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仁壽殿。一身鳳袍,頭戴金冠的武后從軟塌上坐起,不怒自威。螓首蛾眉,儀態萬千。她身前站着三個身穿紫色官服的官員。唐朝對於官員服侍要求極爲嚴格,文武三品以上服紫色,四品服深緋,五品服淺緋,六品服深綠,七品服淺綠,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淺青。所以,這三人都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員。
三人身材都很消瘦,年紀也都不小。見武后的臉寒了下來,全都嚇的瑟瑟發抖。這三人分別是中書令左光祿,禮部尚書周開進和太常卿徐國子。外面的大雨還在下,三人也是冒雨趕來,此刻三人身上的官袍已經溼透,得知龍王顯靈,他們三人第一時間前來報告武后,以爲能討好武后,卻沒想到討到了武后的一通罵。
龍王吸水並非只在萬花園出現,在洛陽城幾個大湖中,皆都出現了那樣的景象。洛水河中出現的漩渦更大,直徑有十丈左右,如今已經把那些商船嚇的不敢下河。配上天降大雨,現在整個人洛陽城的人都知道龍王顯靈,龍王又要發威了。
“荒唐!真是荒唐!只是下了一場大雨,便說是龍王顯靈!爾等還是小孩子嗎?真不知爾等這些年如何爲官!”武后一拂衣袖,冷聲道。
三位大人嚇的連忙低下腦袋,大氣也不敢透。武后不信,但他們是親眼所見呀!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也不敢冒然前來稟報武后。龍王真的顯靈了,這是真的!但面對武后如此言語。他們怎麼敢多做解釋?
“荒唐!實在是荒唐!如果真有龍王,我們大唐以後還打什麼仗?整日祈求龍王保平安,不就好了!”武后怒道。
三位大人面面相視,依然不敢多言。
就在這時,一名力士(太監)走上前,看着武后,恭恭敬敬地道:“皇后娘娘,柳丞相偕盧國老在外求見。”
“叫!”武后道。
“傳柳丞相和盧國老覲見!”力士連忙大聲叫道。
接着,兩名身穿紫色官服之人,一步一步走上前來。周開進三人見那兩名官員。連忙叫道:“國老。丞相!”
“左大人,周大人,徐大人!”那名稍微年輕的官員看着三人,叫道。此人就是當朝右丞相柳元宗。也就是洛陽城第一才女柳若曦的老爹。柳元宗年過半百。身材筆直。倒是精神奕奕,臉頰削瘦,皮膚白淨。鼻樑高挺,下顎留着一撇山羊鬍子,身上有一股文人的氣息,模樣與柳若曦有三分相似,年輕時,應該也是一個翩翩俊公子。
而另一個則是年近古稀的老人,身材瘦小,彎着背,頭髮和鬍鬚都已經發白。這個老人就是剛剛力士口中的盧國老,盧國老名爲盧承慶,乃是太宗時的老臣,深得太宗喜歡。
見盧國老,武后連忙站起,看着身旁力士,道:“快扶國老坐下!”
兩名力士和兩名宮女連忙上前,端來椅子,扶盧國老坐下。盧國老連忙道:“老臣謝皇后娘娘賜坐!”
然後,盧國老也不客氣,在椅子上坐定。而柳元宗,則沒有這樣的待遇,只能站在盧國老身旁。
“如此大雨,國老冒雨前來,所爲何事?”武后看着盧國老問道。態度明顯好了一大截。這乃是先帝老臣,武后必然得以禮待之。
“回皇后娘娘,龍王顯靈,天降大雨,老臣恐有不吉之兆,特來稟報皇后娘娘!”盧國老道。
聽盧國老如此說,武后皺了皺眉頭,又是龍王!不過,這次她沒有發怒,也不敢像斥責周開進三人那樣斥責盧國老。想了想,武后問道:“國老可親眼看見龍王?”
“老臣雖爲親眼看見龍王,但看到了龍王吸水,留下的巨大漩渦!加之突然天降大雨,定是龍王現身。龍王先毀戰船,如今又天降大雨,恐是不吉之兆呀!”盧國老一臉擔憂地道。老人都迷信這些東西,盧國老也不例外。
聽盧國老這麼說,武后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看向柳元宗,問道:“不知丞相如何看待此事?”
