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大力士和生死契
木質的四方舞臺上，一名赤果着上半身，渾身肌肉虯結的大力士正站在舞臺中央。
那人虎背熊腰，一米九多的雄壯個頭。
胸膛上還有一撮旺盛的胸毛，兩臂的粗壯似是比成年人的大腿還要過分。
古銅色的筋肉虯結下，那肌肉的輪廓只是看着就相當炸裂。
對方僅僅是站在臺上，就給旁人一種巨大的視覺衝擊。
宋仁此刻正站在臺下，旁邊還有不少人。
這些人多是一身打滿補丁的骯髒布衣，一個個大多都在垂着腦袋，不敢輕易擡頭。
其中最讓人醒目的便是那標誌性的金錢鼠尾的髮辮，也令宋仁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他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小人物董福貴。
這個角色在黃飛鴻電影之中，連名字都不配擁有，出場就是以無名浮屍出現了一幀的畫面罷了。
全片只是以他的死引出了黑虎幫販賣人口的一個引子。
眼下，他因爲去報官而被黑虎幫的人抓了起來，強行逼迫他賣身給了一位洋人。
洋人又將董福貴帶到了這棟閣樓，告訴他只要登臺打一場擂。
無論輸贏，都會放他回去。
宋仁大概捋順了董福貴記憶裡的這段時間線，又看了一眼臺上的大力士，目光隱晦的泛起一點寒芒。
此時正值時年1868年，同治七年。
距離第一次鴉片戰爭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第二次鴉片戰爭也過去了快十年了。
因爲滿清的極速衰落，兩次戰爭的失利，導致多份喪權辱國的條約被迫簽訂，已經割讓出了大片領土和海量的白銀賠償款。
至於關稅自主權之類的就不用說了，早在在第一次戰爭失利時就已經丟失了。
當前，沿海各省，長江中下游地區，大多都被洋人們的勢力侵入進來。
而這棟閣樓背後的主人便是一位洋人。
是日不落駐廣州總領事館的領事夫人的一處私產。
臺上，除了那位大力士以外，一名長袍馬褂，金錢鼠尾的漢人也上了臺。
他走到大力士的身旁，正低眉鼠眼的賠笑，似是在講着什麼。
很快，他重新走到臺前，大聲道：“巴斯頓先生剛剛說，這第一輪就先小試牛刀，先試一試三個中國佬的身手。”
中國一詞，在眼下這個時代，已經在沿海地帶逐漸盛行起來。
尤其是鴉片戰爭結束，滿清簽訂了多個喪權辱國的條約後。
沿海地帶有骨氣的漢人，多數都以中國人自居了。
而洋人們在沿海地帶打交道的多，便用中國佬來蔑稱國人。
大力士巴斯頓一開口就要一打三。
頓時引發了場外圍觀羣體的一些議論聲。
雖然眼下滿清勢弱，但還沒發展到十九世紀末期的那個水準。
巴斯頓開局就是一打三，顯然是自信心十足。
臺下，一名布衣小廝拿着一摞紙張走過來。
對旁邊站着的宋仁等人吩咐道：“都過來，在這裡按上手印後，準備排隊登臺。”
四周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均有些茫然。
有人低聲問道：“大人，這是什麼啊？”
布衣小廝：“生死契，既然都準備上擂臺了。當然要先簽下生死契了，不然出了意外怎麼辦。”
四周人聽過之後，也只是麻木的點點頭，對於簽訂生死契並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或者說早就已經能意識到了這一刻。
只待輪到宋仁時，他才問了一句：“臺上那人簽了嗎？”
