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宋辭雲找不到眼鏡,視線裡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傅婷月扎着清爽的丸子頭,修長而白皙的脖頸散出少女青春的氣息。
深若?潭的大眼睛轉了轉,淚水一盈,哇一聲哭了出來。
“宋大哥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七天七夜,吐了好多血。我以爲你挺不過來了!”傅婷月撲到宋辭雲的胳膊上,哭得不能自持。
宋辭雲推了推女孩顫抖的肩膀,但她抱得緊,自己又着實虛脫無力。索性也就不推了。
“你怎麼會找到我在這兒?”
“佳姐說你爲了救小濤跳進河裡,我以前就聽朱阿姨說過你不會游泳的……我很擔心你,可是到處也找不到人。我就想起這裡了。
麗娜姐帶我來過,她說這裡本來應該是你們的婚房。那天她喝多了,心裡難受,就想過來看看。還打了電話找了鐘點工拿鑰匙……”
宋辭雲想起昏迷前最後的印象,好像是下牀跌倒後,聽到有人開門進來。
“所以這幾天,都是你在照顧我麼?”
傅婷月紅着臉,趕緊搖頭:“不是的,是……是杜醫生在照顧你,他說你要是再不退燒就必須去醫院了,我……我很笨的,什麼都幫不上忙,只能在旁邊哭。
其實我也想好好照顧你,可你什麼都吃不下去……”
宋辭雲緩了緩,吐出兩個字‘辛苦’。
這一句辛苦,彷彿成就了傅婷月凱旋的號角。她跳起身來擦擦眼睛,撥浪鼓一樣地搖着頭:“我不辛苦,只要你沒事就好。真的,否則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佳姐交代了。她爲了我哥的事,這五年來付出了太多辛苦。如果現在連你也出事了,我怕她真的撐不下去了。宋大哥你要不要給佳姐…….打個電話?”
傅婷月轉了轉眼睛,目光落在宋辭雲牀頭的上。
“這些天,她都沒找過我?”看着平靜的屏幕,宋辭雲聲音啞頓。
“找過一次,是我接的。”傅婷月咬了下粉嫩的脣,“我跟她說你受了傷,她也很着急。但是小濤需要做手術,她走不開……於是叫我照顧你,她說有我在,她放心。”
宋辭雲沒再說什麼,只是突然咳嗽得很厲害。傅婷月趕緊撲上去拍撫他,眼淚滴溜溜地打轉:“宋大哥你別難受,佳姐也是很爲難的。小濤是我哥留下的親骨肉,她不可能置之不理。你……”
“你哥……到底有什麼好?”宋辭雲牽着脣角笑了下,把目光從遊移的狀態,漸漸落在傅婷月的臉上,“我見過他的照片,長得和你挺像的……就因爲,一張臉吸引人?”
“不是的!”傅婷月打着膽子抱上去,當確認宋辭雲沒有將她推開後,整個人的心都要飛起來了。“因爲女孩子就是這樣啊!永遠都忘不了她們的第一個男人。佳姐爲我哥懷過一個孩子,雖然意外沒有了。但我想我能夠理解她對小濤的那種感覺。佳姐也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可是她就是不能不管啊。
宋大哥你放心吧,我會回去跟我爸媽商量,把小濤帶回我們家撫養。不會再給你們兩個添?煩的,只要……只要佳姐捨得。”
“不必了。”宋辭雲搖頭,“她是一個成年人,知道做什麼樣的決定應該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沒事,你回去休息吧。”
“宋大哥……”傅婷月垂了垂眉眼,淚水又滴了下來,“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沒有。”
“因爲我是傅子康的妹妹,你一見到我就很不舒服是不是?”傅婷月委屈地抽泣着,“我知道我不可能得到你的關注和青睞,所以我從沒有過非分之想。一直以來,我就在你身邊??守着便以足夠。但我真的心疼你——”
“小月,我沒你想得那麼好。”宋辭雲抽了張紙巾遞給她,讓她擦擦自己花貓一樣的小臉蛋。
“不。你很好的。好得只適合被仰望——”
宋辭雲搖頭,說我要是真的那麼好,又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路人臉,左臂殘疾,僞富二代,出身複雜,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藝男。可能,從一開始就並不符合所有公主夢裡的伴侶形象吧。”
“那是因爲你沒有遇到真正懂得欣賞你的人!”傅婷月急道,“在我眼裡不是這樣的,我第一眼在夜如瀾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非常特別。
面對激烈的衝突,你那麼溫和地站到矛盾最前端。那一刻我就知道,一個男人真正的擔當,從來都是發自內心的。
不管是佳姐還是麗娜姐,她們都沒有機會認識到真正的你。可我覺得,是因爲你把她們保護的太好了。可是宋大哥,你就沒有被愛的需求。沒有被理解的渴望?你的心裡,真的不會痛麼?”
