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我與孫登準時出發,此次孫登按我的要求,沒有帶任何人,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的去處,甚至包括他的侍讀。
這三天時間裡,我已經將那個龜靈山模的一清二楚。此山高三百丈,山勢陡峭,怪樹橫生,易守難攻。本來這裡是劉璋時代的一處小小據點,但後來由於其無論地理位置還是佈防都不重要,在這裡存兵實在是虛耗兵力,我們便廢棄了。此時山上駐着各部蠻族八百餘人,都是受劉璋之邀前來的,其間並沒有孟獲這樣的大頭領,除了禿龍洞朵思大王親來之外,剩下的都是各洞派來的代表。
他們來此主要是商議與劉璋聯手,同攻益州,哪知千里迢迢跑到這裡,情況突變,本要開戰的兩方竟然合好,無處安置他們,便把他們送來這裡。無論和談與否,南中成爲東吳的助力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這些人,東吳還是要想辦法攏絡的。
同理,他們在這裡,卻也方便了我。我只要突然襲擊,將他們全部捉住,收得其心,則這些人足以影響南中未來走向,說不定此後南中可以輕易而取,不會叛亂了。
趙雲早在昨天就帶着白耳精兵急行軍來到這裡。而先頭部隊消滅了東吳的聯絡人員和蠻人的探哨,查明瞭路徑,把前後山包圍得水泄不通,只等一聲令下便可攻山。
擡頭望去,山上蠻族都在不安的向外張望。離開生存之地,見識了世界廣大的蠻族一般說來會前一種自卑感,也很難有在家鄉做戰時那種悍不畏死的精神。這個世界他他們所不知道的東西太多,單憑血氣之勇很難有所做爲。不過,此山頂上設了石城,寨前蠻人又架了層層木柵,其間放滿蛇蟲以爲防護。城牆皆是巨石砌戒,四解建有四個巨大的箭樓。也算是挺堅固的。
我們來之前。蠻族已組織了多次談判和突圍,但均告失敗。趙雲既不理他們,也不放他們,逼礙近了,便是一頓亂箭將他們射回去。他們便回城堅守,準備與我軍決一死戰。
站在山腳,孫登擡頭望去,問道:“表兄。你還有獵殺蠻人的愛好?”
我搖頭道:“從來沒有。但是這次例外。”
“爲什麼?”
“因爲那山上有個人,會指揮蟒蛇。”
孫登一咬牙:“能捉活的麼?”
“試試看。傳令,讓四叔開始勸降。”
令旗擺動,四十名藤牌手如飛而前,四叔策馬而前。與魏軍堅木所制。上覆生牛皮的巨楯不同,漢軍所用牌多是藤牌,老藤所編,既輕又堅,人一蹲下。正好擋住頭面和全身,防範能力不輸於木盾,輕巧卻是遠勝。山上蠻人大恐,零星地箭支交雜在梭標、飛鏢裡射出,卻替被藤牌擋住。南中多雨潮溼,蠻人少用弓箭,便有也是射程極近的小弓小箭。平時爲防受潮,還要放在特製的皮囊裡。這樣的箭在北方戰陣上幾乎無用,倒是梭標和飛鏢傷殺力更強一些。而那幾個箭樓距蠻人的木柵太遠,則根本就用不上。不過南中蠻人兵器上多塗虎藥,只要傷到便會中毒。雖不致死,卻也要受一番活罪。
四叔喝道:“裡面人聽着,速速拋下兵器,出城投降,否則的話,格殺勿論。”
裡面蠻人叫道:“我們向來不識投降爲何物,有本事的,便來攻吧!”寨上蠻人強自大笑起來,有個人還站在寨牆上,解開褲子,對着山下撒尿。
四叔一皺眉,摘下長弓來,起手一箭,有如流星趕月一般,正中那人肩頭,那人一聲慘叫,翻身摔倒。寨上諸人大驚失色中,四叔一揮手,開始攻山。
我讓人在山下襬了棋桌,茶點,與孫登坐下休息。
孫登道:“表兄倒是信心實足。”
我道:“我對四叔的信心超過我自己。”
孫登卻不肯與我下棋:“如此精彩之攻城,我若錯過,豈不可惜。表兄不會是怕我看到漢軍地軍容吧。”
此時漢軍已經開始放箭。蠻軍向來以木柵爲牆,此城在加固中,皆用此法。所以漢軍來時,早準備下火箭藥箭。看看風向,漢軍搶住上風頭,便以弩弓發射。剎那間,蠻軍寨牆上煙火升騰,蠻軍也被煙火嗆得咳聲不斷,睜不開眼睛。緊接着嘶嘶響動,那木柵有如活了一般,無數蛇蟲從木柵處轉身爬下,有地才爬出幾步便被烤熟,有的一時性起,竟衝向蠻軍之中。蠻軍面對漢軍這種遠程攻擊,顯然是出乎意料,手足無措。在南中,木材可不是這麼容易便能點燃的,在南中,也從來沒見過可以發射這樣遠的弓箭,更何況那張箭上還着了火。他們欲用弓箭反制,射程卻遠遠不及,組織人衝出攻擊漢軍弩弓隊,但弓弩隊前早結好一個個小八陣圖,蠻人陷入其中,轉眼成擒。
孫登膛目結舌道:“漢軍弩弓竟威力如斯,他們陣前結的陣又叫什麼?竟是如此厲害。”
