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鑫其實挺好奇張揚這位導演的近況如何的。
畢竟……上次大家在東京電影節表態完之後，所有人都退出了，唯獨他劇組裡的副導演上去領了一個獎。
這哥們其實挺有才的，這倒是實話。
屬於第六代裡面不拔尖，但也不差的那種。
但……只能說，人各有志。
許鑫雖然心裡好奇，但也不想去多打聽。
並且也給了他面子。
好歹是“故人”相見嘛。
但有的時候，導演階層其實也是一個很現實的羣體。
大家在一起共同處事的時候，擡頭不見低頭見，這個張導那個王導的喊着。
通過稱呼而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主次劃分。
可實際上，在這個圈子裡，階級從來都是存在的。從獎項、榮譽、票房、影響力等等各個方面都是如此。
張揚很厲害。
但在這種最能彰顯導演地位的場合下，哪怕他比許鑫高一代，可還是要過來親自打招呼，寒暄。
不過，對於劉一菲，他倒沒過多留意。
這並非是什麼情商不夠之類的……而是整個頒獎典禮的基調所在。
今天的主角，就是導演。
一個導演要是對一個演員鞠躬哈腰的，不管被誰看到了，下一屆都肯定見不着他了。
劉一菲呢，也不介意。
反正她現在面具扣臉上了，正是仙氣飄飄的時候，凡塵之事大可不必在意。
但她卻在許鑫旁邊，能清晰的聽到張揚的話語：
“許導最近新電影拍完了？”
“對，那電影還挺快的。張導呢？最近在忙什麼？”
“我……嗨，瞎忙唄。我最近在探索紀錄片類型的題材，打算找許導取取經。”
“哈哈，這話可太客氣了啊，張導，您這讓別人聽到，指不定以爲我咋回事呢。可不敢這麼說。”
“哈哈~那可不成，一部《舌尖》，誰看了不得說一聲夠到了紀錄片的天花板？”
“可別，哈哈，再誇下去，我可就飛起來了。”
“哈……誒，對了，許導，我聽說您和學院合作籌備了一部紀錄片？現在是什麼進度了？”
“已經組建完劇組了。”
“這麼快呢？”
“也不快了，年前就立項了。怎麼，張導感興趣？”
“哈哈，不瞞許導說，確實挺感興趣的。”
“這……那以後有機會，咱們合作一下吧？這電影與其說是我的點子，真實情況是學院投拍的紀錄片。我不是回學校任教了麼，這是學院派下來的一個課題項目。小紀錄片，沒什麼難度，所以這次上到導演，下到劇組，都是學院裡的研究生。與其說是紀錄片，倒不如說是實踐。別的不提，張導要真感興趣想來，不說有沒有導演人選吧，我還覺得大材小用呢。下次，下次咱們有機會一起合作。”
“啊~原來是這樣……”
神仙姐姐聽着倆人的對話，仙氣滿滿的雙眸裡，是一抹頗爲感興趣的神色。
怎麼感覺……這人有點故事呢？
而且找到許鑫是有所求的。
只不過許鑫把路堵的很死，並沒有給任何機會。
什麼情況？
她拿出了手機，把屏幕的亮度調暗，保證除非有人湊到她臉邊上，否則絕對看不到屏幕上的搜索內容後，直接搜索了對方的名字。
乍一看，還挺驚訝的。
《洗澡》、《落葉歸根》、《昨天》、《無人駕駛》是高園圓那個吧？……《飛越老人院》？
瞬間，她瞳孔微微擴大了一下。
接着退出了網頁，把手機給關上了。
這時，《萬箭穿心》的編劇吳楠迎了過來：
“許導~張導~”
“誒，吳老師。”
許鑫笑着打了聲招呼。
而在劉一菲眼中，這位《萬箭穿心》的編劇也挺有意思的。
除了開場打的招呼之外，幾乎沒怎麼和張揚搭茬。
偏偏，在除開自己的三人小圈子裡，還不見一點矛盾，用《萬箭穿心》爲話題，聊的很是熱鬧。
嘖。
很快，三個人寒暄的差不多了，蘇萌那邊來提醒：
“許哥，那邊開始排隊安排紅毯入場了。”
許鑫主動結束了話題。
其他倆人也禮貌告別。
而跟着蘇萌往通往紅毯的方向走的時候，劉一菲拿手掩着嘴，低聲問道：
“這個張揚因爲《飛越老人院》東京拿獎的事情，被封殺了？”
“算是軟封殺吧。”
許鑫應了一聲：
“不然，這種導演怎麼可能去拍紀錄片。”
“……你們那天到底怎麼聊的？”
東京電影節的時候，她沒過去，本來是打算等電影節頒獎典禮當天再過去匯合的，誰成想許鑫退出了。
於是，許鑫把事情大概的說了下。
神仙姐姐微微點頭：
“這點覺悟都沒有，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聽到這話，許鑫翻了個白眼：