“別說了……”宋辭雲閉上眼睛,任由這個小姑娘撲在自己胸膛上嚶嚶啼啼,跟殯葬似的。
“我就是心疼你……哪怕我什麼資格都沒有,讓我在你身邊心疼一陣也是好的。你別趕我走行不行……”
“那你幫我燒點吃的行麼?我有些餓了。”
“好!”傅婷月像彈簧一樣跳了起來,鼻涕眼淚一把擦,“我去給你燒點粥,你等着。”
轉身溜進了廚房,傅婷月綻了一路的心花。恨不能使出十八般武藝,把這鍋粥燉成滿漢全席。
宋辭雲在牀頭前靠了一會兒,纔拿起往外撥了個電話。
“阿泰,小瓊那邊都安頓好了麼?”
“放心,我已經放出了風聲,劉氏父子那邊應該沒有懷疑。”
“那就好。”宋辭雲壓着絲絲鈍痛的傷口,喘息半聲,“不過,可能還要辛苦你一下。再送個人過去。”
“啊?”
“呵呵,你等會兒就知道了。”宋辭雲按掉電話,翻了翻裡的來電設置,馮佳期的號碼赫然躺在?名單裡。
一共39個屏蔽電話。
小丫頭片子,真以爲宋三爺的智商是擺設麼?
“宋大哥你怎麼起來了!”傅婷月端着粥碗進來,看到宋辭雲正在穿衣。
“快躺下,醫生說你要臥牀好好休息。”
“小月,我有點急事需要出去辦。你在這兒等我,我——”說完,他一個蹌踉跪倒下去,半身的力氣都癱在傅婷月的身上。
“宋大哥!你這樣子怎麼可以出去啊!”傅婷月急得眼淚亂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宋辭雲拖回牀上。看着他下腹紗布上絲絲沁出的血跡,女孩心疼得近乎窒息。
“這件事很重要,我必須去。否則我妹妹雲小瓊會有大?煩的。”
“瓊姐?”
“小月,我可以信任你麼?”宋辭雲靠回牀頭,略略喘息幾聲。
傅婷月只覺得自己體內的使命感都要燒起來了,連連點頭道:“宋大哥,你有什麼話就對我說,我保證能給你保守秘密。”
宋辭雲睜開眼睛,溫和的目光快把傅婷月整顆心都融化了:“那你,能不能幫我去做一件事?”
“你說。”
“我長話短說,首先你知道的,楊頌蓮是殺害我和小瓊父親的真正凶手。當初她爲了找我父親報仇,跟幕後毒梟劉氏父子合作。但劉氏父子跟我……呵呵,有些經濟上的往來,具體的事你就不必知道了。所以現在有點?煩。因爲小瓊殺了楊頌蓮,現在已經被警方扣押了起來。劉氏父子擔心小瓊知道的事太多,於是給我施加壓力。
爲了穩住對方,我騙他們說小瓊根本就沒有被捕。她從楊頌蓮手裡拿到的證據現在就在我這兒。你替我去,把這份東西交給他們,好讓他們放心。”
說着,宋辭雲從皮夾子裡抽出一張小卡片,鄭重其事地按到傅婷月的手裡。
“今晚九點半,東城區老巷子十八道口。你穿小瓊的衣服,打扮得跟她像一點。把這個卡片丟進綠色地垃圾桶就可以了。我會讓阿泰陪着你。”
傅婷月有點緊張了,因爲宋辭雲說的事怎麼聽怎麼有點嚇人。
“宋大哥,你……也做這個生意?”
