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錢都準備好了,豈會不去?”
去就去吧。
方波從洛陽回來,帶來了一份數據,劉昌郝說:“居然一起打聽出來?”
按照朱三的說法,有的也極其冷門,不一定能打聽得到,方波說:“有的確實在市面上買不到,然山裡有之,我又大約問了一下,其只能做參考。”
雖然市面上沒有,然而洛陽三面環山,一面臨河,河是大河黃河,山也是大山,山裡有,其價格便是託人在山裡找苗挖苗的價格,是一個大約的估計價,方波分別做了記號。他又說:“洛陽比較齊全,換成京城,有的未必有之。我再於京城打探打探,若在京城買,不必麻煩,若是在洛陽或於當地買,最好請李氏花行的人相助,此一路他家與各場務皆熟悉,不然,憑藉我們買花木過來,不知會被場務索要多少錢帛。”
他們以前也替僱主買過花木,但僱主多是有來頭的人,不怕場務,劉昌郝名氣雖大,卻沒有什麼實力,只能請李店主相幫。
“你回去後再探聽,我亦不急,縱買,亦到元旦後,且春天所購花木也不會多。”
“行,不知朱三郎與伍二郎何時回來?”
兩人是騎馬去的,據史載,儂智高叛亂時,廣州用五天時間,便將消息送到京城,那用的是特腳遞,換人換馬,不休息地送消息,才創造了這一記錄。
正常人不可能實現這一速度,如朱三下潤州,路上不敢耽誤,速度絕對比王安石快,還用了六天時間。
若是騎馬,若不是太耽誤,即便去廣州,一來一去,月餘也足夠了,去福建路更近,來回約二十幾天,但還要去尋找種籽,這得看種棉花的人多不多,兩人找得巧不巧,然後是回來,回來帶着許多種籽,真的慢了。
“快需三十多天,慢可能需五十天。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要看福建路那邊的情況。”
去福建路還好,劉昌郝擔心的是明年資料還不解鎖,其可能性能達到80%以上,那春天,要安排朱三他們派人去嶺南,不但去嶺南,還要去黎族人哪裡,尋來軋花設備,再帶回家,然後看能不能就着這些設備進行一些改進。否則,只能用手剝棉籽。若那樣,不但遠,黎族人居住的地方,又是半羈縻狀態,容易出事情,不亞於他去河東前線,甚至風險率更高。
方波想的不多,他眼中反而露出一些興奮的神色,雖然劉昌郝說是要做大善事,將它普及,前幾年價格必然還是很高的,也會謀利,必然謀利,劉昌郝想經營這麼多山呢,沒有經濟能行麼。
其實他想的多了,沒有棉花,只養四個牙人,是綽綽有餘的。
二媽回來,說:“其家人頗爲忠厚,其妻也忠厚。”
黃家退釵,雖然劉家不說,黃家也不說,多少有些讓她杯弓蛇影,名聲也不大好聽,劉昌郝可是你親侄子唉,也不打聽好。
因此這次去了陶廟村,不但打聽了陶光成的爲人,連他妻子,兩個兒子的爲人,全打聽了一遍,這纔打聽陶小娘子的爲人。
“陶家小娘子今年十六歲。”
“年齡剛剛好,”劉昌郝說,與黃家娟娟一樣,明年就是十七歲,或拖一拖,便是十八歲。誰讓這是一個早婚的時代,更過份的是,居然有人向四嬸提親,劉昌郝怒了,直接干預,說,二妹不到十六七歲,不準與別人家商議親事,不到十八歲,不準結婚。這是他的想法,女孩子,十四歲,雖未到及笄之年,也能提親了。
“論做活,恐不及黃家小娘子,論長相,比黃家小娘子勝一籌,品性皆不錯,很孝順,雖求親人多,還未訂親。”
“我已見過。”
“昌郝,你於何處見過她?”謝四娘問。
“我去李官人油坊,於路上看到她。”
“乃是緣分,其家如何?”
“其家與黃家彷彿,”二媽繼續說,彷彿是家裡的經濟,其他的不一樣,陶光成還有一個哥哥,是親哥哥,不過這個哥哥有些不大爭氣,說着,她看着劉昌郝。
“是其叔父,與其家無關,只要她家人好便行。”
“也是,”二媽繼續做着介紹,陶光成上面還有一個母親,因爲大兒子不孝順,便一直呆在小兒子身邊,下面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兩個兒子皆成家立業了,女兒是老幺,陶光成本人比黃父歲數長了近十歲,快五十歲的人。但因爲夫婦兩爲人忠厚,家風也比較好,兩個兒子同樣很爭氣,也孝順,若不考慮到陶光成哥哥家,其家品性是無可挑剔的。
“行,向她家提親,”謝四娘在邊上說,她與劉昌郝想法差不多,對家庭情況不太挑剔,這是兒子爭氣的,不爭氣,自家今年會是何等辰光,因此家庭情況特別好的,反而會擔憂,關鍵是人好。聽上去一家人似乎不錯,兒子又看到過人家,肯定比較滿意,不滿意不會讓二嫂嫂去打聽,那還考慮什麼?
