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 我和棉花糖在校門口碰了頭,我對棉花糖說了麻雀又要讓我介紹學習經驗的事。
“啊?要你挨個班級去演講?”棉花糖驚訝地問。
“對!就像個地道的傻瓜!”我很沮喪地說。
“傻也沒辦法,誰讓你又考了個第一呢, 而且還是學年第一。”棉花糖嘆了一口氣, 顯然也覺得這個第一實在無趣。
“沒辦法是沒辦法, 可我有什麼經驗好說呢?你也知道, 土匪哪是願意給人行禮的人呢!我是怕萬一土匪賭輸了不得不給人行禮, 他心裡不定怎麼難受呢,所以才又拼命考了個第一的!這些話都是實話,可是我能說嗎?不能吧?”
“除非你瘋了!”棉花糖回答。
“實話不能說, 謊話我又不想說,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那就說廢話!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不能說實話又不想撒謊的時候就說廢話!反正說廢話既不會破壞誠信也不會破壞環境, 了大不起破壞一點兒個人形象, 因爲別人有可能會認爲你是個廢話連篇的人!”棉花糖很善意地幫我出主意。
“對啊!我怎麼把你的這個至理名言給忘了呢?說廢話好!廢話連篇有什麼關係?總比撒謊要好吧?破不破壞形象的我也不在乎, 反正我的形象一貫也不怎麼樣!”經棉花糖隨意地點撥了一下,我的心情頓時開朗了不少。“小唐, 多虧你給我出主意!我現在心情好多了!”我十分由衷地對棉花糖說道。
“希望我的心情也能好起來!”棉花糖答道。
“怎麼?你的心情也不好嗎?”我問。
“是啊!”
“爲什麼不好?”
“還不是因爲那顆死豆子!他說不跟我們一起走就果然不跟我們一起走了!這幾天除了出操的時候升旗的時候連他的影子都不見一個!”
“可不是嘛!如果他一直不來找咱們怎麼辦?”我忍不住問道。
“不來找就不來找唄!這樣沒心沒肺的朋友失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棉花糖氣哼哼地回答。
“他以前可不像這樣沒心沒肺的,他以前心很善,走路時遇到蟑螂都捨不得踩死,而且還知道同情流浪狗,那時候就是他極力建議我收留落荒的。過去的蠶豆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哪兒也沒哪兒去, 他一直都在那兒!他本來就是那麼自私!他走路遇到蟑螂卻捨不得踩死是因爲踩死蟑螂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他同情流浪狗因爲同情不需要本錢, 付出一點同情他不會損失什麼, 反而會讓人覺得他心善。如果他真是打心眼兒裡同情落荒, 爲什麼他自己不收養落荒, 非要讓你收養?要我說他一直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傢伙!”棉花糖越說越氣,兩頰通紅。
“沒錯!這種沒心沒肺的朋友失去了的確沒什麼可惜的!”雖然只要想想可能和蠶豆就此成爲陌路人了我就感到十分難過, 但是我也必須承認,棉花糖的話並不是完全沒道理。
“雖然他一直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傢伙,但是以前他起碼還是一顆沒心沒肺的豆子,可是他現在變成一塊沒心沒肺的石頭了!豆子畢竟是生長出來的,要活着才能生長不是嗎?可石頭呢?石頭能生長嗎?豆子和石頭儘管都是沒心沒肺,可是變化還是太大了!說實在的,我都快不認識蠶豆了!你說一個人怎麼會一夜之間就變了呢!這裡面肯定有問題!”棉花糖接着剛纔的話說道。
“能有什麼問題?變了就是變了,很多人都會變不是嗎?”我說。
“別人變不變的咱們管不着,可這顆死豆子咱們不能由着他亂變!我就不信找不出原因來!呆會兒我先把書包放回家,然後我要上他家看看去,我要去看看是不是他媽如今腿腳好了所以開始嬌慣起他來了!人一旦受到嬌慣就容易變質!”
“他家跟我家一樣窮,就算他媽想要嬌慣他也沒法嬌慣!”
“你不知道,有些窮人在嬌慣孩子方面比富人更有一套。就像我二姑說的:寒門出嬌子!”
“真的嗎?那我媽怎麼從來不嬌慣我呢?”
“像你媽那樣的人有幾個?凡事都有特例。”
“那倒也是!不過,你真要去蠶豆家麼?”
