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海衛的官兵已經得到了消息。報信的人沒有任何隱瞞,海盜的人馬接近一百五十人,是衛裡現有兵力的三倍,而且戰力強悍。所有的士兵一笑了之,這有什麼?戴拱大哥說的好,管他什麼人,就是天王老子來,敢惹到老子頭上,一樣敲碎他的腦殼。
短短十幾裡的路程,尚誠他們撤得很艱難,望着不斷縮小的隊伍,尚誠心如刀割,心中暗暗禱告,“老天見憐,給我們盛唐留點種子吧。”
靜海衛的軍營已經近在眼前,光頭強帶着十多人的敢死隊衝了出來,作爲最後的阻擊力量,只爲能讓更多的人安全退到軍營裡。尚誠本來是堅決反對的,畢竟光頭強是張衝身邊得力的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光頭強不以爲然地笑道:“我的尚爺,現在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考慮這些。不是我吹,若論身手,咱們盛唐裡,我說是第二,沒有敢承認自己是第一的。還有,我挑的這些人,個頂個都是高手,除了我們上,其他人去了也是給。”
直到那個人背景消失在黑暗之中,小六兒纔回過神來,自言自語地道:“不對,這個人我好象見過。”說着回頭問大家道:“你們見沒見過這個人?”
衆人皆搖頭,吳樹道:“這十里八鄉的,沒有在咱們盛唐做過工的不多,就算是六哥見過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小六兒皺緊了眉頭,道:“若這麼說,那這個人就確實是有問題了,定是奸細無疑。一來口音不對,這人一聽說話就不是本地人。靜海這個地方相對閉塞,外來人很少,若是在盛唐做過工,我不可能沒有印象。二來,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的身上,他說海盜殺人時,他躲起來了,可他身上卻有血跡,而且這些血不象是抹蹭上去的,更象是濺上的,也就是說,他肯定出現在廝殺的現場。在那麼慘烈的拼殺中,還能找到地方躲起來,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有這種可能嗎?雖說我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個人,但一定是見過,而且我可以確定,絕對不是在這兒見到的。”
“那還等什麼。”常坤跳起來,嚷道:“我這就去把他拿下,一審不就全清楚了嗎?”
“算了。”小六兒擺了擺手,道:“前面是個岔路口,咱們就這麼幾個人,怎麼追?再說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救我師父,這件事也只能先這樣了。”
楚懷德嘆了口氣,道:“大意了,要是把這廝拿住,就能查出是誰在後面搞鬼了,有了人證,咱們也能理直氣壯地報仇了。”
小六兒冷笑道:“人家都把刀砍在咱脖子上了,還管他孃的什麼人證物證。我只要是見過他,就一定能想起來,等我想清楚了,就直接去弄死他們,哪有那麼多的事。”
事到如今,那人說的情況就不能完全相信了,小六兒覺得還是小心爲上。於是他把人分成了三隊,從不同的方向悄悄進村查探消息,並一再叮囑,無論查探的結果如何,一刻鐘後,必須回村頭集合。
小六兒帶的那一隊一無所獲,最先回到了集結地。緊接着回來的是楚懷德帶的那一隊,站在小六兒身邊的吳樹一眼便認出來他們擡回來的人,驚叫道:“這不是我們四隊的王濤嗎?”
王濤渾身是血,看樣子傷勢不輕,見小六兒過來,急忙叫了聲“六哥”,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小六兒慌忙攙着他的胳膊,輕聲勸慰道:“別動,就好好躺着說話吧。”
王濤緊咬牙關,忍着痛把剛纔村子裡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道:“我最後接到的命令是向靜海衛突圍,還沒來得及後撤,腦後就中了一棍,便昏死了過去。”
“靜海衛?”小六兒吃了一驚,急忙問道:“你確定我師父是下令往靜海衛撤嗎?”
“是的,我聽得很清楚。”王濤很確定的回答。
小六兒心裡一痛,靜海衛雖然比劉家寨要近得多,但那邊已經沒有多少官兵了。即使撤過去,也改變不了結局,就不定會連帶着靜海衛一起全軍覆滅。“師父這是要做什麼?”小六兒一時想不通尚誠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不過有一點非常明確,師父寧願死,也不想把禍水引到盛唐山莊。
小六兒正發着呆,常坤等人也跑了回來。“碼頭上還有十幾個海盜。”常坤氣都顧不得喘一口,便急急地報告說:“應該是留下來看船的,碼頭上停着二十幾只小舢板。”
“就這幾個毛人嗎?咱們得幹他一傢伙。”楊德是藝高人膽大,一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興奮。小六兒的心情卻沉重的很,自己這邊的人太少了,雙方現在基本上是一對一。王濤一向老成沉穩,說的話裡沒水分,要是動起手來,估計勝算不是很大。
吳樹和常坤比小六兒更瞭解王濤,二人苦笑着對視了一眼,齊聲道:“不妥,我們沾不了多少便宜,還是先去尚爺那邊接應是正事。”
小六兒想了想,轉頭問王濤道:“我師父他們走了多久了?”