“回娘娘!依微臣看,未見龍王,此事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最近接二連三發生怪異之事,就算不是龍王發威,想必也定有原因!”柳元宗道。看得出武后似乎不想聽龍王之事,所以他說的就比較圓滑。
“丞相說的有理,未見龍王,便不可全信。”點了點頭,武后道。
“娘娘,以老臣之見,定是龍王發威。老臣聽聞前一陣子有人在龍王廟行兇,獻祭給龍王的那個侍女也不知所蹤,定然是此事惹怒了龍王!龍王乃海神,天之授命,我等凡人,惹怒龍王,理應安撫!否則天降大禍,必將生靈塗炭啊!”盧國老連忙道。越說,越是痛心。
“是啊,是啊!國老說的有理!已經接二連三發生如此多的怪異之事,我們不可不信啊!”周開進連忙附和道。
武后看向了周開進,周開進嚇的連忙低下了腦袋,不敢再多做言語。
武后深吸一口氣,想了想,道:“國老說的也有道理!龍王乃海神,我等凡人不可犯之!那依國老之見,我們當如何?”
“依老臣之見,當重修龍王廟,尋回獻給龍王的失蹤女子,讓她繼續服侍龍王。再號令全城百姓拜祭龍王,相信龍王必可息怒。龍王畢竟是海神,定然不會與我們這些凡人斤斤計較!”看着武后,盧國老言辭鑿鑿地道。
聽盧國老這麼說,武后又皺了皺眉頭。重修龍王廟,這不是難事,影響不大;尋回獻給龍王的失蹤女子,也不是難事,影響也不大!但號令全城的人拜祭龍王,這不是難事,但影響太大。真若這麼做了,那朝廷也就承認了真有龍王,那百姓會怎麼想?如今,扶餘國常犯大唐邊境,承認了有龍王,誰還敢主張出兵攻打扶餘國?任小小的扶餘國如此猖獗,大唐天國顏面何存?大唐天國國威何在?
“盧國老所言有理,但丞相所言也有理。茲事體大,我等都未見龍王,不能把這事鬧的太大。否則,全城百姓,乃至整個大唐的百姓,必會騷動。丞相,你說是嗎?”說完,武后看着柳元宗問道。
柳元宗皺了皺眉頭,這武后太陰險了吧?他可沒說沒有龍王。如今,武后卻把他推了出去。
心中有些無奈,但武后問話,柳元宗不敢不答,只能硬着頭皮,道:“娘娘所言極是!茲事體大,還沒有查明是不是龍王發威,我等不該騷擾全城百姓。否則,必會人心惶惶,對江山社稷不利呀!”
“是啊!是啊!國老,您覺得呢?”武后微微一笑,又看着盧國老問道。不得不說,這個柳元宗很上道,哪是那三個蠢材可以比擬的?如今大唐正與扶餘國交戰,之前龍王不出現,偏偏在這時候出現,就有這麼巧嗎?
“這,這……”盧國老看了柳元宗一眼,又看向武后,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武后和柳元宗說的確實也有道理。如果太倉促的話,定然會搞的滿城風雨,但他還是堅信有龍王,戰船被毀和這場大雨,就是龍王所爲!
“國老,我等先重修龍王廟,尋回獻給龍王的失蹤女子,再挑選三十樣貌嬌好的女子一同前往龍王廟伺候龍王。至於全城拜祭龍王,先放一放,待查清確實是龍王發威,是我等惹怒了龍王,我等再行拜祭也不晚!您看如何?”看着盧國老,皇后輕聲地道。
既然這事鬧的這麼大,相信已經全城轟動了。如果他們什麼都不做,必然會引起全城百姓的恐慌。但如果他們把這事太當回事,也就向百姓表明了態度,承認了龍王的存在。自此,百姓定會聽龍王的,而不會聽朝廷的!所以,此事必須得巧妙處理,拿捏必須得得當。
“也罷!暫且如此!若是龍王再發威,我等再另想他法!”想了想,盧國老點頭道。
武后又把目光投到了周開進三人身上,淡淡地問道:“你們三位覺得如何?”
“娘娘所言極是,所言極是!”周開進三人連忙送上馬屁。
本欲把此事以最快的速度稟報武后,沒想到卻碰了一鼻子的灰。最近,不少大臣反對武后臨朝聽政。但他們已經看出,武后臨朝聽政已成定局,皇上幾乎什麼事都不問,一切都交由武后處理。所以,他們藉此之機,以表自己的衷心。沒想到衷心沒表成,卻讓武后大罵了一通,失策了,真是失策了!
“國老可還有他事?今天天涼,哀家讓人去準備薑湯,讓國老暖暖身子!”武后看着盧國老,輕聲地道。
“謝娘娘擡愛,不用了,不用了!老臣已無他事!老臣這便告退,告退!”盧國老站起來,看着武后抱拳道。
“這,國老要走,哀家也不便強求。”武后一臉爲難地道。然後又看着那幾個力士,道:“你們幾個送國老回去,路上小心照看,要是國老着了涼,或是生了病,哀家拿你們試問!”
“是,皇后娘娘!”那幾個力士連忙應道。
接着,盧國老被送走了。柳元宗和那三個大臣,也跟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