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日,關鳳的生辰,季漢軍校大校場首次掀開了神秘的面紗,對外敞開了它的胸懷,開始接待軍校生之外的人。不過,諸如火藥、連弩、八陣圖等訓練場地還是嚴格保密,不讓外人探察到半點內幕。
到處是彩旗,到處是人流,季漢軍校首期結業典禮和解憂公主招親典禮在同一天舉行。從觀禮臺上往下看去,只覺人山人海一般。十二聲號炮響起,我在十餘丈高的觀禮臺上緩緩站起身來。無論是各國使節,還是文武大臣,亦或是軍校生、百姓,全都俯下身去,山呼萬歲。
這一刻,我感到自己輕飄飄的,不知爲什麼,我開始有種滿足,有種驕傲,我覺得自己可以操控一切,可以主掌一切。想想吧,匈奴人的單于,西域人十幾國的王子齊聚於長安,他們匯聚在我的四周,向我行禮,認同我爲天下之主。這是一種多麼令人陶醉的感覺。但是我很快就切斷了這種感覺,特別是今天,這種感覺是極不時宜的。爲了季漢,我今天在拿一個女孩子一生的幸福來鑄就一個輝煌的假象。不錯,對外,我們可以把他們因關鳳而來變成因季漢的強盛而來,受騙而來變成主動仰慕季漢的天威而來,而且我可以通過他們的到來,把他們儘量握在手裡,同化他們,向他們灌輸季漢的思想認同。可是,這一切,其實是因爲我中了司馬氏的計策,雖然化險爲夷,卻犧牲了關鳳。
關鳳就坐我的身邊。今天的她,散發出逼人的風姿。坐在她身邊的人,不自覺地呼吸便粗重起來。幾個西域王子更是目不轉睛地望着關鳳,早已癡了。
我平定了一下心神,把平和的聲音遠遠地送了開去:“各國使節,王子,匈奴單于殿下,諸位臣工,今日是我季漢大喜之日,雙喜臨門,一是季漢軍校首期軍校生畢業,他們是季漢未來的棟樑,朕爲他們簪纓;二是解憂公主將在今日招親,她是朕唯一的義妹,朕希望她得到幸福,只有天下真正的英雄,才能得到她的芳心。朕宣佈,大典開始!”
我把雙手高高地舉了起來,我的話音未停,巨大的轟鳴聲在我身後的遠方響起,整個校場都爲之一抖。幾乎所有人都被這巨響驚住,我不動聲色,挺立原地,迎着各國使節呆愣愣地崇拜的目光。
那是先生髮明的五雷炮炸響了,雖然這五雷炮並沒有多少實戰的作用,但其人卻是世間所少,比之天雷亦毫不遜色,足已讓人爲之驚歎。隨着這聲巨響,驚天動地的吶喊聲響起,一百名軍校生從臺後縱馬衝了出來。他們個個身着魚鱗玄甲,外披紅袍,手中端着長長的雄戟(見注一),臂上綁着環首長刀,大腿上掛着拍髀(見注二),馬身上掛着弩機和箭壺,排着錐形之陣魚貫而出。當先一人乃是張苞,關興和龐會緊隨其後。一百名騎兵,都騎得高大的涼州馬,排着整齊的陣列,以完全相同的馬步緩緩前行,踏得四周一片起落的雷聲。這種整齊的馬步,比衝鋒的難度更大,它對戰馬的靈敏和戰士的馭術要求極高,若不是經過長時間的訓練,絕對無法達到這種水平。
姜維作爲四叔的弟子,代替四叔在現場進行指揮,他高舉着一面藍色的旗幟,輕輕一揮,一百名軍校生一齊勒馬,向觀禮臺上致敬,一百匹涼州馬高高擡起前蹄,發出長長的嘶鳴。這些馬,都是我的錢吶,孟光因爲我把錢投在軍校,不滿了我這麼久,終於見成果了。我望了一眼少府孟光,孟光卻不說話。而他旁邊有幾位西域王子看出了妙處,點頭讚許,卻也有幾個微微搖頭,似乎看不起這種舞步式的表演。但緊接着,戰鼓聲響了。戰鼓就在姜維的身後,隨着他令旗擺動,司鼓吏擊響了巨鼓。咚咚的鼓聲讓人熱血爲之激涌,臺下軍校生們齊吼一聲“殺!”揮戟向前衝去。剎那間,表演的馬隊形成一股無可阻擋的鐵流,一百人齊聲地怒吼着,一百杆鐵戟齊齊地揮動着,似乎場中出現一頭張牙舞爪的火龍,翻雲滾霧而來。在馬隊之前早已擺放好的木樁皆被挑飛。
姜維大喝:“換刀!”
一百杆鐵戟同時丟下,環首長刀揚起一片奪目的銀光,一百個假人頭顱飛起。
姜維再次大喝:“用弩!”
軍校生收刀執弩,一排排縱馬向前,扣機而返,從兩旁退開,眨眼間,校場上空飛過一陣又一陣密集的箭雨,各自飛向自己的目標——那是一塊黑色裝在車上的數寸厚的木板,雪白的尾羽,一波波釘在板上,最後整整齊齊在木板上拼成四個大字:“季漢萬年!”