“你個美國人在這扯啥淡呢。不還是你們的鍋？”
“啪！”
“去伱的吧！”
一巴掌拍許鑫後背上，神仙姐姐滿臉嗔怒：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等着，15年之後我非教你做人不可！”
“喲？”
許鑫一揚眉毛：
“有信了？”
“嗯。”
說起這個，神仙姐姐眉飛色舞了起來。
“現在已經進入考察期了。3年考察期，只要通過，15年底或者16年上半年，我就是有身份證的人啦！”
這話在許鑫聽來反倒有些驚喜的意思了。
“那這幾年可要謹言慎行。”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說着，心情大好的神仙姐姐一個不小心，面具的下半張臉兒有些崩。
她一樂，露出了牙花子。
看的許鑫那叫一個道心崩碎。
可倆人誰都沒留意到……在這個越往裡面人越多、認識倆人的同僚越多的環境下，劉一菲那“含怒”的一巴掌，可是看的不少人心驚肉跳。
好傢伙……
許導你說打就打？
她這一巴掌，或許在粉絲面前打的，那倆人的關係可能會被傳成“藍顏知己”。
但在這羣人面前打下去，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這是一個能在西北圈太子爺頭上動土的女人。
單就這一點，背後的能量……
可真就海了去了啊。
……
整個紅毯等候區分內外場。
前場是給大家閒聊天，交際，或者抽菸的地方。
而在蘇萌的帶領下進入後場，這邊就看到了許許多多臨時擺放的椅子，也看到了許多今天到場的嘉賓。
有下意識起身的徐爭，還有衝他招手的婁曄。
以及王寶強，黃勃等人。
好多人都在。
座椅是成排放置的，大家坐的位置都很隨機，但要說空位置最多的地方，卻是距離門口最近的第一排。
那一排，許鑫瞧見了張國利、王學昕、高羣書等人。
以及馮曉剛、大王二王，劉震雲……
和正衝他微笑招手的李雪劍。
一整排的位置，坐的人如果真要論起來，大部分其實都是“地域”符號很明顯的一幫人。
但他們沒坐滿，反倒是空了許多位置。
這時，許鑫也沒瞧見雲圖的人……
或者說，對方即使來了，他也不見得認識。畢竟他也不參與雲圖的管理，這些片子的製片人長什麼樣也沒見過。
而眼下，隨着他的到來……其實不得不說一句乍一聽有些扯淡，但實際上卻很現實的事情。
那就是……當他帶着劉一菲走進來的時候，一些人說話的聲音都壓低了許多。
更有甚者乾脆停下了交談。
只是目光都在盯着他。
一下子，整個會場的聲音分貝就開始降低。
而第一排正不知道跟大王聊什麼的馮曉剛下意識的擡起了頭，眼裡還帶着點疑惑。
接着環視四周，目光落到了許鑫身上。
而他擡頭，大王也順着方向扭頭看去。
接着是小王。
再然後是張國利、劉震雲等人。
最後，第一排那邊的王學昕、徐凡、周訊等人都紛紛扭頭。
並沒有人交流。
可不知爲何，許鑫直接就上了焦點位。
大家都在看他。
但每個看他的眼神裡都有各種各樣的想法。
直到……
氣氛越來越安靜。
安靜到連今晚就只是過來打個醬油的劉一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羣人……幹嘛呢？
怎麼忽然就這樣了？
下意識的，她擡頭看向了許鑫。
眼裡就一個意思：
“坐哪？”
許鑫沒看她，甚至沒感受到她的目光。
而是忽然點了點頭。
目光落在了第一排坐中間位置的馮曉剛方向。
對方在看他。
他也看到了對方。
於是，禮貌點頭。
接着都沒看劉一菲一眼，就在這種安靜的注視下，兩三步就來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然後……
越過了坐在最邊上，手裡還攥着個手機的高羣書，直接來到了馮曉剛旁邊，恰好同樣是中間的位置。
在衆人的眼中，隨着那些空座位一點點被許鑫略過……
這哥們不會真的想坐馮曉剛旁邊吧？
而這個想法剛剛誕生。
在他們看不到，可劉一菲卻看着異常清晰的眼眸中，她注意到了馮曉剛的一個細微的動作。
原本，他是扭頭跟旁邊的大王在聊天的。
但扭頭後，身子已經轉到了自己和許鑫現在的方向。
