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不遠是一個小型公園，有長椅分列在兩旁，秦以恆上前兩步，扶着華元化坐。
“華老，坐。”
這還是秦以恆第一次對華元化用上敬稱。
華元化名聲很大，但年紀連六十歲都還沒到，放在現代社會，好聽一點的還算壯年，難聽一些的，也就是壯年晚期。
可是他如今的模樣活像是八九十歲。
兩鬢斑白，眼窩深陷，坐在長椅裡，小小的一堆，倒是很有幾分老態龍鍾的意味。
不過不管怎麼說，在醫學方面，華元化是做出過貢獻的，當得起這一聲。
而華元化更是清楚這意味着什麼，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思念百轉千回之後，他還是很快就說起了正事。
“慚愧啊，說起來，我也真是老糊塗了……書嚴在家的時候，我就發現他有一些異動，神醫你也提醒過，但是我平時也很忙，出去搞學術交流，給人家演講，治病，還有一些我寫的論文……”
說着，華元化還比劃了一個“寫字”的狀態。
做學問做到他這個地步，都希望能夠有更深程度的進化，比如給人類發展留下一些什麼東西，哪怕創建不了里程碑，也成爲奠基人。
華元化低下頭，咳了一會兒才嘆道：“可我偏偏忘了，自己家有一個最需要醫治的人，我以爲我給他關在家裡，不讓他出去和人接觸，就沒事了。”
“那個不孝子失蹤之後，我查閱了他的賬戶，翻過他的臥室，才發現了這些東西……”華元化語氣中慢慢都是慚愧和悔意。
那張紙上寫着華書嚴和人的通訊記錄和轉賬記錄，有一部分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洛堯。
他們兩個的交易雖然做過隱藏，但華家也是有些勢力的，華元化對自己家裡的資產心中也還是有數的，查的多了，發現的東西也就多了。
最高的一筆，竟然高達五千萬。
不過這個錢在資產裡沒有找到，可能被華書嚴帶走了。
華元化又把那隻茶寵捧在手裡。
“這個東西我印象還是很深刻的，當初洛堯來找我，想讓我給他治病，送上的就是這份禮物，咳咳……不過當時我看他已經沒有醫治的必要，就拒絕了，如今想來真是悔不當初……如果我接受了他，就不會給那逆子機會，更不會讓他們找上你了。”
從華元化的話中能夠聽出來，他真是把之前關於洛堯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徹查了一遍。
也就是這樣，才能更深度的瞭解，華書嚴參與到了什麼程度。
“您做的並沒有錯，華書嚴和洛堯聯合，找上我，這些都不是因爲你。”秦以恆實話實說。
華書嚴喜歡楚若雪，又早在醫治楚令煌的時候，和秦以恆就結下樑子了，這個結越來越深，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初心究竟爲何了。
畢竟事情發展到後來，就少了楚若雪很多事。
華書嚴自認爲利用洛堯，結果洛堯也看中了楚若雪，還想要反過來利用他……
一樁樁一件件，不是那麼容易就複述的清楚的，相比華元化心裡也明白其中糾葛。
只能說，沒有洛堯也會有其他的什麼堯過來給華書嚴機會。
“你不必寬我的心。”
華元化確實是一個明白人。
“我今天來找你，也並不是想給華書嚴說什麼情嗎，他自己種下的惡因總該自己承受惡果，誰也幫不了他……哪怕是身爲父親，我也毫無辦法。”
說到最後一句話，華元化紅了眼眶。
“咳咳……”他又開始咳，咳得生理性眼淚都堪堪掛在眼角，被他不在意的擦掉。
秦以恆也沒再安慰他，他本就不是一個擅長安慰的人，所有的溫柔幾乎都給了姜顏一個。
不過他伸手幫華元化拍了拍背，充裕的內力順着掌心傳入華元化的身體，讓他好受了很多。
華元化緩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實不相瞞，神醫，我跟着你好幾天了。”
秦以恆雖然早有想過，但是聽到華元化這樣說出來還是有些驚訝。
如果不是一直跟蹤，怎麼會那麼巧，就在路上遇見。
可是說實話，秦以恆並沒有明顯的被人跟蹤的感覺。
華元化既要知道他的動向，又不能輕易暴露，這樣的技術，普通人真的很難達到，更何況他……
秦以恆看着他略有些佝僂的背影，很難想象，他這麼一副身體，是怎麼做到的。
“華老有什麼事，可以直接來找我說。”秦以恆難免有些動容。
他自認並不是一個感性的人，可是在現如今的場景下，面對華元化，心裡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華元化聞言突然爽朗一笑，接着又嗆了風，咳了兩聲。
再開口時，他語氣已經有所轉變：“我知道你答應了和第一醫院的某一個醫生比拼，那個醫生，是董茂宇的外甥女。”
華元化畢竟在醫學界建樹頗多，認識的人也多，對於方倩家裡的親戚關係，要比普通人瞭解。
“果然。”秦以恆並不算太意外。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秦以恆和姜顏之前都不認識方倩，但方倩卻明顯對他們有敵意。
不過光是董茂宇這一層關係，應該還不夠。
和董茂宇的比拼已經過去數月，如果方倩真那麼急着報仇，不應該等到這時候，醫術這東西，又不可能等着等着，秦以恆就喪失了。
但這些猜測現在都是毫無依據的，秦以恆也不打算說出來。
華元化沒想到這麼多，他繼續說道：“我覺得，她想要和你比拼，應該是要替董茂宇報仇，我也知道你收了兩個小徒弟，想要他們代你去比拼，這樣也好，你有大雪山的本事，應該傳承下去，而且以後再有這種事，也免得你出面了……”
“我在被人稱作‘在世華佗’之前，也經歷過不少這樣的事情，左一次比拼右一次展示，好久才讓人肯定了我的能力，這些還都要感謝大雪山啊，當時我就想，我也應該把這些能力教給合適的人，可惜我沒選到合適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