伸來,握住她的纖腕,緩緩輸入體內,融融暖意頓時在白思綺的四肢百賅擴散開去,驅散了入侵的寒氣。
“什麼人?”一聲清吒從黑暗裡傳來,接着,點起一點赤
紅的螢火。
“月素押送妖人歸來,請求覆命。”月使拿出一面令牌模樣的東西,在空中晃了一晃。
“知道了,且將他們帶至月末殿。”對方淡聲應道。
“月末殿?”月素卻有些遲疑,“我離開之時,月王明明交待,一旦歸來,立刻前往月上殿。”
“讓你去月末殿便去月末殿,哪有這許多廢話?”對方極是不耐,冷然駁斥道。
“……是。”看來對方的權位在月素之上,她不敢強辯,心中雖然抑鬱不憤,卻只能應命,側身領着九人朝左斜方而去。
一路之上,衆人佯作神昏志迷,實則暗暗地觀察着四周的地形,越看越是心驚。這月霄宮的佈局看似簡單至極,然而每一處卻全然相同——無論你向左向右,抑或向前向後,所見皆是一模一樣,教人根本無從分辨。
行了約摸兩刻鐘,月素忽地停下腳步,擡起雙手,在空中劃了幾個圈,口中念念有辭,在其他人眼裡,未見任何異樣,唯有月靈,清晰地看到,身周出現一個暗紫色的光罩,將他們與外界隔絕開來。
做完這一切,月素收回雙手,斂神靜氣,闔目片刻,重新睜開眸子,一拂裙袍,翩翩然沒入黑暗中,倏忽間消失不見。
“可以了。”直到確定四周再無“別人”,月靈方纔啓脣,輕輕吐出三個字。
“呼——”錫達第一個放鬆心神,舉目四下瞅了瞅,忍不住皺眉道,“這就是你們口中美侖美奐的月霄宮?我看,跟野獸住的山洞也沒什麼區別嘛!”
“奇怪……”月靈發出一聲輕喟,“爲什麼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
“你是說——”白思綺心內一動,驀地想起自己曾經在這裡看到的打鬥場面,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月霄宮,不該是這個模樣?”
“那是當然,月霄宮是所有光明的源泉,它的光亮永不消褪,可是現在——”
“是不是,你們所尊崇的那位月王,遭到什麼意外了呢?”白思綺提出疑問。
月靈不說話了,似乎也想起什麼來。
“這些事與我們無干,我們也不用費心多想,現在我唯一想弄明白的是,月靈聖女,你爲何一定要把我們弄到這個地方來?”東方策忽地冷聲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