我微笑不語。孫登也不好再問,便又定睛向山上望。
三排箭發射完,寨前已是烈焰沖天,接着漢軍竟用小型發石機把一個個巨大地草團拋到敵軍陣前,轉眼間敵陣前已成火海。蠻軍被爲燒煙嗆,立身不住,只得棄了城牆和城門,向後逃去。四叔手一揮,厥張手手持弩箭向前衝去,逼着蠻人繼續後退,幾名強弩手則把箭射向敵軍箭樓。樓上的蠻人生怕被活活燒死在箭樓上,嚇得連滾帶爬的逃竄下來,連城牆上也無人敢於立足。便此時一隊步兵冒煙突火衝上前去,攀上蝸頭,佔領了一處箭樓。這箭樓在漢軍手中和在蠻軍手中大不一樣,強勁有力的箭支從箭樓上居高臨下如雨潑油,將蠻人壓制得不敢擡頭,後續部隊則挑開燒燬的木柵,開出道來,傾刻間戰領了城牆。對敵人已成甕中捉鱉之勢。
我對孫登道:“表弟,咱們也上山看看。”一行人款款上山,此時寨前地火已撲滅,個別地方還冒着縷縷青煙。空氣是有一股烤肉的焦糊味道,不過那是蠻人伏於木柵間的蛇蟲之屬,蠻人倒沒有燒到幾個。
此時數百蠻人被圍在城中小校場之上,被弓箭圍住,無法行動。
我上前笑道:“爾等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一員蠻將叫道:“我們最敬重勇士。你們這樣使用詭詐,我等不服。”
“很好,你們敬重勇壬,我便派勇士來征服你們。四叔,麻煩你。”
趙子龍越馬挺槍而出。道:“誰人不服,且來試我掌中銀槍。”
由於黑塞受傷,李氏兄弟負責給前軍帶路,組織圍山,所以此次征戰是普法隨在我的身邊。此時他合什道:“善哉善哉,幸而我不用當真與他對敵。”
普法與朋友過招,有個毛病,過得三合,跳出圈外,然後是一句,“你不是我的對手”或者“我不是你的對手。”諸葛喬知道後。便想方設法讓他與四叔過招,過招前對四叔說普法本領高強,四叔地弟子姜維在他面前過不去三合,激一激四叔地怒氣;又對四叔說,普法有個過三合便跳出圈外的毛病。要想真正過招,就得纏住他。四叔當了真,一上手銀槍暴雨直泄,綿綿密密,勢不可擋。普法幾次想跳出圈外,說我不是對你對手而不可得,只得拼命阻檔,那一次普法一把降魔杵揮舞了半年時辰,累得通身大汗。最後卻是四叔跳出圈外,收勢道:“難怪伯約不是你的對手。”可憐普法那時累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笑道:“你莫急,一會兒便要你上陣廝殺。”
話音未落,陣前衆人齊吼,趙子龍已將荊蟒大王手中三十斤重的狼牙捧得飛上天空,接着趙雲用槍一鉤一搭,那棒便如生在槍上一般,被槍尖撥得風車般亂舞。趙雲將輪一揮,那狼牙捧旋轉着飛回,嚇得荊蟒大王急忙低頭,狼牙捧砸在地上,騰起一股煙塵。
看着趙雲的背影,孫登不由嘆道:“好一員神勇地大將。”
我笑道:“他比不了我。”
孫登怔怔的看着我,不知我在說什麼。我故做得意道:“我當年未滿週歲,便能從曹操百萬軍中殺將出來,他那時可是三十多了。”
孫登聽得直眨眼,這才明白我在說當年趙子龍抱了我在長板坡闖陣之事,在暗中誇獎趙子龍,便也笑了。隨之嘆道:“當年我江東亦有英雄無數,我祖父、我伯父、太史子義、甘興霸,俱是天下無敵,一時之先,可嘆而今老地老去地去、竟再無一人可與趙將軍比肩。”
聽了此話我也是苦笑,能與那一代人比肩的,我軍中又有何人?在血與火中煅練而出的黃金一代已經老去,他們是從無數的撕殺中脫穎而出的,他們是以天地爲戰場,以血肉爲硎礪,在死亡地考驗之中練就的。他們是英雄的一代,但他們同時也是不幸的一代,他們是大漢生民死傷九成之後餘留下來的,沒有哪個不是精英。大浪淘沙,淘去地是生命,留下的是“英雄”。然而出英雄的時代,必定是個不幸的時代。我想,如果可能,我希望天下永遠都沒有英雄,因爲英雄只出現在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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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束住有些莫名其妙的思緒,擡起頭來。只這眨眼之間,四叔已經連勝五陣。他都是點到既使,或挑飛其兵器,或槍點其喉,卻都是勝得乾淨利落。蠻人無不心折。
我看看看差不多了,揚聲問道:“爾等可願歸降?”
蠻人面面相覷,終於丟下了手中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