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劉昌郝讓朱三在京城做了一個石版,是一個橢圓形商標,繼續用金色顏料印在紅紙上,上面用簡潔的手法畫了四座山,一彎斜月,山下一片瓜田,然後是三十一個字,三個大字:西坡蜜。
二十八個小字:種出東陵子母瓜,伊州佳種莫相誇;涼爭冰雪甜爭蜜,消得溫墩顧諸茶。
許多人不懂,認爲這首詩寫的是西瓜,什麼時候東陵瓜變成了西瓜?
之所以成了東陵子母瓜,是五色瓜瓜子比較大、瓜子裹着瓜瓤子,瓜瓤子連着瓜肉的緣故。這也沒關係,吃的是瓜肉,也不是瓜子。
瓜摘下來後立即貼上“商標”。
劉昌郝又讓吳坊主送來草紙,不是做鞭炮的那種草紙,是精製的草紙,比較光滑亮潔,做成瓜袋,瓜袋兩邊也印着東西,正面還是剛纔的商標,反面又出現了一個新商標,還是橢圓形,上面是一截瓜藤,瓜藤下面有一個漂亮的五色瓜,後面則是兩片瓜葉,下面是四個大字:我是瓜王。
宋朝的我,一種是俚語,一種是老氣橫秋的自稱,如“我欲乘風歸去”“多情應笑我”,前者粗鄙,後者霸氣。
放在這裡,無疑是一種很霸氣的稱喟方式。
至少截止到清朝,它是最有名的甜瓜。
劉昌郝種的五色瓜更甜,品相也更漂亮,因此我種的瓜就是瓜王!最好吃的瓜,最好看的瓜!劉昌郝昨天嘗過甜瓜味道後,立即讓莊木匠做一個木版,也就是這個商標木版。
只是臨時性地用一下,做一個示範。馬上朱三他們回去,一邊談價格,一邊立即請雕匠將這個商標雕成石版。
然後將甜瓜放入袋中。
這才放草秸,沒有用麥粟秸杆,太硬了,全用的是稻草,劉樑村水稻面積不多,即便有稻草,也用來喂牛。不過蓋村有的是,雖然稍遠一點,每擔加上兩文錢,四文錢一擔了,會有村民用車子運過來。稻草也有要求,顏色不能發褐色,這就要看各家講究與否,草垛推得不結實,雪水雨水淋進去,顏色就會變掉,堆得結實,裡面顏色不會變。
但不管怎麼堆,露面外面的草頭肯定是發褐色,稻草運過來,用鍘刀將這些發褐的草頭切掉不要,之所以用稻草,乃是其比較軟,在運輸搬卸過程裡不易劃傷甜瓜,畢竟品相也是賣點之一。
反之,置於爬蔓種植,那怕派人翻動,瓜皮顏色總有些不一樣之處,不會像劉家的甜瓜,整個表皮顏色如一。
朱三說:“能整筐贈人。”
劉昌郝點頭,以現有的情況,他幾乎將包裝做到了極致,也不算是噱頭,這些瓜在宋朝,足以配得上如此包裝。瓜好,包裝也精緻,價格可能也會漂亮,能當成送人的禮物。
四人帶着八筐瓜回京城,謝四娘問:“兒,能售幾文錢?”
“阿孃,真不好說。然因其超甜,價格必然會樂觀。”
不但劉昌郝和朱三,恐怕果子行的行頭都不能準確判斷出它的價格,不過劉昌郝已經等於給了一個大約的價格……
劉家繼續忙得昏天黑地,劉昌郝心裡有些後悔,當初應當多請十五名婦女,這點誤差是謂必然,真請了,纔開始勞力又顯得富餘,浪費工錢。
三天後朱三又來了,他欣喜地說:“劉有寧,大善也,吾等與幾家果子行,將其價談至十六文錢一斤。”
謝四娘又像在縣城那樣,軟綿綿的癱下去,劉昌郝一把將她扶住,不就是十六文錢一斤嗎,至於這樣?