布衣小廝一愣，忍不住打量了宋仁一眼，有些好笑道：“想什麼呢，就憑你們這幫中國佬？”
宋仁有些疑惑：“聽你這口氣，你不是嗎？”
布衣小廝鄙夷了他一眼，一副與有榮焉道：“我和你們能一樣嗎，我可是時刻追隨在洋大人的身邊。”
宋仁哂笑一聲，沒再說什麼，而是再次問道：“那臺上之人到底籤沒簽下生死契呢？”
布衣小廝有些煩躁，道：“當然簽了，既然上了擂臺，當然是誰都要簽了，這是這裡的規矩，你懂不懂啊！”
宋仁點頭：“明白了。”
他爽快的在生死契上按下了手印。
臺上，大力士巴斯頓已經開始挑選第一輪的三位對手了。
臺下這幫中國佬，看上去全都跟個小雞崽子一樣弱不禁風，甚至連一個敢和自己對視的都沒有。
巴斯頓覺得剛剛開口只挑了三個人，屬實是有些太小心了，應該打十個的！
他隨手間便連續指了三個中國佬。
三人多是面如土色登上擂臺，看着巴斯頓那比自己大腿都粗的胳膊，下意識的有些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不過這三人裡面，其中一位雖然眉間帶着一些憂色，但骨氣還是有的，上臺後很快就拉出了一個拳架，明顯算是一位練武之人。
臺上，金錢鼠尾的漢人已經開始熱場：
“衆所周知，巴斯頓先生綽號絞肉機，是日不落的大力士，在來到我們這裡之前，他曾在海外的擂臺上拿下過十連勝的拳王綽號。”
“在擂臺上，他已經親手打殘過十幾個人，致人死亡四人。”
“今日，巴斯頓先生已經放了話，要來見識一下中國佬引以爲傲的功夫。”
“爲此，我們大人特意買來了十幾名中國佬。這其中有一半是經常做苦力的壯漢，另一半則是武館裡的幾位師傅……”
金錢鼠尾不斷鼓吹着大力士巴斯頓。
可喋喋不休的囉嗦，讓巴斯頓的臉色明顯有些不耐了。
金錢鼠尾還算有眼光，當即結束話題，直接道：“那麼衆望所歸的這場擂臺比賽，正式開始！”
話音剛一落地，巴斯頓就已經興奮不已的主動衝了上去。
三人之中，那位拳館師傅選擇率先迎上。
另外兩人雖然深感畏懼，但也不傻，緊隨其後就跑過去。
巴斯頓揮起碩大的鐵拳，奔着拳館師傅的腦袋掄上去。
拳館師傅猛地一彎腰，避開後一拳打在了巴斯頓的腹肌上。
可堅硬如鐵的肌肉，卻讓拳館師傅面色一沉。
巴斯頓低下頭，蔑笑一聲。
就這？
虧他還期待中國功夫有多犀利，害人空歡喜一場啊。
巴斯頓一個大逼鬥將拳館師傅扇的歪着身子跌跌撞撞的後退了好幾步。
另外兩人剛衝上前來，就被巴斯頓一手一個，扣住腦袋，向着中間暴力的叩在一起。
強勁的力道下，兩人的額頭當場就見了血，身子晃了一晃，直挺挺的撲倒下去。
與此同時，拳館師傅調整馬步，已經重新衝上來一腳鞭腿抽在巴斯頓的側腹。
巴斯頓以腋下夾住對方的大腿，揮起碩大的鐵拳，一拳直奔拳館師傅的膝蓋骨兇猛的砸下去！
咔！
骨骼斷裂，整條大腿直接從膝蓋處反向折斷。
骨斷筋折的劇烈痛苦讓拳館師傅撕心裂肺的嘶吼一聲。
巴斯頓只覺得吵得要死，大手一把扣住對方的大半張臉，按着他的腦袋奔着地面上的實木舞臺猛地砸下去！
嘭！！！
舞臺都輕微的顫了顫，拳館師傅頭頂的鮮血染紅了木質的舞臺。
巴斯頓很是不爽的看了一眼已經倒地不起的三人，又是一口痰吐在了重傷昏迷的拳館師傅的側臉上：
“法克！這幫該死的中國佬，還有臉鼓吹什麼功夫，簡直弱的令人髮指！”
吼完這一嗓子，他猛地扭頭看着剩下的十個人：“我要打十個！！！”
宋仁站在臺下，擡起些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