“不是我想,而是我父親做這行的,總有些涉水。爲了查他的死因,我是迫不得已的。小月,你相信我麼?這次的事解決掉以後,我會賣點夜如瀾,離開t城的。
如果你有顧慮,我也考慮會帶你一起走。”
“好,我幫你去!”
宋辭雲笑了笑,扳過傅婷月的肩膀吻了吻她的額頭。
以前他一直覺得,只有長得帥的男人才有資格壞。後來才相信,男人變壞呢,很多時候都是女人自找的。
八點一刻的時候,阿泰的車準時來到西郊別墅,接走傅婷月。
宋辭雲站在窗前看着遠大燈離去的背影,又按下了一個號碼:“劉隊長,今晚九點半,東城區老巷子十八道口,收網。”
一句話一個指示,宋辭雲就喜歡這樣的效率。
可是當他再把電話打到馮佳期那裡的時候,冰冷的關機提示音卻讓他的心又痛又急。
這個死丫頭,就這麼信不過他宋三爺的堅定麼!
***
馮佳期坐在樊城舊區的巷子口,瑟瑟秋風吹皺她近似冰點的心境。
無論現在留在宋辭雲身邊的女人是誰,她都能理解。
因爲背叛這兩個字的定義有太多種——
跟人家弟弟通姦車震算背叛。
抱着前男友的兒子,致人家重傷而不顧,難道就不算背叛了?
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她還有什麼資格去質疑,去爭取呢?
宋辭雲從小就在樊城長大。那時候,這裡還不叫樊城。
有次兩人躺在牀上溫存過後,便講起小時候的事。馮佳期記得,宋辭雲說他以前就出生在這個小巷子裡,童年的記憶太稀缺,但他忘不了小巷口的那個餛飩攤。
朱子秀帶着他等雲老六回來的時候,常會去那裡坐坐。
宋辭雲說媽媽每次都把鮮肉餡留給他,自己吃餛飩皮。所以小時候的他是很胖的,這也許可以解釋爲什麼當初雲老六在出事的時候沒能抱穩而把他掉地上摔殘了,因爲他重啊!
那時候馮佳期還笑話他,說你就沒懷疑過自己是臉着地了麼?
對男人來說,外貌顏值從來不是他們賴以炫耀的資本。
宋辭雲的五官只是沒有那麼高的辨識度而已,但也乾乾淨淨,十分端正。
他不會抗拒自嘲,也不會因這樣的玩笑而翻臉。但馮佳期覺得,在他看似不經意的調侃中,偶爾也會透露出些許不自信。
可惜的是,她從沒認真地試着體諒過他。
如今,她坐在宋辭雲長大的地方,在人家收攤之前,搶下了最後一晚餛飩。難吃得跟屎一樣,光看看上面漂浮的豬油星子她就想吐了。
可是最後。她還是吃完了。
已經摺騰沒電了,馮佳期懶得去理會。她就想這樣靜靜地待一會兒,把這段日子以來所有的過程梳理一下。
她愛了傅子康九年,懷念了他五年。人生有幾個十四年,匆匆過去,卻好像什麼都沒留下。馮佳期只要閉上眼睛想一會兒,所有的故事就好像只停留在青蔥校園裡的那個下午。
僅僅是一個下午而已——
哦,她明白了,她和傅子康的人生,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真的交集過。
從他回來找自己,再到意外橫死,那個過程真的太蒼白太平淡了。
而宋辭雲呢?
他們在一起不過三個來月,發生的事情就已經足夠寫30萬字了。
原來一個人是不是正確的,從來就不是出場順序決定的。
可是來不及了,宋辭雲應該已經放棄她了吧……像他這樣的男人,一點轉身,哪裡還能有半點轉圜的餘地呢?看看周麗娜那個傻逼樣,馮佳期就想——不行,我不要變成她那樣子!既然是自己做錯了事,打碎牙齒也只能嚥下肚。
可是至少——宋辭雲你還能讓我對你說聲對不起麼?
想到這,馮佳期趴在餛飩攤就開始哭。哭得人家老闆都懵逼了!