而隨着許鑫的走進……
他的雙手，都放到了膝蓋上。
那是一種反射動作。
人要起身時的條件反射動作。
甚至，劉一菲還清晰的看到了他手上的白癜風斑塊。
對方的白癜風其實已經蔓延到臉上了，並不是什麼秘密。不過看的出來，今天他化了妝，所以臉上沒有，但手上的白癜風是沒法遮掩的。
她對這種病人因爲家學的原因，天生就帶着同理心，自然不會有什麼高下的心態。
只是在想對方會不會真的起身迎接。
可……
許鑫的步伐卻忽然加快了。
然後主動伸出了手，微微彎腰，手探過去的方向，剛好是坐着的馮曉剛能夠到的位置。
“馮導，您好啊。好久不見了。”
倆人上一次見面，還是在楊蜜憑藉顧小夢拿到了金馬的頒獎典禮現場。
不過沒怎麼交際。
《風聲》階段，華義顯然還沒把他放眼裡，不然蘇有朋他們肯定過不來。而那會兒，是倆人爲數不多，同時也是最後一次的交際。
許鑫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動作，所以才加快了腳步。
馮曉剛自然也是老江湖了，見許鑫伸手，他便沒在起身，而是直接伸手：
“嗯，小許，好久不見。”
然後，許鑫就坐到了他旁邊。
終於，倆人的第一次同框，就這麼出現了。
已經有人偷偷拿出了手機。
然後就看到了許鑫那邊探身，分別和大王二王握了下手，打了個招呼。
接着是更遠一些的張國利等人。
分別打完招呼後，一些議論聲便重新響起。
每個人都在討論着這樣一幕……如今的京圈雖然談不上如日中天，但至少地位仍然穩固。而西北圈……去年他們真的太猛了。
迄今爲止，三部票房過十億的電影，直接把華語影壇的票房天花板給撐了起來。
不提什麼底蘊，在這個到處都充斥着金錢和利益的名利場裡，誰票房高，誰就是老大。
而如今的西北圈能起來，幾乎可以說是這個年輕導演一手撐起來的。
這件事在圈子裡並不是什麼秘密。
雲圖有逆風的股份。
憑啥這種好事便宜給逆風？
西北圈這些年爲什麼號召力又那麼強？
他們要真有能力，早就起來了，還至於落魄那麼多年？
在加上楊蜜那邊的事業如火如荼…… 有些事情，哪怕沒實錘，可大家光靠猜，就能猜出個“真相”。
沒有人懷疑許鑫是否有資格坐馮曉剛身邊。
甚至，都沒人考慮過馮曉剛旁邊的位置，是不是該留給陳愷歌。
此時此刻，看着在那竊竊私語的倆人……衆人心頭或許有百種想法，但有一點卻是共通的。
那就是……
“這倆人在聊什麼？”
……
“小許的電影完成了？”
“拍完了，後期還沒動。”
“怎麼？”
“犯懶了。”
“哈哈~纔多大歲數就犯懶？”
“看您說的，我又不是勞模。再說，楊蜜不是去美國了麼，孩子天天在家鬧騰的很，找不到媽媽就哭，我想着等她回國之後，我纔算解脫出來。”
“那倒也是。家裡的孩子多大了？”
“三歲多了。”
“喲？這麼快呢？幼兒園了吧？”
“可不，今年九月份就該上中班了。”
“好嘛，可夠快的。不過孩子就是這樣，我閨女剛出生的時候就這麼點，在我懷裡跟個小貓一樣。結果一天一個樣，一天一個樣……孩子長的可太快了。從剛降生到懂事兒，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對，我現在也是這個感覺。剛出生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現在天天爸爸喊着……又希望他們快快長大，又不希望他們長大……”
“哈哈哈~當父母的都是這個心態，都是這麼過來的。”
甚至連劉一菲都有些驚訝。
誰能想得到？
這個“王見王”的場面，倆人竟然在聊孩子的事情。
決口不提電影。
而是在聊娃……
可偏偏……從她的角度而言，這場面反倒是最理想化的東西。
沒啥衝突。
大家都保持了一份體面。
沒看大王小王都沒理許鑫麼。
除了握了下手之後，這倆人都把頭扭了過去和其他人在聊天。
甚至都沒搭理自己。
劉一菲也不覺得這倆人格局小……事實是，這倆人要真的和許鑫與自己談笑風生，那估計明天京圈就會有一大波“出逃”人員……
老大都保持不住高姿態了，那還怎麼服衆？
眼下，大家的處理方式都很聰明。
導演對導演說話。
其他人禮貌招呼，保持克制，維持距離和疏遠。
反倒是最棒的結果了。
她正琢磨着，忽然察覺到眼前有些黑。
下意識擡頭……
