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黑潦星少年

其實老人並不是金澤的親爺爺,只是一名普通的老星盜,年齡大了,不能跟船了,就只能做些後勤工作,老人收養了好幾位孩子,大多都在各艘星盜飛船上服役,還有幾位已經喪生在了遙遠的星域,而現在,老人又收養了失去父母的金澤。

“阿澤,快點!”天空之上,已經亮起了藍色的光芒,龐大的黑潦號已經開始慢慢降落了,被電離的空氣閃電流竄,包裹在巨大的船體之外,如同神祗的宮殿在降臨塵世,金澤靈活地在腳手架上跳躍着,手腳並用,他手中的小錘子一刻不停地敲打着,留下了一串密集而有節奏的敲擊聲,叮叮噹噹的聲音,就像是一首歡快的音樂,通過了船塢那密集的金屬支架遠遠地傳了出去,響徹整個空港。

其他正在忙碌的人,也都情不自禁地回過頭來,這少年,似乎有一種非常特殊的天賦,總是能夠感染別人。

天空之中,以黑潦號爲首,數十艘飛船依次降落,天空之中,燃起了幾十顆流星一般的火光,爲首的黑潦號,陰影已經籠罩了整個船塢,但是船塢的檢查,還沒有完全結束。

“阿澤!下來!下來!”看到少年在腳手架上起舞,老人焦急起來,飛船降落時,身邊籠罩着重力亂流和強大的氣流,人類的血肉之軀是很難抵擋的,老人已經退回了那簡陋的工具房門口,對腳手架上的少年拼命招着手。

“這裡有一個螺絲鬆了!”金澤猛然停止了手中敲擊的動作,連綿不絕的敲擊,他終於找到了那讓他覺得不對的所在,他擡起頭來,藍色的尾炎乙籠罩了整個天空,黑雲壓頂一般的巨大陰影給人以莫大的壓力,還有十……不,八秒!

少年左手從口袋裡一抹,一把工具就跳入了他的手中,少年咬緊牙關,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那鬆掉的螺絲重新擰緊。

“下面有人!”黑潦號正在勻速下降,坐在指揮座上的黑潦猛然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了殘信的肩膀。

“有人又怎麼樣?”殘信冷聲道,這次的任務雖然成功了,但是他和黑潦之前的裂縫卻更深了。

“放慢速度!”黑潦大聲命令道。

殘信卻是猛然一壓飛船的操縱桿,飛船做了一個俯衝的動作,重力引擎帶起的震波如同炮彈一般向下射去,空氣中響起了類似木頭斷裂的聲音,強烈的風壓在船塢的正中央土地上打出了一個大坑,四散的氣流把船塢上的少年吹飛了出去。

“金澤!”老人剛剛衝出去,就被氣流吹了回來,少年的雙手緊緊抓住了船塢的支架,在氣流之中如同秋風中的枯葉一般,但是飛船已經俯衝了下來,要麼鬆開手,直接被颶風吹飛,要麼一直留在船塢支架上,被狂亂的重力波攪得粉碎。

“放慢速度!”船塢裡,黑潦猛然伸手抓住了殘信的肩膀,把他直接甩了出去,殘信摔在了地上,卻是趴在那裡嘿嘿笑了起來。

失去了控制的黑潦號突然向下一頭栽下,整個船塢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穩住!”黑潦厲聲命令道,飛船的副駕師們拼命拉起了操縱桿,飛船的引擎轟鳴着,重新昂起了船頭,但是這並不能解除下面金澤的危機,飛船的姿態調整帶來了更大的空氣亂流和重力亂流,金澤被那巨大的力量扯着向斜上方豎起,只要一鬆手,隨時可能會被飛船的反重力引擎吸上去。

在這危急時刻,金澤伸手進入了自己背後的工具袋裡,拿出了高壓焊槍來,一把扯開了焊槍的噴嘴,打開了焊槍的氣瓶,超高壓的氣流噴涌出來,金澤鬆手,雙手把着噴口對上方噴出。

高壓噴嘴的推動力和飛船的反重力相抵消,讓他鬆開雙手,卻有那麼一瞬間,懸停在了空中。

金澤一隻手調節着噴嘴的氣壓旋鈕,一隻手把着噴嘴控制着方向,在空中斜斜劃了一個弧度,向外圍飛了出去,在空中,他不停地調整着方向,風騷地躲開了幾個被吹飛的廢棄金屬零件,然後飛到了工具房的旁邊,人還在半空中,就被老人伸手一把拉住,扯進了工具房裡。

外面,黑潦號終於緩緩降落,下面傳來了一陣歡呼聲,不知道是爲了打開的艙門中走出的黑潦,還是爲了剛纔那一瞬間的驚心動魄。

小小的工具房裡,卻是另外一番景象,老人就像是被惹怒了的獅子一般,揮舞着手中的柺杖,這次落在身上,不響,卻是很痛,一邊抱着腦袋蹲在地上默默忍受着,金澤一邊想着,爺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使劍的好手,每一下都打得好痛。

並不是少年不想躲,只是他早就知道,躲是躲不過去的,還不如抱着腦袋縮起來。

“我讓你快點下來!快點下來!”老人氣得直喘,“你就是不聽!你要氣死我,你要嚇死我!你殺了我得了!”