“姑娘,我家餛飩是不好吃,但也不至於難吃成這樣吧!”
馮佳期說不關你的事,是我把東西弄丟了。
我天天看着他,把玩兒在手裡,卻從來沒想過那麼貴的東西一旦丟了就再也買不回來了。可我還是把他弄丟了。
宋辭雲打了馮佳期39個電話,跟她被屏蔽的數量一樣多,依然是關機。
他有點懊惱。自己怎麼可以弱到這種程度?被個小孩子戳一下就能昏迷這麼多天,傳出去還怎麼混?
也不知道馮佳期現在知道了多少事,會不會很難受……
不過確認她還在樊城就好。
樊城,可是宋家的天下。
“小三?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事?”接電話的是宋家長子宋庭裕。
按照常理來說,宋辭雲第一句話必然是——你丫再叫我小三,我分分鐘砍死你。
可是今天他沒有理會這個無聊的稱呼:“哥,幫我找個人。”
“什麼人?”
“你弟媳婦,現在人在樊城,關機不知道哪哭呢。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
宋庭裕打了個打呵欠:“這事你得找你大姐。她手裡有一個師團的兵呢。”
宋家大姐宋敏之是樊城軍區司令部的一位正軍級官員,從小就在軍校打拼出了一身男人不得靠近的氣質。
快四十歲了也不成家,主要是沒人敢娶。
“別給我廢話了,天亮之前我要確認她是安全的。而且眼睛不可以哭花,免得不能上妝。”
佳佳,如果在你心裡,有些決定太難做。那我們就先忘記自己已經三十歲的年紀,乾點年輕人的瘋狂事吧。
***
“就是這個綠色垃圾桶麼?”傅婷月懷抱着滿滿的使命感,深吸一口氣。剛想把手裡那張裝卡片的信封都放進去,再一回頭,卻發現阿泰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秋夜蕭索,風清冷。
傅婷月裹了裹身上的風衣,說不出哪裡恐懼,但就是覺得心神不定。
這幾個月來,她從一無所有慢慢打拼到今天這個高度。什麼朱子秀周麗娜雲小瓊馮佳期,通通不過是墊腳石。
從那天在夜如瀾第一眼見到宋辭雲的時候,她心裡就有一種任不可能而勇往直前的信念。
愛一個人又沒有什麼錯,她一沒殺人二沒放火,要怪只能怪她們不聰敏。
就在這時,身後呼呼啦啦幾聲腳步出來。傅婷月凜然一回頭,爲首的一個男人五十多歲,看着慈眉善目的,一點不像壞人。
他就是劉正豪了吧?傅婷月心想。
“劉先生,我是替我哥來送芯片給你的。”要論演技,傅婷月一點不含糊。只不過她知眼前這幾個人都是些亡命徒,心裡總是有點訕訕的。
劉正豪揮了揮手,左右兩個人上去,一把將傅婷月給架住了。
“劉先生!我哥說你們不要衝動,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這個東西還給你,你們也就放心了。”
倒出信封裡的芯片,劉正豪仔細端詳了一下。突然神情暴起,猙獰可怖:“給我把這個臭婊子綁起來!”
傅婷月當時就傻眼了!
“這是芯片?這他媽是電話卡!別以爲我們不知道,雲小瓊已經被警方抓起來了,楊頌蓮的東西早就落到警察手裡了是不是!你是雲小瓊?我看你是個條子吧!”
“不是!我不是警察!”傅婷月幾乎嚇尿了。
“劉爺,她不說實話,要不要來點硬的!”旁邊有人一臉猥瑣地說,一雙眼睛就沒有移開過傅婷月漂亮的身體。
“你們看着弄,給我問出點實在東西就行!”
“不要!我不是!救——”傅婷月一句救命還沒喊出口,迎面過來一拳就把她揍懵了。
她哭喊着:“你們弄錯了,宋三爺跟你們是一夥的,他——”
“一夥的?宋小三跟警方一個鼻孔出氣,短短半個月斷了我們多少路子?你到底是哪來的蠢貨,說!”