它應當是多少錢一斤,真的不好說,劉昌郝等於給出一個大約的範圍。他對朱三說,往三十文四十文上叫價,漫天要價,等着對方坐地還錢。但這是瓜果蔬菜,能有多少還價的空間,實際上劉昌郝等於說,每斤甜瓜價格得是十幾文錢,最少不能低於十文錢。究竟是多少,確實不大好說,只能任由朱三他們自由發揮。
朱三說了經過。
幾個人帶着樣品與各果子行行頭交易,幾個行頭看着甜瓜如此包裝,也傻了眼,朱三又讓他們品嚐,好包裝不行,好看也不行,早上市都不行,它終是水果,最核心的得要好吃。所以感到甜瓜糖分含量比較高,劉昌郝立即加了價碼,提升了包裝標準。
不用說,它會很貴。
朱三伍貴他們叫出四十文錢一斤,幾個行頭立即搖頭。
就算它是瓜王,這不是隆冬,也有一些早水果上市了,太貴,誰去買。
但讓他們放棄不談那是不可能的,越是這種甜瓜才越有操作的空間,談了半天,朱三將價格跌到三十文錢,幾個行頭將價格漲到十文錢,還有巨大的差異,幾個行頭只好讓朱三他們回去,將各個果子行主要的大戶叫來商議。
昨天,又經過艱苦的談判,最終將價格確實在十六文錢,不過對方提出幾個要求。
若是劉昌郝送來的甜瓜不如樣品,他們有權利不要。
因爲自古從未有過,是韓道實說的,百姓也不知道,價又高,故兩筐瓜必須送一個瓜,賣的時候好將它切開,讓顧客品嚐。
十六個瓜必須送一個,等於變相地還了一文錢,但仍是劉昌郝能接受的,並且劉昌郝心裡想,看來這些行頭真的不能小視,在這時代便想到了先嚐後買。
只是暫時的議定價,若好賣,下趟還是這個價格,若不好賣,劉昌郝必須得降價。好不好賣,是作不得假的,況且朱三四人本身就是京城人,能看得到。是預防萬一的,畢竟價格太高。
行頭與各行重要人物花精力將各個商販組織起來,得拿半成好處費,每賣一百筐瓜,從中拿出五筐瓜白送給他們。但只要達到十文錢,劉昌郝便滿足了,每多出一文錢則是一分驚喜。
韋小二去僱船,餘下人印包裝袋、摘瓜、擇瓜,將比較小的或長相不正的瓜擇下來,造成的原因有很多,時間到了,它們照樣也會成熟,也會消耗瓜株養分,須摘下來。不過是上架的,又是“精準授粉”,次品率不多,都不足2%,可能越往後次品率比例會越高,但總比例依然會很低,主要還是掉果無法控制。
這時便能看到上架的好處,瓜一起吊在瓜藤下,一目瞭然,若是老手,眼睛又好,進入瓜架內,能一眼看出幾十米內,有多少瓜熟了。大夥不是老手,這兩天劉昌郝繼續帶着幾個負責下瓜的人,就着這些瓜進行辨認。現在能放手了,還是不能準確辨認的瓜,則放下不管,反正纔開始,放上十來天都沒有太大關係。
貼商標,稱瓜,這又是一個重要的環節,不能大瓜小瓜胡亂地裝在一起,那就不大好看了,裝筐的八個瓜必須大小差不多,可是瓜本身重量是有差異的,以及筐重,筐子越精緻厚實便越重,本身就有重量的差異,最後到塞草,大瓜塞的草會少,小瓜塞的草會多,草重量差距不會太大,但它很貴,那怕一兩的差距,販子也會計較。
好在劉家現在經濟不緊張,許多事便能提前安排,很早劉昌郝便讓圍山村的人做了近三萬個瓜筐,從中選擇出幾個除筐蓋外,標準一斤十兩重的瓜筐,用它們來稱瓜,秤更不大標準,於是劉昌郝讓朱三他們在京城用官秤爲標準做了十幾桿秤。
瓜挑好了,每八個瓜一組放入筐內稱,稱好了放入包裝袋,再裝入其他筐中,塞草,將寫有淨重的紙頭貼在瓜筐上,裝車,上船。
劉昌郝低聲對韋小二幾人說:“我家瓜貴,勿得在村裡傳,以免眼紅。”
秦瓦匠問:“幾何?”
不當問的,但秦瓦匠是一個直腸子,絕對沒有惡意。
“一斤十幾文錢。”
幾人一起瞪圓了眼,這是賣給果子行的,到了瓜販子手裡,豈不要比豬肉賣得還貴。它也是劉昌郝反覆斟酌的原因,在另個時空,許多稀有的瓜果蔬菜都比豬肉賣的貴,即便是甜瓜,有的甜瓜品種好,很甜,也與豬肉價相彷彿。但放在宋朝,得考慮宋朝百姓的接受能力與消費水平,眼下的還不能算,必須交給販子,又比較好賣,價格才能算是定落下來。
韋小二說:“予之,取之?”
劉昌郝哈哈一笑。
其他人先是莫名,不過也醒悟了一些,劉昌郝這種種瓜方式太繁瑣,但劉昌郝以前說過,必須得這樣做,瓜才能大才能多才能甜。
若是不大不好看不甜,怎能賣出如此高價。
張德奎嘆息道:“京畿附近,果然與衆不同。”
劉昌郝又是哈哈一樂,但張德奎說的頗有道理,這是背靠着京城的大市場,若是放在一個小縣城裡,這麼多甜瓜壓下來,準得成爲白菜價,管你瓜有多甜。
一車車瓜往船上拉,劉樑村的人也不眼紅,別看劉昌郝用了各種措施,因爲留瓜晚,劉家的瓜熟了,村裡也有不少人家瓜熟了,但許多人奇怪,明明我家的瓜枝繁葉茂,長勢喜人,爲什麼瓜結的不多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