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蛇和一隊的三個兄弟的屍體已經被擡到了離趙戎指揮部不遠的一塊空地上。伏擊的人用的是弓箭,箭頭餵了毒藥,從死者的神情可以看出毒性巨烈,他們的面色平靜,應該都是立時斃命並沒有忍受多大的痛苦。但皮膚全都變成了烏青色,看上去有點象從非洲來的兄弟。
狗子吐了吐舌頭,扭頭看着毛豆道:“兄弟,你今天要多買些紙錢化給咱們的這幾個兄弟,要不是他們中途殺出來,躺在這裡的就是你了。”
毛豆只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樑竄上來,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擡起頭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張衝,心中嘆道:“難道他早就料到了結果會是這樣的?”從到了野雞凹,毛豆就覺得張衝怪怪的,一味的消極避戰不說,而且對抓獲過山蛇這種天大的功勞都無動於衷。這不太符合他一貫的見便宜就沾,見榮譽就上,見風頭就出的性格。現在看來,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握中。毛豆一開始實指望能跟着張衝幹一番大事,也好出人投地,光宗耀祖,但張衝剛纔的表現讓他感到失望,他的心裡就有些動搖起來。見了躺在地上的這幾個人,他又有點小確幸,幸虧自己沒有在張衝面前表現出什麼不滿來,不然就算以後張衝還能讓自己再跟着他,心裡肯定也會有些看法的。
不過,這次毛豆倒是真的高看張衝了。張衝知道最近一段時間,他之所以能在雞頭上順風順水,完全是因爲有趙二當家的這座大靠山,如果哪天趙戎翻了臉,他的處境只怕會比剛進五隊時更慘,說不定哪天就會不知不覺得被扔到後山喂狼,連口薄皮棺材都混不上。張衝知道趙戎看中他,但更清楚自己在趙戎心中的份量是沒法和那些追隨他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親衛們比的。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還得看主人。自己要是不給趙戎留臉面,真讓捧日營威風掃地,或許他表面上不會有什麼,但保不齊不會在背後下黑手。所以,當他們抓到了過山蛇後,他眼裡看的不是功勞,而是一個大大的定時炸彈,搞不好就會讓自己粉身碎骨。
張衝對雞頭山上的這幫山匪太瞭解了,就算他不放棄過山蛇,要想把這個戰利品安全送達二當家的指揮部,就必須經過其他隊的防區,要想他們不動手搶人,就象讓狗改掉吃屎的習慣一樣難。就算他們全體出動,也一樣不是人家的對手,最後的結果還是兩手空空。當然,只要楊聞出面,問題還是可以解決的,但楊聞的臉色一直都是不陰不陽的,他心裡也是過不了護已那道坎的,所以,張衝乾脆放棄過山蛇。張衝知道毛豆一直都是有想法,所以就讓他親自去送,人在他手上丟了,他自然也就不敢有什麼別的想法,這樣就不會影響到整體的士氣了。
至於過山蛇在中途遇襲,他真的沒有考慮到。張衝仔仔細細地看了過山蛇的傷口,一隻箭貫穿了他的喉嚨,就算是箭頭是消過毒的,他也沒有活下來的可能。很顯然,對方不是要救人,而是要滅口。這夥人活幹的很乾淨,據發現的人說,事發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難道是半夜偷襲山寨的那夥人做的?”張衝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突然感到了一股寒意。
此時,趙戎正在指揮部裡暴跳如雷。這次雞頭山衆匪傾巢出動,一擊成功是毫無懸念的。
戰鬥打響以後,正面主攻部隊勢如破竹,捷報頻傳,趙戎真的是不以爲然,這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他真正關心的是捧日營和忠君營的戰況。
胡滿和鄭烈一直都在鬥嘴,鄭烈的情緒有些激動,他很爲捧日營的前景擔憂,在他看來,這次演習太不靠譜,因爲結果不是靠實力而靠運氣,前方打得很順利,擺在過山蛇面前的是道只有一個選項的單選題,就是跑路,那麼他從哪條路跑,哪隊就是贏家,這太不公平了。
胡滿倒不這麼認爲,忠君營的實力擺在那兒,只能靠投機取巧獲勝,如果真遇上了狗急跳牆的過山蛇,絕對是堵不住的。這一點,趙戎也考慮到了,所以他暗中又安排了一小隊親衛隱蔽在忠君營的後面,如果張衝真的頂不住,過山蛇也絕對沒有機會漏網。
胡滿整天在山寨裡轉悠,對山寨的人和事瞭解得要比鄭烈更清楚,他知道,就算是張衝能僥倖抓住過山蛇,在押送的途中也會被其他隊的人截和,這樣捧日營最不濟的結果也是平局,這也是他比鄭烈要樂觀的原因。但這一點自然不能明着說,除了這個理由,他又不拿不出更讓鄭烈信服的理由,爭論也就只能一直繼續下去。
