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一度的聖服學院畢業季,聖服學院的學子們此時此刻就要褪去自己的學士服,換上各色的衣裝,走向各自的未來了。
慷慨激昂的儀式無法掩蓋將要分離的落寞,宇宙是如此廣袤,今日一別,相見無期。
兩名畢業生站在角落裡,久久不願意脫下自己身上的學士服。
“你真的打算加入反抗軍了?”高個的男生問道,語氣中有着難言的滋味。
“是的……任君意學長待我不薄,我早就已經答應了任君意學長了。”矮個男生低聲回答,“你也跟我一起來吧,我們一起搭檔,做出一番事業來。”
“你知道的,我父親是政府軍的軍官。”高個子男生低聲道,“他希望我能夠到他的船上任職,他們還缺少一個大副。”
兩個人默默無言,志趣相投,深交十年的摯友,此時一別,日後怕是就是敵人了,這種感覺,年輕人怎麼能夠輕易排遣?
“這戰爭,到底還要打多久啊……爲什麼還沒結束……”高個男生突然狠狠一拳打在了旁邊的牆壁上,把牆壁打出了一圈圈龜裂的紋路,“我們曾經約好,一起泡妞,一起結婚,一起駕駛飛船闖蕩宇宙的,我們約好了的……”
清澈的淚水從雙眼之中流下,流過鼻翼和臉頰,落在上脣毛茸茸的鬍鬚之上,再流進嘴裡,酸酸的,苦苦的,澀澀的。這些即將離開象牙塔,由少年變成青年,由理想走進現實的畢業生們,在還沒有離開學校的時候,就已經飽受折磨。
“我也想要結束這場戰爭啊!”矮個子低下頭去,“我的家鄉已經被捲入戰火了,我的父母都成了難民,若不是學院收容他們……”
“但是學院現在也無法明哲保身了。”東郡帝國固然只是邊陲小國。但是被戰爭拖累了太久,已經開始影響整個星系的發展了,而戰爭造成的難民,更是讓聖服學院人滿爲患。聖服學院的高層已經開始考慮插手東郡帝國的戰爭,但是到底要支援哪邊卻難以決定。聖服學院畢竟和東郡帝國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有人希望能夠幫助政府軍,而又有人希望幫助反抗軍,導致整個聖服帝國的環境也變得紊亂起來。
大環境尚且如此,學生們就更不用說了,一時間人心惶惶。雖然學院爲了讓學員們安心,允許他們把自己的家人接來避難,甚至派遣了學院的守護艦隊出發接人,卻依然只能治標不治本,各種難題積累起來,讓這曾經世外桃源一般的聖服學院,變得烏煙瘴氣起來。
像這兩位摯友一般的分離,在整個校區裡到處都在上演着。兄弟、朋友、戀人、師生都在面臨着抉擇。
一場戰爭。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可以改變很多人,也可以改變很多事。
紅蓮感慨地站在角落裡,看着這一切。越來越多的人逃離了戰火紛飛的家園。前往宇宙的邊緣去開拓自己的家園,紅蓮的父親木蓮就扶持了一批又一批的朋友,朋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當人類的家園讓人類失去了安全感時,反而是空曠而充滿未知的宇宙,對人類更有吸引力。所謂故土難離,所謂落葉歸根,都不過是浮雲,現實擺在面前,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而且東郡帝國的戰爭並不是孤立的。四周的國家也或多或少參與進來,整個戰火都有擴大的趨勢。而且這種趨勢並不是只有聖服學院附近的星域纔有,似乎在很多的宇宙邊陲地界,都發生了這種類似的戰爭。
經濟體是這個世界上最敏感的標杆,紅蓮擁有紅雲族的血脈,天生就對這些商業體系敏感。這段時間他觀測着整個宇宙的中小型飛船的價格,發現已經呈現出了明顯的漲幅,而傭兵公會和獵人公會中關於戰爭的任務數量也明顯增多。
到處都在打仗,都在發生戰爭,就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推動着一切,以這些無辜者的生命來勾畫着什麼。
但是他紅蓮也不能改變什麼,他身在局中,也身不由己。
誰能改變呢?
誰能給他答案?