“包在我身上,”二媽說,以劉家的條件,去陶家上門提親,簡直太容易了。
正說着,外面燕子忽然啾啾叫了起來。
幾人一起走出來,不是兩隻燕子,而是九隻燕子,看到劉昌郝走出來,九隻燕子一起圍着劉昌郝飛,一邊飛一邊叫。劉昌郝有些無語,這個德魯伊體有什麼作用?自己又不想裝神弄鬼,特別是以後,不科舉便罷,一科舉,這些事沾上了反而不大好,如狄青。
忽然他明白了:“阿孃,二嬸,燕子要南飛了。”
“不會吧,它們南飛還會打招呼?”
按理說是不會,然而……劉昌郝也不知如何回答,說:“萬物皆有靈性,莫要小看了它們。”
“昌郝,要不要提親?”
“咦,二嬸,爲何有此一問?”
“你未來……”
“二嬸,你莫多想,我只是救了白頭,又喂蟲子給它們吃,它們才親近我。”
白頭便是那隻受傷的燕子,頭頂上有一簇白毛,苗苗叫它白頭,那就是白頭了,二媽可能覺得神奇,以爲劉昌郝未來有大出息,有大出息,那麼找小娘子必須提高“檔次”。那有這說法。
一會苗苗問:“哥哥,它們爲何未飛走?”
“燕子遷徙,一般於夜裡飛。”
謝四娘在邊上問:“它們能活多久?”
“其壽命還可以,一般能活十年時間,然其遷徙會遇到許多危險,有的被天敵吃掉,有的跨越茫茫大海,飛不動了,掉入大海淹死,有的被人類捕殺。明年能有一半飛回來,便是幸運了。”
謝四娘慈憐道:“畜牲也可憐。”
劉昌郝不語,在人類眼裡,燕子可能很可憐,但在黑貓大人眼裡,人類是不是更可憐?這一想,命題太過宏大。苗苗央求道:“哥哥,能不能讓它們不要飛。”
“苗苗,燕子以飛蟲爲食,冬天我們這邊沒有飛蟲,只能南飛,去南方尋找食物。”
“我們挖蟲子給它們吃。”
“那也不行,它們亦不耐寒冷。”
苗苗想哭,劉昌郝安慰道:“所以哪,它們飛回來,我們一定要善待它們,不能傷害它們。再說,只是我一個猜測,今天晚上未必會飛走呢。”
但這件事傳得快,劉昌郝上山灘,許多人居然問了起來,小燕子每年南飛很正常,然而飛走前與主人打招呼就不正常了。以至到了晚上,不但謝四娘與苗苗無法入睡,張德奎家、秦瓦匠家、蓋氏一家,以及薛勇幾家,都沒有入睡。劉昌郝繼續看書寫字,到了二更時分,他準備入睡時,幾隻燕子又叫了起來。
劉昌郝走出來,幾隻燕子圍着他飛,這回真確定了,劉昌郝說:“你們南飛,不要像在我家,最好不要與人類親近。”
它們南飛,飛向哪裡,劉昌郝不清楚,有的能飛向福建路,有的飛向嶺南,甚至跨過大海,南海那些土著人什麼都吃,即便是漢人居住區域,也有許多皮孩子。
謝四娘也爬起來,問:“你說,它們能聽懂乎?”
“聽不懂的,我只是說一說。”但劉昌郝忽然閉上嘴巴,不但謝四娘與苗苗,連兩隻豹貓也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蹲在門坎上,盯着天空中的小燕子。難道它們也是出來送行的?這事兒真的不大好解釋。
張德奎一家過來了,秦瓦匠與蓋氏兩家也過來了。
苗苗也揮手,說:“你們一定要小心啊。”
幾隻燕子忽然從天空中落到她肩膀上,歪着腦袋看着她,“白頭”還用小嘴啄了啄苗苗的耳朵,又衝劉昌郝叫了一番,忽然一起迎着明月,飛向高空,瞬間消失不見。
秦瓦匠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說:“真飛走了,真打招呼啊。”
苗苗忽然哇哇大哭起來。
薛勇也過來問,確實很怪異,劉昌郝不欲多說,回房休息。連第二天都未去山灘,繼續呆在家裡看書。韓道實便來了,他說新詞,劉昌郝說:“韓大郎,不說新詞,乃說花。”
後來有人將范仲淹、歐陽修、王安石也排進十大詞人行列,劉昌郝卻不大認同。這三人名氣大,才情也大,然而寫詞皆不多,特別是王安石與范仲淹,雖然有一些能拿得出手的佳作,皆不是張若虛《春江花月夜》那種孤篇壓盛唐的驚豔佳作,包括王安石的《桂枝香》,范仲淹的《漁家傲》,雖是難得佳作,然不能稱爲“孤篇壓宋朝”。若讓劉昌郝來排,寧選晏幾道,都不會選這三人。
前面還有晏殊,晏殊與李清照一樣,優點明顯,缺點也明顯,格局略小,略單薄,特別是晏殊,有濃濃的“強說愁”嫌疑,仔細回味,看似悠閒,實則“虛”的慌,真比起來,比李煜遜了好幾籌。
柳永一些詞份量夠重,又得不到正統士大夫的認可。
馬上開始精彩了。
但眼下的,大蘇與晏幾道未達至巔峰,秦觀與周邦彥、賀鑄只是三個粉嫩的新人,李清照有沒有出世,劉昌郝還不清楚。
故這首詞出世後,加上以前積累的名氣,必然引起轟動。
但詞是爲了明年賣花做準備的,花纔是重要的。或者說花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乃是他那種裝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