趙戎看着兩個人爭得面紅耳赤,對於手下的這種爭執,他向來是不管的,打仗是殘酷的,如果再沒有一些小花絮,時間久了,人是會瘋掉的。
張衝活捉了過山蛇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指揮部,看着跳着腳喊冤的鄭烈,趙戎和胡滿對視而笑,果然不久,又有親衛來報,說一隊的人把過山蛇搶了,正往這邊送。
過山蛇一來,答案就揭曉了,趙戎也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能讓過山蛇喪心病狂,不顧死活的偷襲雞頭山。但他最終沒有等到過山蛇,而是得到了過山蛇中途遇襲,一隊負責護送的三名嘍兵全部陣亡的消息。這個消息讓趙戎不能不怒,這次攻山,到目前只有一名嘍兵重傷,十幾個輕傷,但就在已經完全掌握了局勢的情況下,不僅敵首被人斬殺,還死了三個兄弟,對趙戎來說,這不能不算作是奇恥大辱。
一隊的隊長首當其衝,當場被拉出去打了二十軍棍,負責偵察聯絡的親衛也沒能倖免,每人被抽了五鞭子。當楊聞帶着張衝進帳時,趙戎仍然怒氣未消,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退下,衆人暗暗鬆了口氣,終於來了替死的,大家跑的一個比一個快。
“說說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趙戎面沉似水,冷冷地問道。
楊聞跟隨趙戎多年,對他的脾氣了如指掌,自然不想在他盛怒的時候去觸這個黴頭,便拉了一把張衝,讓他回答。張衝沒料到,楊聞的頭縮的這麼快,一下子蒙了,但又不能不說話,只得說:“據我觀察,過山蛇已經被殺了。”
趙戎一把拿起桌案上的茶杯,衝着張衝就扔了過去,咆哮道:“你真不瞎啊,連這種事都觀察得出來。”幸虧張衝反應地快,一低頭,茶杯擦着他的頭皮就飛了出去,落在草地上,嘀溜溜轉了幾個圈,竟然沒有碎。張衝急忙小跑着過去,將茶杯撿起來,快步走到桌案前,輕輕地將杯子放下,讚道:“這杯子真結實,一定是義州的官窯裡燒出來的。”
趙戎被噎得沒了脾氣,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還知道什麼?”
張衝見趙戎的臉色有所緩和,這才理了理思路,小心地應道:“回二當家的話,我們按照您的要求,到後山的山崖阻擊過山蛇,在楊將軍的指導下,我們成功地將過山蛇活捉了,然後我就安排手下將他押送到二當家的帳中,沒想到,中途被一隊的人截下了,往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我不想聽這個。”趙戎冷哼了一聲,道:“說說你還有什麼發現。”
“我們抓到過山蛇後,進行了簡單的突審,據他交待,這次偷襲我們,完全是受了天神教的蠱惑,由此,我們可以推斷,應該是天神教的人在中途伏擊了過山蛇,主要的目的可能是滅口。”
“天神教?”趙戎楞了一下,扭頭看了看胡滿,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天神教是一個神秘組織。”胡滿上前一步,輕聲回道:“這所以說它神秘,是因爲它是由誰創辦的,什麼時候創辦的,全部無從查考。這個組織的活動範圍主要在東陽國,最近才傳到我們這兒,但它的組織很嚴密,行事也很詭異,我們查了很長時間,也只接觸到了一些普通的教衆,這些人成份很複雜,有種田的,作工的,也有地主、鄉紳,還有軍隊的將領、士兵以及朝廷裡的官員,他們平時都是單線聯繫,每人只在家中作法事,並不相互串聯,所以找不到核心人物。”
“哦?”趙戎的眉頭一下了緊緊地皺了起來,道:“爲什麼不早報?”
“也報過了幾次,但是他們平時就是念唸經文,燒點香,化點紙,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所以也就簡略的提了幾筆。”
趙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大意了!”胡滿不知道趙戎是怪他們太大意,還是說自己太大意,也不敢再接話,便悄悄地退到了一邊。
“聽過山蛇說,天神教的胃口很大,意圖一舉滅掉我們義州的山寨,這次偷襲我們,就是他們的第一步行動。”張衝接着回道:“所以,我覺得他們還會有動作的,目標可能仍然是我們,這第一炮打不響,他們要想在義州混,只怕就難了。”
“有道理。”趙戎點了點頭道:“以後,大家都要小心了。就這些了嗎?”
“還有,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過山蛇胡說的。”張衝停了停,慢慢地道:“過山蛇還說,他發現了一座金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