儘管是被作爲畢業式的嘉賓而被邀請來這裡,紅蓮卻和剛剛畢業的學弟們一樣迷惘。
聽到白帆號再次出現的消息,也只是讓他小激動了一下,他一直相信白帆號和古帆不可能就那麼消失,只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別人的面前而已。而至於闖入秋羅星……秋羅星雖然很強大,雖然是人類的核心,但是它也不過是一個精神領袖罷了,那些超級強者們已經許多年不曾露面,或許早就和花先生一樣,棄人類而去了,人類的興盛或許是因爲秋羅星,但是卻不會永遠因爲秋羅星。
北芸是在前往秋羅星的路途上,接到了來自家鄉的求援信的。
看到通訊上父親那略顯消瘦,滿是疲憊的臉,北芸的眼眶情不自禁地紅了。
雖然是一名優秀駕師的兒子,但是北芸的父親卻並不喜歡冒險的生活,他無法忘記從小父親就離開自己和母親,讓自己和母親因此而承受了怎麼樣的痛苦,他認爲自己的父親並沒有盡到一名父親的責任,甚至拒絕叫他父親。
長大後,這位性格略顯孤僻的男人選擇了成爲一名工程師,在東郡帝國的一個還算繁華的星球定居下來,成了一名工程師,娶了妻子,而後有了一個名爲北芸的女兒。這個安分守己的男人永遠無法理解爲什麼會有人放着溫馨幸福的家庭不管不顧,反而願意去外面過朝不保夕的生活,難道他們心中沒有責任,沒有義務,沒有親情嗎?
這個女兒的出生,給這個家庭帶來了異樣的幸福,同時也給他帶來了無盡的麻煩。
或許是熱血與渴望冒險的因子生來就在他們的血液之中翻滾,他的這個女兒比別人十個孩子都不讓人省心,她不喜歡毛絨玩具,不喜歡精緻飾品,不喜歡漂亮衣服,反而喜歡各種危險的活動,喜歡武器,喜歡打架,就連比她大十多歲的男孩兒都要看她的臉色。六歲的時候就曾經偷偷半夜把家裡的通勤車開出去兜風,而到了十多歲的時候,儼然已經成了附近飛車黨的大頭目。
這位可憐的父親爲自己的女兒傷透了心,甚至一度禁止她和祖父見面,希望能夠讓她重新變成一位普通的女孩兒,即便是普普通通的過上一生,那也比在外面顛沛流離要好。
但是這世界上沒有什麼能夠改變一個孩子的夢想,父與女之間總是要有一個人屈服,這個人註定是父親。送她去學飛船駕駛,她考上了專業的駕師學校,她拿到了第一名,她被稱爲天才的駕師,她夢想着能夠成爲藏紅號的主駕師……
直到有一年夏天,她軟磨硬泡終於說動了自己的父親,答應她可以去藏紅號上玩一個暑假,她做了一百個保證,保證暑假一結束,一定會回來,但是她再也沒有回來。
就像是她的爺爺一樣,她成了一名真正的冒險者,在槍林彈雨之中,在無盡危險之中,在戰鬥,在殺戮,從那一天開始,她再也沒有回過家,就像她的爺爺。
這是一個傷透了心,操碎了心的可憐父親,他最擔心的事情,就是有一天噩耗傳來,她再也不會回來……甚至連噩耗都沒有,她再也沒有回來。
通訊接通的時候,這個男人只是蠕動了一下嘴角,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只是說:“有時間就回家來看看吧,再晚了怕是就沒有家了。”
然後他就轉過頭去,遮住了自己的雙眼,儘量平靜地說道:“就這樣吧,沒別的事情。”
沒別的事情?怎麼可能?誰能相信?二副立刻就開始檢索訊息,很快各種訊息就反饋了回來。
北芸擡起頭,看向了眼前投射的那東郡帝國反抗軍與政府軍的示例圖,北芸的家鄉秀滕星就在那代表正在交火的紅色線上。
一邊是很可能就此失去訊息的古帆,一方面是馬上就要捲入戰火的家鄉,這一切到底要怎麼抉擇?
如果這是別人的事情,或許北芸還好抉擇一切,但是這件事是關於她的,她就是當事人,該如何是好?
“重新制定航線,去東郡帝國。”坐在駕駛座上的水寒突然發話道。
北芸猛然轉頭看向了水寒,她想要說什麼,但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們看這個消息。”水寒露出了笑容,把一個消息投射到了眼前的光幕之上,“白帆號出現了,剛剛抓走了庫伯船長,而且是直接從秋羅星抓走的。”
“哈哈哈,是白帆號!”聽到這個消息,衆人頓時喧譁起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迎刃而解。
“所以,我們留下訊息,去東郡帝國就好,能夠闖入秋羅星,肯定是船長大人回來了!”水寒對北芸點點頭。
北芸低下頭,輕輕抹了抹眼角,擡頭看向了父親的方向。
她對父親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道:“等我,我很快就到。”
“我讓你媽媽做好飯等你。”北芸的父親露出了笑臉,似乎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