“要去要去!必須去!”棉花糖很發奮地說道。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我問。
“不用,我一個人去就行了。我是去探聽虛實的,兩個人去目標太大,容易引起懷疑。”
“那好,如果你探聽到了什麼消息,不管虛的實的,你最好能快點兒告訴我!你可以打電話給我!”我說。
“你老媽在家怎麼辦?說真的,你老媽在家的時候我真打怵給你打電話,她總是搶着接電話,我真怕打過去又吃她的閉門羹!又給我來什麼奇奇正在複習功課,沒時間接電話那套。”棉花糖說。
“沒關係!最近我老媽管我管得沒那麼嚴了!”我答道。
“是因爲你又考了第一還是因爲你被毒蛇咬了?”棉花糖追問道。
“兩個原因都有吧?誰知道呢!儘管她還是整天嘮叨,但是不再像看賊似的看着我了。說真的,滅絕師太能有這樣的表現,就算不錯了。所以,你去了蠶豆家後一但有了什麼消息,一定馬上通知我!”
“知道了,放心吧!”棉花糖立刻保證道。
“到底是誰偷了錢包查出來了沒有?”吃晚飯時老媽突然問我。
“沒查出來!我看是查不出來了!”我答。
“爲什麼?”
“因爲局面亂得像一鍋粥,如果不亂的話,還可能會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可是現在全亂了,真正的小偷肯定在偷着樂呢!”
“怎麼叫全亂了?”
“現在人人都成了偵探了,每個人都在胡亂地調查別人!我相信那個小偷也已經成了偵探了。”
“怎麼會人人都成了偵探的?”
“因爲他們喜歡當偵探,還有就是他們認爲一旦成了偵探就不會被人懷疑是小偷了!”
“這麼說你也當了偵探了?”
“我沒當!”
“那你不怕別人懷疑你是小偷嗎?”
“不怕!”
“爲什麼不怕?”
“因爲我不是!”
“可是別人怎麼知道你不是呢?”老媽聽我這麼說不禁有點急了。
“我自己知道。”
“你自己知道有什麼用?要是別人都懷疑你怎麼辦?咱們家窮,他們肯定會懷疑你的!奇奇,聽媽的話,你也趕快去當偵探吧!”
“我不當!”
“爲什麼不當?”
“本來就亂成一鍋粥了,我不想也跳進爛粥裡,我還是做一粒生米好了。”我小聲咕噥道。
“你這個丫頭真是快笨死了!腦袋怎麼就不開竅呢!”老媽漸漸失去了耐性,開始衝我吼了起來。
“那些搶着亂當偵探的人腦袋纔不開竅。”我繼續小聲咕噥道。
“你真是氣死我了!”老媽憤怒地一把奪下了我的飯碗。“別吃了!吃了也是白吃!(最後的白吃兩個字也許是白癡!我不確定老媽說的是吃還是癡,反正發音是這麼發的,不過依據我的判斷,應該是白癡。因爲這兩個字比較符合老媽一貫的風格——不罵人就不能說話。)”
老媽把我的飯碗搶去了,正好我也不想吃了,因爲我心裡一直惦記着棉花糖去沒去蠶豆家的事,吃什麼也沒味道。所以我正好藉機離開了飯桌。
“你到底還吃不吃了?”老媽見我離開了飯桌兒,又忍不住氣哼哼地把我的飯碗給放了回去。
“不吃了!”
“你這個死丫頭,別的沒見長進,脾氣倒越來越大了!”老媽說道,還以爲我是因爲賭氣不吃飯了。
“我已經吃飽了!真的吃不下了!”我解釋道。
“那這剩飯怎麼辦?”老媽問。
“你看着辦吧!”我說。
“真是個冤家,我上輩子欠你的!”老媽一邊罵一邊重新端起我的飯碗把剩飯倒進自己的碗裡吃了起來。
“媽!呆會兒小唐可能會給我打電話,我們有很重要的事,所以可能會聊得久一點!”我乘機用試探的語氣向老媽通報道。儘管最近老媽管我管得沒從前那麼嚴了,但是老媽的心情就像七月的天,一瞬間就可能會雷電交加,像是和朋友通電話這種事我認爲還是事先跟她通報一下以便試探一下她的反應比較好一點。
“……”我試探完了,可老媽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媽,你聽見我說話了嗎?”見老媽沒有反應,我忍不住提高了聲調。“我說呆會兒小唐…….”