早有士兵拉着那車在場中展示,滿場歡聲雷動,人們高叫着:“季漢萬年!季漢萬年!”
我看那些使節和王子們,已經有好多人面色開始改變了。這些軍校生組成的隊伍,其實戰能力早已超過一般意義上的部隊。
我在侍衛的護衛下,與張飛、趙雲、于禁三位大將軍延臺而下,來到軍校生們中間,他們一齊跳下馬,排成整齊的隊伍,站在我的身前,個個挺身收腹,眸子亮晶晶的,閃着光芒。
“好啊,傲啊。”這個聲音在我心裡回想着,即使見慣了優秀部隊的我,也不禁在這支部隊面前心動了,神搖了。
張苞首先上前施禮。他從城門校尉被我貶下去,在軍校待了一段時間又到了北疆,在北疆頗立功勞。雖然他學得並不是太多,但他的本領和他的身份,使他仍然是這一百名軍校生的領袖人物。
我把象徵着季漢軍校的特有綬帶簪纓插在他盔頭上,低聲着:“一會兒別被人打下擂臺啊。”
張苞大聲道:“是!”震得我耳朵嗡嗡直響,這個笨蛋,我開他玩笑都不知道。
接着我給關興、龐會等前十名一一插上紅色的簪纓,而張飛等人也開始爲其他人插上簪纓,馬超因爲身體的原因,並沒有出席。
一百名軍校生向我再次施禮。接着是張飛大聲吼道:“從今天起,你們就從季漢軍校畢業了。從今天起,你們便成了季漢真正的戰士。你們的使命是什麼?告訴我!”
軍校生們大吼:“保家!衛國!殺敵!”
張飛吼道:“不錯!你們,是季漢的刀,是季漢的盾。爲了季漢的強盛,你們要用你們的血,去鑄季漢明日的輝煌!”
“以我心,護我家!以我血,護我國!以我魂,護我民!”
場中一片沸騰。新加入軍校的新生們和無緣加入軍校的普通士兵和百姓們用尊敬和羨慕的目光望着這些軍中驕子,也隨着一起大吼起來。
至此,軍校畢業典禮算是結束,季漢軍校從這一天開始,真正成爲與大學、國子監相當的機構,成百姓進入仕族的重要途徑。從這一天起,季漢開始源源不斷地向軍輸送新鮮血液,使季漢的軍力真正成爲三國之首。而通過今天的展示,各國也才真正明白季漢的強大,不再敢報以懷疑的態度。
回到觀禮臺上時,我看到關鳳在微微顫抖,她的眼中含着淚,她望着臺下的一切,開始有些失態。我看到了她的變化,在隨着慶典休息的時間,我乘人不注意,悄悄把她喚到我的身前,我還沒說話,她已哭了出來:“鬥哥哥,我錯了。我不該在這裡,我應該在臺下,在那些軍校生中間,我該是一員武將,而不是他們爭搶的戰利品。我要做我的父親,不要走我母親的路!”
“鳳兒,你真的這樣想?”
“是。我一直以爲,自己的美麗是我最好的武器。可是在方纔,我發現,我的心不在臺上,我的心隨着那些軍校生們飛騰。鬥哥哥,幫幫我,薰香的紗帳,彩繪的花園,這些地方已經放不下我的心了,我想要上戰場,我要當一隻沖天的綵鳳,而不是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鬥哥哥,幫幫我,我知道我現在提出這個要求,很過分,真的很過分。爲了季漢,我本應可以答應和親的,可是我現在,我受不了……”
我突然間長長出了一口氣:“別說了,鳳兒,我答應你。”
關鳳不敢相信地擡頭看我。
“從現在開始,一切都要聽我的。”
關鳳連連點頭。
在這軍校畢業的隆隆吼聲和驚天的豪氣裡,關鳳突然明白了她自己想要什麼。
在我這樣想着的時候,擂臺比武已經開始了。
張苞頭一個上了擂臺。他大笑道:“看誰能是我的對手!”三叔親授,家傳武藝,在年輕一代中號稱第一的勇將,果然有着不凡的實力,他一股勁打敗了十一個對手,其中包括五個西域王子,對軍校生還客氣點,對西域王子竟都是一招擊飛,看得我目光亂閃。
這時龐會上場了,這兩人都是巨力之士,叫起力來,整個擂臺都開始發抖。衆軍齊聲吶喊,賽場氣氛達到高潮。
注一:戟,三國的重頭兵刃,長短都有,規格不同,步兵的一人高,騎兵的越長越厲害,不過也越不容易使。形制簡單的戟就是一橫一豎如“卜”形。三國出現“雄戟”橫上翹,豎加了個彎鉤。典韋死前發威使戟“一叉入十餘矛摧”就是用的這種雄戟。
注二:環首刀,環首刀的環是纏布綁在胳膊上避免掉落的。越長環首刀應用技巧要求越高,使用難度越大,威力也越大。出土文物顯示孫吳士兵環首刀平均長度是70多CM,而蜀漢是120CM,可見蜀漢的士兵戰鬥力和鍛冶水平皆處於較高地位。當時戰士除使用長刀外,還有隨身短刀,因爲貼大腿掛叫“拍髀”,應該算是長匕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