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事,劉昌郝暫時不得而知,但他隱隱感到這事兒不會小,在這當口上,今年不可能帶着客戶去京城觀燈,即便謝四娘何時去京城看病,也開始觀望。
他讓村裡用牛耙田,去年秋後挖河灣子,劉昌郝不但勸村裡人運泥到田裡,還刻意要求凡是明年的棉田與桑田,必須運上大量的淤泥酥凍,否則不給棉種與桑苗。
其他村子也一樣,各想各的辦法,但棉田裡必須有大量淤泥,棉花種植還早了,不過桑苗過段時間便要移載下去,故從現在起必須用牛將耕地裡的熟泥與淤泥一道耙平耙勻,以便改善土質。
這一點也是很重要的。
後來將生絲分成6A、5A、4A、3A、2A、A、B、C、D、E、F、G十二個等級,但改革開放之初,幾乎連4A級生絲都沒有,絲綢大國成了劣質絲綢的代言人。其原因有兩條,工藝落後,桑葉。桑葉又分成兩條,桑葉的養分不足,桑葉受到農藥化肥的污染。
後來漸漸重視,D級以下生絲比例越來越少,也開始出現5A級以上的頂級生絲,然其數量極少,幾乎不足十萬分之一,最好的生絲仍在巴西。
宋朝也隱隱地分了等級,一是看貨色,二是看產地。
最好的生絲乃是以濟青爲首的京東絲,也就是山東所產的生絲,次之是河北絲,京西、河東、關中、巴蜀爲第三等級,江南兩浙爲第四等級,嶺南爲第五等級。
也只是宋朝……黃河崩壞後,連帶着濟水水系與淮河水系一起崩壞,西北沙漠化,北方再也出產不了好的生絲,於是絲綢業轉向東南嶺南。
如何生產好的生絲,在這方面,不得不承認倭國走在了前面。
如倭國在山東承包了1500畝耕地,任其荒廢了五年,到處長野草,惹得當地百姓種種猜疑,最後答案出來,五年不種作物,乃是恢復貧瘠的地力,撥掉殘餘的農藥化肥成分,隨後養奶牛,用牛糞肥田,地力恢復過來再種草黴,然後賣高價的有機牛奶與有機草黴。
還有倭國的果園子,裡面幾乎都種着豆科的三葉草、四葉草,豆科作物的作用皆知道的,不僅是用來固氮,還能讓土壤疏鬆,保持水分,維持穩定的墒情,麻煩便是要經常收割。此外便是重視有機肥,許多果子土壤有機質達到了5%、6%,而國內連超過1%的也沒有多少,因此所產水果不但漂亮,也好吃,當然,人家價格能賣得高,不能完全往國內搬。
故劉昌郝種花木之前,不惜代價地種苜蓿,當然,也不是完全有利,種苜蓿能有效地保護各座土山上的肥力、水分,但花木種下去第一年,必須派許多人力將花木周圍的苜蓿鋤掉,以免爭養分。到了第二年花木始壯,不用鋤草,但必須派人經常收割,不讓其長壯長高。
放在桑園上則很簡單,讓大夥在桑樹下種三葉草、四葉草、苜蓿,這個觀念肯定接受不了,但必須施用大量有機肥,增加其有機質,才能生產出好的生絲。
劉昌郝先將幾十戶人家召集,說了地力與生絲質量的關係。
“我從今年起,便正式成立提花作坊,亦會收生絲,我收與你們去烏頭渡賣,必然是兩樣。”
“那太好了,”有人說道。
就像這兩年來劉家買糧草蔬菜,價格與烏頭渡差不多,但可能是一樣?首先劉家不會用大秤大斗購糧,其次不用渡河,看似一樣,實際完全是兩樣。
“然非是你們所想象的收絲,好的生絲我會給每斤千文的價格,差的生絲,我甚至不會收購。”
前幾年,作坊是用來練手的,約三四年後,各個女工手熟了,正好這些桑樹也漸漸開始正式受益了,那時候劉家會大規模地收購生絲,然這是用來提花的生絲,豈能收購劣質生絲?
不過在宋朝,大夥也懂,好生絲與差生絲,商賈也會給不同的價格,區別就是沒有後來的那麼大。
劉昌郝還擔心有人沒有弄懂,於是替他們算了一筆賬:“七八年後,桑樹漸漸長大,每畝能近得三斤生絲,七畝便是二十餘斤生絲,二十餘緡錢。然不重地力,生絲亦不會好,我不收,你們賣給烏頭渡商賈,也不會給你們高價,每斤不過六百餘文錢,且產量也低,不足二斤,七畝地收益都不會超過十緡錢。”
在農村,每年能有十緡錢也是好的,不過若有二十餘緡錢,一家便能過上小康生活了。
有人問:“爲何不收絲線?”