王濤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星,略略思索了一下,開口道:“差不多一個時辰了。六哥放心,咱們還有五六十個弟兄,把尚爺安全護送到靜海衛應該沒有問題。”
小六兒算了一下,即使現在立即趕往靜海衛,等過去以後,估計也已經是大勢已去了。再說他們就這幾個人,即使能趕個尾巴,也是杯水車薪,起不到多大的作用。“那就幹他一傢伙。”小六兒下定了決定,伸手招呼了一下常坤,道:“你把碼頭上的情況說一下。”
常坤隨手抓了些石塊草根,比照着碼頭周圍的情形擺了個簡易的沙盤,用手指着道:“那十幾個海盜就聚集在海灘上,圍着一個火堆。這幫子人很囂張,只安排了一個明哨,我們試探過,應該沒有暗哨。”
“是嗎?”小六兒微微一笑,只要海盜們大意輕敵,他們就有機可乘了。不過,他的好心情沒繼續多久,便被楊德對堵上了,“雖說只有一個明哨,但地點設置的很刁。”楊德指着沙盤上的一個石塊道:“就是這裡,這是一塊大礁石,周圍五十步之內無遮無攔,要想悄無聲息地摸上去,基本沒有可能。”
“這片亂石離哨位多遠?”楚懷德指着沙盤,突然開口問道。
“七十多步,不到八十步的樣子。”常坤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楚懷德一笑,道:“就在這兒用弓箭怎麼樣?”
“不怎麼樣。”楊德撇了撇嘴,“我過去看了,這兒的角度不行,要是從這下手,依我的本事,最多隻有五成的把握。”
楊德那片礁石的詳細情形說了一遍,楚懷德也有些傻眼,閉了口,不再言語。小六兒見狀,開口問道,“老楚,咱們哥幾個,就數你箭法最好,你有幾成把握?”
“七成?”楚懷德搖了搖頭,“按楊德兄弟的說法,最多不會超過八成。”
“七成就七成。”小六兒用力揮了一下手,道:“反正這場仗是沒必要打的,即使驚動了海盜,也沒什麼可惜的,咱們跑就是了,反正咱有馬,他們追不上咱。”
“要是這樣就好辦了。”楊德笑道:“別那麼麻煩,我和老楚摸過去,老楚先放箭,搞掉他更好,若是不成,我直接衝上去,反正我是有把握在那幫海盜反應過來之前幹掉那個哨兵。不殺他們一個半個的,我心裡真是憋氣得很。”
“這不是好主意,即使你能幹掉哨兵,也肯定會被纏上,到時候再想脫身就難了。你楊老兄的命可比海盜的命值錢的多,一命換一命,這是個賠本的買賣。”小六兒笑了笑,道:“我們一起過去,若是不成,咱們立即走人。若是成了,咱們便一齊往前衝,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咱們能突到他們的三十步之內。就以三十步爲限,咱們每人扔兩枚***,如果能幹掉他們一半以上的人,就接着往上衝。就算不能,這一通炸,也能把他們搞蒙。咱們想全身而退,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小六兒他們合計着如何幹掉留守海盜的時候,海盜的大隊人馬已經衝到了靜海衛的兵營門口。光頭強他們一見商行的人全部撤進兵營,便乾脆利索的逃跑了。敢死隊員的身手遠在普通海盜之上,所以跑起來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漢森對這十幾個人很頭疼,敢死隊一衝上,本來勢如破竹的大好形勢,似乎一下子變了調,十幾個圍攻一個,楞是沒賺多少便宜。見他們主動撤退,心裡念阿彌陀佛都來不及,哪還會派人跟在後面追擊。
逼近營門,海盜們才知道,這是打到官軍的老巢了。就算是不知道靜海衛已經空了,他們也不是特別擔心,對他們而言,如果說普通的村落是塊肥肉,那麼軍營就是寸金軟骨,不僅肉質香美,而且更有嚼頭。南漢國的軍隊雖說戰力不強,但武器裝備卻好得讓他們流口水,庫房裡的鋼刀、長槊、盔甲、盾牌,那可都是好東西,怎是村鎮裡的幾件破衣殘被可以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