身上還帶着淡淡煙味兒的陳愷歌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
劉一菲嘴角一抽。
心說這種時候你湊什麼熱鬧？
而正和馮曉剛聊天的許鑫一擡頭，先是一愣，隨即忽然站了起來。
“陳導。”
“嗯，小許。”
陳愷歌一片宗師氣度，面色淡然。
許鑫笑着說道：
“您坐。”
這話一出口，反倒是馮曉剛有些意外了。
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劉一菲的方向。
實話。
那邊兒……還挺空的。
而陳愷歌則擺擺手：
“沒事，你坐就行。”
“不不不，我看這會兒還沒開始，剛好抽顆煙去。您二位聊。”
許鑫臉上的笑容那叫一個真誠。
而聽到他話的劉一菲也站了起來。
把位置讓給了陳虹。
“陳老師您坐這吧。”
“啊？……謝謝啦，一菲。”
在陳虹的禮貌道謝下，許鑫衝馮曉剛擺擺手：
“馮導，你們聊，我抽菸去了。一會兒見。”
“嗯，一會兒見，小許。”
最終，京圈和西北圈的王見王，以出身西北卻紮根京圈的陳大導演的“亂入”而倉促結束。
看的衆人稍微有些遺憾。
這碰面……也太短暫了些。
還沒看過癮呢就結束了？
不顯山不露水，甚至都不知道這些人在聊什麼……這陳愷歌不是來搞笑的麼？
有你什麼事兒啊？
而作爲當事人，等許鑫離開後，陳愷歌扭頭衝馮曉剛問了句：
“你們聊什麼呢？”
“……”
馮曉剛看了他一眼，笑着搖頭說道：
“沒事，瞎聊。”
陳愷歌雙手抱在肚子上，慢條斯理的微微點頭：
“你別看他年輕，這小子可不簡單。”
“……”
馮曉剛嘴角抽了抽。
心說用得着你廢話？
明眼人都知道他不簡單。
當然了，這話也就是在心裡嘀咕，肯定是不能說的。
接着就聽陳愷歌繼續說道：
“他和張一謀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做事風格表面上永遠不會和任何人起爭執，對誰都是一副笑臉迎人的模樣。但私底下風格凌厲的就和刀一樣。我雖然對他沒什麼惡感，但還是得提醒你一句。”
“……”
馮曉剛依舊無言。
只是微微點頭。
也不知道是客氣還是對他的話表示贊同。
而就在這時，一旁的陳虹也湊了過來，低聲問道：
“小剛，你倆以前沒怎麼見過，對吧？”
“嗯，對。”
馮曉剛稍微前傾，看着陳虹說道：
“最近一次見面，還是在金馬獎，《風聲》和《非誠勿擾》那時候。”
“那會兒他還不算出名呢吧？……這次見了感覺如何？點評點評你這個後輩？”
見陳虹用這種很讓人接受的稱呼來提問，馮曉剛想了想，回答道：
“上次見他，感覺就一小孩兒。但這次……”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
似乎在總結，又似乎在搜索詞彙思考該怎麼形容。
停頓了一兩秒後，他才說道：
“有一股銳氣。一般的導演身上半點瞧不見的那種銳氣。”
陳虹一愣。
顯然沒想到對方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
但還是笑道：
“那肯定，年輕人嘛。”
“哈哈，是。”
馮曉剛應了一聲。
接着用掩嘴打了個哈欠的動作，主動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雖然自己的答案聽着簡單……年輕人身上有那種銳意進取的特質簡直太正常了。
但他自己心裡卻很清楚。
從對方坐在自己身邊那一剎那，身爲一名導演，他很清晰的能感覺到這個人身上所……藏着的那一股子銳意。
陳愷歌說的其實很對。
這個小孩兒……確實像一把刀。
都知道它很鋒利。
但更恐怖的是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出鞘。
會藏，能隱。
但這都不是重點。
就像是他不知道對於自己這個評價，旁邊這二位是什麼感受那般……
他在感受到這個小孩兒身上那股銳氣後，最直觀的感嘆，其實早就在心裡瀰漫開了。
“老了啊。”
他心說道。
以前或許還能壓得住。
可現在……
他的心裡泛起了一絲無力感。
這時，他旁邊的大王對他說道：