金澤只是蹲在地上任由老人出氣,老人向來嚴厲,棍棒動不動就向身上招呼,金澤已經習慣了。

就在此時,工具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青年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捱打和打人的兩人身上,站在門口,卻並沒有開口阻止。

看到那人,金澤立刻跳了起來,道:“首領!”

“蹲下!”老人怒喝,“我讓你起來了嗎?”

“可是……”金澤一臉希冀地看向了門口的青年,但是青年只是微微翹起了嘴角,沒有說話,少年就只能再哀怨地蹲下去,抱着頭,繼續任由老人的柺杖落在自己身上。

又打了幾下,老人卻是累了,拄着柺杖,對門口的青年道:“首領。”

言語之中頗爲平淡,似乎並沒有太多的尊敬之意。

金澤就擡起頭來怒瞪老人,似乎對他的態度很是不滿。

“找打!”老人又是一棍子打下去,棍子打在了金澤的肩膀上,金澤就立刻感覺半邊身體似乎都酥麻了,情不自禁地抱着腦袋趴下了。

“老爺子!”青年目光落在老人身上,深深看了幾眼,這纔對地上趴着的金澤說道:“小傢伙,你的飛行技術不錯嘛。”

“嘿嘿……”趴在地上的金澤想要抓抓腦袋以示謙虛,卻是動也動不了。

“這混小子,就知道給我找麻煩!”老人氣哼哼地說道,他擡頭看向了青年,道:“收穫如何?”

“算是成功了吧。”青年收起了笑容,眼中閃過了一絲黯然。

“這世間的事情,怎麼能十全十美。”老人輕輕搖了搖頭,似乎在安慰青年。

青年也點了點頭,只是眼中的黯然,卻是怎麼也無法掩蓋。

“我去檢修飛船!”看到青年轉身離去,剛纔還趴在地上的金澤卻是一咕嚕從老人腿邊滾了出去,追向了青年,青年笑着對少年說了句什麼,少年立刻受寵若驚地連連點頭。

這傢伙,竟然這麼快就從麻痹中恢復過來了,真不知道這小傢伙擁有怎麼樣的天賦啊。

看着一大一小兩個人的背影,老人眼中閃過了一絲慈愛之色,卻又瞬間變成了憂慮,老人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卻是老人的渾濁,再也看不到一絲剛纔的靈動。

“黑潦大人,您能給我講講這次行動嗎?你們真的把藍魅星拍賣行的貨物都偷來了?真的假的?”少年連連追問道,卻聽到附近傳來了嚎啕大哭的聲音。

少年轉過頭去,正看到早上載他來的葛大叔正坐在船塢附近嚎啕大哭,他所負責的船塢上空空如也,並沒有飛船停靠。

少年打了一個激靈,停住了腳步,慢慢轉動身軀,入目之處,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船塢是空着的,那些或壓抑或悲傷或瘋狂的哭聲,就是從那些船塢處傳來的。

聽到背後一直糾纏着自己的少年慢慢停下了腳步,黑潦猶豫了一下,卻是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

只留下少年茫然地站在那裡,在藍天白雲之下,在聳立的無數鋼鐵密林之中,在巨大的飛船陰影之中,在痛哭和歡呼之中,在那半白半黑的晨光下。

茫然地站立着。

無盡的船塢,如同蜂巢一般密密麻麻排列,淡紫色的星球如同一顆鑲嵌在天穹之上的明珠,永恆的太陽釋放着無盡的光和熱,照耀着每個角落,數個行星繞着太陽旋轉着,長滿了各種宇宙植物的太空雲層,拖着長長尾巴的彗星,破碎的小行星帶。

星系的邊緣,突然閃過了一道藍色的光芒,一艘飛船從虛空之中跳出,如同飛魚一般的船身在星辰星雲的背景上穿梭,船身上大大的“燕鰩號”三個字,非常醒目。

“看來白帆號並沒有到達。”燕鰩號裡,燕雲看着眼前的投影,呈現在眼前的是一顆淡紫色的星球,“這就是黑潦星?比我想象中要漂亮一些……只可惜馬上就要變成廢墟了。而且黑潦的通緝令已經撤消了,否則還可以大賺一筆。”

“幹活了。”燕鰩沉聲道,“其他的待會再說,別忘了我們來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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