“七八畝桑園,還有棉花與其他作物,你們能有多少空閒時間?”劉昌郝反問道,不收絲線的緣故,便是他未來想用一些大型機械織絲線,不但效率高,絲線品質也會提高。
“你們有桑園,棉花,農作物,秋閒時還能來我家做個短工,如此,你們還不滿足乎?”
大夥一起轟笑起來。
又有人問:“那樣,豈不是村子裡皆是三等戶?”
“幾年後,九成人家會成爲三等戶。”但表功、激勵是次要的,劉昌郝將各家召集過來,主要的是勸說大夥養驢或牛,養兩三頭豬。
宋朝大牲畜缺乏,非是缺少畜崽,而是有許多人家不願意養。
不願意養的原因也不是牛、驢貴,即便王安石變法導致百姓財富進一步縮水,劉昌郝暗中比較了一下,現在宋朝普通百姓生活水平與他小時候差距也不太大,至少能相當於八十年代的生活水平,若是將各個大戶人家均攤進去,能相當於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紀初的水準,不然也不會被後人稱爲狗大戶。
至於盜賊四起,準確地說只是一羣“車匪路霸”,治安不大好,不能稱爲農民起義。
以這個生活水平,還是有許多人家能買得起牛或驢的,況且它們是大牲畜,特別是牛,雖然作用沒有驢多,但更能吃苦耐勞,一戶人家買不起,可以兩三戶人家合夥買。
但爲什麼百姓寧願租牛戶家的牛或朝廷的官牛,也不願意買牛。
主要是宋朝的計戶等制度,官府爲了多徵稅,什麼財產都會算上,故許多百姓不願意蓋正規的房宅,也不願意置辦大牲畜。但劉樑村全是磚瓦房,即便不置辦大牲畜,升戶等也是必然。還好,去年爲了幾個小水利,劉昌郝跑了很長一段時間,在劉昌郝請求下,魏知縣同意將劉樑村升戶等緩一緩,等到今年秋天各家各戶拿到棉花收入後,纔會派胥吏過來進行升戶等。
“我們家沒錢啊。”有人哀嘆道。
“我可以貸給你們,秋後棉花上來償還。”
那就沒問題了,接着劉昌郝說豬。
在劉昌郝帶領下,去年周邊各村莊皆多養了不少豬,有的人家原本養一頭的,變成了養兩頭,養兩頭的變成了養三頭,還是小圈養,就着自家的糠秕,再買少許豆餅,進行飼養。
接着劉四根家發豬瘟,導致一連串的事發生。
連帶着小姜村、蓋村與劉樑村許多人家的豬也染上了瘟病,劉昌郝看不下去了,分別拿出八百文、五百文、兩百文根據豬的大小進行補貼,讓各家各戶將病死的豬或明顯染病的豬掩埋掉,這才杜止了豬瘟的傳染。但就是劉昌郝補貼了,對於各家各戶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損失。
以至到了今年,皆不敢多養豬,甚至出現一種說法,豬得豬瘟,就是吃豆餅的。劉昌郝當然知道這說法是那幾戶人家說出來的,今天便將劉四根家豬發瘟的原因具體地說一說,之所以勸大家養牛驢豬,主要還是爲了取其糞便,村裡有秸杆,肥力終是低了。劉昌郝也可以帶着他們買馬糞豬糞,然而輪到買,除了棉花近幾年會有暴利外,餘下的,皆捨不得買。
只能說到這地步了,劉昌郝讓大家散去,牽着苗苗的手回家。
“哥哥,他們好笨哦,”苗苗傲嬌地說。
“非是笨,是累人。”
也不是累人,而是價格,如或倭國的果園子,人家水果賣得奇貴無比,換成中國,不用多,一斤蘋果若能賣二十塊錢,讓農民怎麼折騰都願意。
劉家捨得的原因,還是價格的問題,若是甜瓜一斤只能賣一文錢,那怕產量高,劉昌郝也要計較肥料成本與人力成本了。
但這些,苗苗暫時還聽不懂。
忽然劉昌郝擡起頭。
還未到家,就看到石得一帶着好幾名士兵騎馬來到他家,然後翻身下馬栓馬。
“有作用了……”
兄妹兩來到家門口,劉昌郝施禮:“末學拜見石公。”
“勿多禮,官家讓你去京城。”
“莫急,先進來喝口茶。”
“也好。”
劉昌郝將幾人請進來,給他們沏茶。
“石公……”
石得一懂的,苦笑道:“劉有寧,此回,你讓京城翻天了。”
“石公,末學何有此能,”劉昌郝謙遜道,然而沾到了首相,開封府尹,徵南主將,怎能不是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