“小剛，沒事，讓他得意一會。這部電影，咱們好好弄，他那部片子是個小題材，比咱們差遠了！這兩年咱們多點開花，又有了一羣土財主。他們一定擋不住！”
“……”
馮曉剛又無言了。
只是整理好心情，微微點頭。
“嗯。”
……
“陳愷歌，我不好說。但馮導的天花板，我覺得我已經看到了。”
在劉一菲疑惑的目光中，叼着煙的許鑫微微搖頭：
“沒法跟你解釋……”
“你儘量，行不行？說的我心裡癢癢。”
“……”
聽到這話，許鑫想了想，又左右觀看，確定周圍沒什麼人後，才低聲說道：
“他身上類似張導那種……氣質，消失了。”
“……？”
劉一菲心說你在說啥？
什麼氣質？
這麼玄幻的嗎？
看到了她那表情，許鑫笑着聳聳肩：
“所以我才說，我沒法和你解釋。或者你可以把我這句話定義爲男人的直覺。但……我在張導身上，始終能看到一種旺盛的求知慾。
或者說……他無時無刻不在思考，思考着自己該怎麼迴歸到一種屬於他的本質，並且，在迴歸之後，他還會思考自己該怎樣跳出去。
他對任何電影題材都抱有這種求知慾，他好奇，衝動，想試試……聽過那句話麼？叫做慾望是人類前進的原動力。
你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張導身上這種探索的精神很濃。
比如這會兒是一個房間，你坐在這，他坐在那，你們誰都不說話。但你會不自覺的好奇，看着他在那皺眉思考，你就會琢磨，他這會兒在想什麼呢？某個劇本？某個電影？還是說電影之中某個畫面橋段該怎麼設計？你只要往他身邊一待，不自覺的就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想要剖析他的內心。”
“馮曉剛身上沒有？”
“沒有……也不能說沒有，應該說已經很淡了。”
許鑫再次搖頭：
“我也不清楚我概括的對不對，但……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那陳愷歌呢？”
“他……或許還有吧。”
看着即將燃燒殆盡的香菸，許鑫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誰知道呢？……知道剛纔我爲什麼走的那麼突然麼？”
“爲什麼？”
“因爲我覺得沒繼續聊下去的必要了。他旁邊坐着大小王，興許是我的個人主觀判斷？但我總覺得這些人的眼裡全都是生意，而他呢，和這些人在一起……有點類似張導在新畫面那個時候。
當然了，這還是我的個人觀點。
無論是什麼電影，我覺得他考慮的一定很不單純。要想怎麼捧人，怎麼合理分配資源，怎麼保障票房……尤其是《1942》之後，我覺得他要考慮的情況會更多。你不是導演，所以你不知道。一旦導演的創作混合了這些東西后，就會很容易妥協。
心裡有了底，自然也沒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剛好，陳導來了，那我就順坡下驢唄……還別說，這煙味道還不錯。”
低頭看了一眼已經燒的只剩下煙屁的九五之尊，他隨手丟到了垃圾桶裡，對劉一菲說道：
“走吧。該走紅毯了。”
“emmm……”
神仙姐姐先是跟上了他的腳步，接着猶豫了一下後，說道：
“其實在我眼裡，如果讓我去選擇，我會選你。”
“？”
許鑫頗爲納悶的看了她一眼：
“你這不廢話麼？你想選人家倆，華義也不同意啊。”
“哎呀，我不是說的這個！”
劉一菲哭笑不得，吐槽了一句：
“沒看剛纔那倆人拿我當空氣麼……我指的是，在主觀條件下，三部電影邀約擺我面前，我還是會選擇你。你知道爲什麼嗎？”
“爲什麼？”
在許鑫的好奇之中，神仙姐姐臉上的仙氣再次降臨。
明眸皓齒，珠玉一笑：
“因爲……作爲演員，我看得到你身上有一股氣質。你有，他倆沒有。”
許鑫忍不住翹起了大拇指：
“要麼說王語嫣還是你演的最好呢。斗轉星移，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介話都到頭啦~”
“嘿嘿嘿……走啦，走紅毯去~”
神仙姐姐輕笑着推了他一把。
他以爲自己是在玩笑。
可實際上，她是認真的。
無比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