“不就是小唐會打電話過來嗎?幹嘛弄這麼大動靜!”老媽終於放下了飯碗衝我嚷道。
“你吃完了?”見老媽放下了飯碗,我忍不住問。
“再不吃完就要被你煩死了!”老媽一邊咕噥着一邊往廚房裡收拾碗筷,我也立刻跑過去積極地幫她清理桌子。
我剛幫着老媽把碗筷都收拾進了廚房,電話鈴就響了。聽見電話響我立刻像離弦的箭一樣從廚房射進客廳,然後朝電話機直撲過去。
“是小唐嗎?”我抓起電話迫不及待地問。
“是我!”
“怎麼樣?你找到原因了嗎?”
“找到了!”
“那你快說說,那顆死豆子到底爲什麼變成了石頭了?”
“奇奇!那顆死豆子無藥可救了!”棉花糖用一種史無前例的悲觀的語氣說道。
“怎麼無藥可救了?難道他像老煙鬼會計一樣得了什麼絕症了?”
“得了絕症倒好,省得讓人生氣了!”棉花糖簡直是在用一種痛不欲生的語調在回答我的問話,這使得我心慌意亂的。
“到……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說清楚點兒?我都快急死了!”
“是那顆死豆子偷了土匪的錢包!我們還拼命到外面找,不知道賊其實就在家裡呢!”
“天啊!真是他嗎?你會不會搞錯了?”我萬分震驚地問。
“不會搞錯的,他都親口承認了!”
“是他自己主動交代的?”我感覺我要窒息了,我好像已經忘了該怎麼喘氣了,總之胸口憋悶的很。
“不是!是被我詐出來的!”棉花糖氣哼哼地答,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兒裡擠出來的,我好像都能看見她說這話時咬牙切齒的樣子。
“你是怎麼詐出來的呢?”我忍不住追問道。
“你聽我說啊!我回到家放下書包什麼都沒幹連口水都沒喝就直奔蠶豆家去了,拐進他家那條衚衕後,路過幾間倉房,你猜怎麼着?我竟然看見了那顆死豆子!他就在兩堵牆壁的空當裡!你知道那個空當嗎?就是被兩間倉房夾着,我們在那兒撿到過一個蝴蝶風箏的地方!”
“是不是東邊的牆上寫着檯球廳,破折號,然後是那個空當,空當西邊兒的牆上寫着往西300米?”
“就是那兒!他背對着我的方向坐在他的破書包上,正低着頭聚精會神地在搗鼓什麼呢。我想我不能驚動他,我得悄悄地走過去看看這小子到底在搗鼓什麼呢!”
“那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他在搗鼓手機!”
“手機?他怎麼會有手機的?”我更加震驚了。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於是我就站在他身後,一邊看他擺弄手機一邊琢磨他的手機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他那個手機是最新型的,而且還是很有名的牌子,我估計差不多得花兩千塊錢左右才能買得到!你想啊,他爸媽會給他買那麼貴的手機嗎?他爸自己還在用小靈通呢!”
“絕對不會!就算他爸媽都瘋了也不會給他買那麼貴的手機的!”我十分肯定地說。“不過,你離他那麼近,他沒發現你嗎?”
“沒!我是悄悄過去的,他的心思全在擺弄手機上了,我在他身後站了老半天他都沒發現。”
“那然後呢?”
“然後我就想,既然不會是他爸媽給他買的,那手機是從哪兒來的?難道是別人送給他或是借給他的?可誰能無緣無故把這麼好的手機送給他或是借給他呢?你、我還有蠶豆,咱們三個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蠶豆認識的人我差不多都認識。我想來想去,除了土匪,我再也想不出一個這樣的人了!我想既然土匪能幫忙出錢給蠶豆媽治腿,那麼送給他或是借給他一個手機也不是沒可能。可問題是最近一到放學時蠶豆總是一個人先溜了,跟咱們他都不打照面,更別說跟土匪了。再說了,這一陣子土匪但凡有空的時候都是跟咱們倆在一起的,他哪有機會和蠶豆碰面呢?昨天他不是還問過,問爲什麼最近一直看不到蠶豆了?這說明最近他們根本沒碰過面,既然沒碰過面,土匪也就不可能送蠶豆手機!於是我又想,既然手機不是蠶豆爸媽給蠶豆買的,也不是別人送給他或是借給他的,那就有可能是偷的!”
