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她,在哪兒?”
理了理散亂的鬢髮,白思綺擡頭看他,眸中滿是堅決。
“我不會讓你見她的。”
東方笑似乎也從自己的情緒裡恢復過來,面色重又冷然,帶着拒人千里的冰寒。
輕輕地“哦”了一聲,白思綺竟似不在意般,慢慢地站直身體,衝他嫣然一笑:“那麼,隱王殿下,拜託你好好照顧我母親,若思綺和夫君能安然歸來,必好好地叩謝隱王殿下厚恩。”
東方笑一怔,眸色更加深凝了幾分。
“你不會傷她的。”白思綺轉過身,提起裙幅,慢慢地朝外走,“若沒有你的蔽護,母親……絕不會安然至今。”
東方笑身形劇顫,張張嘴想說什麼,而那女子,已經去得遠了,只餘一抹淡淡的清影,自他眼底,倏然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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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很蕭索。
白思綺慢慢地走着。
很累。
心很累。
突然有種無能爲力的傷悲。
東方笑做了那麼多,她卻恨不起來。
反而想笑。說不出爲什麼,就是想笑。
倘若……倘若她是當年的額若熙,在慕國凱和東方笑之間,她會選擇誰呢?
明知這種想法很不妥當,她卻止不住地要去思量。
回想當年,額若熙公主明眸善睞,策馬揚鞭,奔馳於無邊的草原,那樣的容姿與風發,的確讓無數男兒爲之心醉。
慕飛卿,敵方將軍,疆場相見,本是生死對決,卻成全了一段兒女柔腸;
東方笑,少年梟雄,叱吒河山,何等的英雄了得,卻在那慧黠公主的容光中,折了鐵腰。
一世情緣。
一世孽緣。
誰能說得清。
只是,苦了後來的人。
果然,身處越高位者,動起情來,摧折的不僅僅是自身,還有萬千無辜的生靈。
那麼她呢,她和慕飛卿呢,這場迷亂的相遇,又是什麼?又註定會有怎樣的結局?
前方一面招展的紫旗,突如其來地映入她的眸中。
竟然是,金風樓。
嗬嗬,原來神思混沌間,自己竟然又回了頊樑城,還無知
無覺地走到這裡。
也好,既然來了,便進去瞧瞧。
雙足剛剛踏上石階,卻又佇住,那似曾相識的陰窒之感,悄悄然從背後襲來。
皺皺眉,白思綺仍舊進了樓底大廳,漫不經心地環視着四周的陳設。
所謂的金風樓,竟然是——賭館。
不賭骰子,不賭牌九,也不賭別的。
賭的是,性命。
正中一面寬牆,雪白堂皇,卻深深刻着兩個血紅的大字:
賭、命。
白思綺皺起了眉,卻猛然警覺,有無數道目光齊刷刷落到她的身上。
“這位夫人,請問有何貴幹?”一臉帶笑容,店夥計模樣的男子湊上前來,眸中精光灼灼,上上下下地審視着白思綺。
“我找——”話到脣邊,白思綺卻猛然收住了口,眼珠子一轉,“你們這賭命,是如何賭法?”
“很簡單,賭的方式客官任選,若是贏了,但凡只要客官開價,無論是要錢要人或者要做什麼事,敝館一概認承,若是客官你輸了,那麼,就得把命賠給敝館。”
“有趣。”白思綺忍不住頷首輕笑。
“客官可是想一試?”
“嗯。”
“那客官請稍待,小的這就去取文房四寶。”
夥計說罷,轉身一溜煙跑進櫃檯裡,不消片刻,捧着筆墨紙硯笑嘻嘻地重新走出,放在一張乾淨桌子上:“客官,請吧。”
“這是——”
“凡來咱們金風樓賭命者,須簽下不悔書,無論是輸是贏,都不得反悔。”
“不悔書?”白思綺眸中笑意更濃,提起筆來,卻也不磨蹭,往那雪箋上大筆一揮,頓時,“不悔”二字躍然紙上,隨即又在右下角題上自己的姓名,咬破手指往上一戳,轉頭睨向夥計:“可妥當了?”
“妥當了妥當了。”那小二看得已有些傻眼,趕緊收了那不悔書,清清嗓子朝樓上高喊道:“三少,有客人下注!開局咧!”
只聞“唰”地一聲,原本坐在廳中各處的閒客們都站起了身,紛紛朝白思綺圍過來,白思綺巋然不動,脣噙輕笑,竟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這女子,不簡單。
圍觀者中有人低聲說。
“誰要
賭命啊?”
隨着一聲清泉般的話音,廳中雪衣翩然,多出一抹活潑跳蕩的身影,如驟然灑落的月華,倏地照亮所有人的眼。
清淡的香氣撲面而來,白思綺的心不由微微漾起絲絲漣漪。
不是她見識淺薄,也不是她犯了花癡,端地是面前這少年,太過驚豔。
那樣鮮亮的眉眼,那樣卓然的氣質,那樣,媚惑人心的笑。
比絕麗的女子,還要美上十分;
比最俊俏的男子,還要懾人心魂。
此刻,該名“楚楚動人”的男子正黑眸流轉地凝睇着白思綺,見她久久呆呆不語,脣角上揚,“噗哧”輕笑出聲。
白思綺面色窘紅——自己竟然,這般失態,慕飛卿也算是個極品,自己在他面前,都從未出過糗,反而被這少年弄得目癡神迷,一時間竟忘卻了來意。
“這位姐姐,你不會是看上小弟了吧?”男子嬌嬌一笑,本來該讓人覺得鄙夷的姿態,反卻生出無限的風情來。
呃——白思綺黑線——難不成自己也成了大齡熟女,好起這小男生的美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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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定心神,她徐徐開口:“三少是吧?你和我賭?”
“當然,”少年再次露齒一笑,一撩袍擺,大馬金刀地在白思綺面前坐下,“如何賭,你說吧。”
“就賭——”白思綺眼珠子轉了轉,“你若能猜出我的身份,便算我輸,如何?”
“你確定?”三少眼中劃過一抹黠光。
“確定。”
“那好,”三少清清嗓子,端正身形,眸光一一掃過周邊諸色人等的臉,“大夥兒都在這裡,漂亮姐姐方纔的話,可都聽明白了?”
“明白了!”衆人像是得到號令一般,齊齊點頭,同聲附和。
三少笑意吟吟,視線重新落回白思綺身上:“姐姐,你可坐穩了,小弟我要猜了。”
“嗯。”白思綺點頭,心下也暗自好奇——瞧這少年不過十六七歲年紀,應該說不上是“閱人無數”吧?況且無論是先前的白思綺,還是後來的她,素來不是在將軍府,就是在皇宮,即便以前也曾帶着碧楠逛遍頊樑的大街小巷,仍從未在人前顯露過身份,想來這少年也斷不可能見過自己,倒是要瞧瞧,他將如何剖析出她的來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