“你是說他偷了人家的手機?”
“不一定直接偷手機,他完全可以偷錢,然後再用偷來的錢去買手機!也就是說土匪的錢包很可能就是他偷的,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我也不願意這樣想,可是我聯想到了土匪丟錢包的事,又聯想到了蠶豆這些天反常的表現,我沒法兒不這樣想!”
“那個手機說不定是他撿的呢!”我忍不住爲蠶豆辯解道。
“所以我並沒有肯定說一定是他偷的,我也希望是他撿的。但是我怎麼知道他到底是偷的還是撿的呢?”
“你問問他呀!”
“問他他能說實話嗎?你又不是不瞭解蠶豆!不管是不是他偷的,他都可能說是撿的。”
“那倒也是!”
“事情就是這樣!我懷疑蠶豆偷了土匪的錢包,但是我不能肯定,我知道我這樣憑空懷疑他對他不公平,但是我又不能不懷疑!”
“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詐了他一下!”
“怎麼詐的?”
“我先是大叫了一聲死蠶豆!他嚇得跳了起來,手機也掉地上了!”
“然後呢?”
“他把手機從地上撿起來,立刻塞進了衣服口袋,然後轉過身問我怎麼來了,我說是土匪派我來找他談談,因爲土匪已經知道是他偷了他的錢包!”
“他是怎麼說的?”我連忙問道,緊張得簡直要斷氣了。
“他的臉立刻變得慘白,結結巴巴地說他沒偷!我說你也不用狡辯了,土匪其實早就知道是你偷的了,因爲他當時着急上廁所忘了關手機的錄影模式,所以手機把你偷錢包的過程都錄上了。土匪之所以一直沒有報告給老師,就是希望你能主動坦白,好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土匪是看在我們和你是朋友的份上纔對你手下留情的,誰知道你死不悔改,事情過去這些天還不主動去找老師承認錯誤!這些話我是一口氣說出來的,像機關槍掃射似的,他顯然是蒙了,先是臉變綠了,再然後就低下頭不說話了!”
“那後來呢?”
“後來我又追問他偷的錢在哪兒!他咕噥着說買手機了!”
“他承認了?親口承認的?”
“是,親口承認的,你知道他膽子小,經不起詐的!”
“膽子小怎麼還敢偷錢包!我看他是膽大包天了!”聽到這兒我的肺都快被這個不爭氣的蠶豆給氣炸了!
“他是一貫膽小,不過也要分爲誰!爲別人他是從來不肯冒險的,哪怕是一丁點兒的風險呢!但是爲他自己那就不一樣了,爲他自己的時候他的膽子往往會大得離譜!你難道忘記了他在學校裡賣給同學蠶豆的事?還有在有聽課老師聽課的課堂上數錢的事?那時候他怎麼不膽小?但是,讓他跟咱們再去一次你被毒蛇咬過的那座山他說什麼不去,即使咱們只是隨便說說他都不肯答應去,這時候他就膽小得要命!總之,他這個傢伙就是這麼自私!爲別人連一根汗毛都不敢拔,可爲了自己什麼都能豁出去。偷算什麼呀,他這樣發展下去,將來殺人放火都不一定!”棉花糖顯然是被蠶豆給氣壞了,說的話裡有一半都是氣話。
“他可能是太想要一個手機了!”
“好東西誰都想要,要是誰想要好東西就都去偷,那世界不是全亂套了!”
“他纔不管世界會不會亂套呢!他只關心他自己!這個傢伙真是不值得同情!”我也被蠶豆氣得不行了。
“說的就是,氣得我簡直想暴揍他一頓!”
“可是你下不了手是吧?”
“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個傢伙一旦犯了錯就會擺出一副活不起的德行。我要是再打他一頓我怕他會死掉!我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纔好,想着趕緊回來給你打電話,好商量個辦法。所以我就把他一個人丟在那兒自己回家了!奇奇,你說咱們該怎麼辦啊?”
“……”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奇奇,你怎麼不說話啊!”
“我也沒什麼主意,腦子亂得像漿糊!要不咱們明天見了面再商量吧。”
“那好吧,我這會兒腦子也亂得像漿糊!那就明天再說吧,我掛了!”
“嗯,好啊。”我沒精打采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