在此之前,傅婷月還不願相信宋辭雲是故意把她推到火坑裡來的。直到她開始回憶,送她出門前的最後一瞬,宋辭雲臉上的笑容溫和得近乎不自然。
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這樣對付自己呢!
“打不打?打沒意思,細皮嫩肉的不如——”
看着一張張猥瑣的面孔衝自己慢慢逼近,傅婷月絕望地閉上眼睛。
她知道今天自己是在劫難逃了。只希望老天爺看在她爲愛執着的這一點點動機的份兒上,不要讓她死的太痛苦。
遠處警車轟鳴,仿若天降的救星。傅婷月以爲自己是在做夢,直到越來越清晰的鳴笛,和眼下四躥的腳步零零亂亂在逼近。
“劉爺!有警察!”
“快跑!”
“不行那邊也有!!”
傅婷月蜷縮着身子,就像在戰場和炮火中瑟瑟發抖的一隻小野兔。等到警察來救她起來的時候,她還嚇得連連掙扎:“別碰我!別碰我啊!救命!”
“姑娘!冷靜點!我們是警察!”
“警察……”傅婷月睜着大眼睛,哇一聲撲倒警察姐姐地懷裡,哭得像死過了一回。
“隊長,這姑娘怎麼辦啊。”女警方靜竹把傅婷月從懷裡摘出來,摘了還往裡鑽,再摘繼續鑽,跟螞蟥似的。
人家實習女警也剛剛纔踏入工作崗位,實在不是很會處理這樣的情況。
然而劉隊長正在打電話呢,擺擺手說:“先讓醫生看看她受傷了沒。哦,宋先生,放心我們幾乎把劉正豪全夥端了個乾淨。但是劉贇沒出現。
沒辦法,現在的證據只能指控老子,就怕他一口氣把所有的罪都端下來,替他兒子扛,這就有點棘手了。”
“沒關係,我能拿到指證劉贇的證據。是他給楊頌蓮下達指令的音頻文件。你們先審劉正豪就是了。”
“謝謝你宋先生,只不過——”劉隊長轉過臉,看着還在女警懷裡哭得像智障似的傅婷月,“只不過,這女孩是怎麼回事啊?”
“呵呵,劉隊長,?煩你把電話交給她。”宋辭雲說。
傅婷月一接電話,哭得更大聲了。
“小月,好玩麼?”
“宋大哥,你……你……”傅婷月上氣不接下氣,“你爲什麼要這樣做!我那麼相信你,我……”
“我有怎麼做?我有打你傷你麼?傅婷月,這幾個月來,你難道不也是在用這樣的手段,一次次算計我身邊的人麼?
我和佳佳拿你當小孩子,從來沒有對你懷疑過一分一毫。就算知道你有小心思,也沒往深裡算計過。
你倒是說說看,你聽去了多少秘密?利用我媽和周麗娜的關係,利用周麗娜和佳佳的矛盾,再利用楊頌蓮,利用我妹妹。先讓我媽對你毫無防備,再接近周麗娜,假意在她和佳佳之間當和事老。然後把周麗娜的醜事告訴我媽,讓我誤會佳佳的同時,踢周麗娜出局。再拿我父親的死做契機,挑撥小瓊這個沒腦子的傢伙,讓她脫離我的控制去收拾楊頌蓮,讓馮佳期誤會我。
傅婷月,我真是對你太刮目相看了!”
“宋大哥我知道錯了……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啊……”傅婷月哭得泣不成聲,“你知不知道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很喜歡你,可是像我這樣的小姑娘,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近你。我承認我不擇手段了,可是那也是她們自己不知道珍惜啊。”
“你知不知道我媽因爲這件事病情復發,到現在還在昏迷。又知不知道佳佳差點燃氣中毒,再晚個半刻就沒命了?至於我,你有幸在我身邊照顧了我七天七夜,但我傷成這樣又是拜誰所賜?傅婷月,我何德何能,讓一個像你這麼可愛的小姑娘,爲了得到我而怎麼處心積慮?
如果你是我,你會接受你自己麼?”
“宋大哥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怕極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答應你以後我再也不出現在你身邊了!求你放過我好不好,別讓他們殺我……”
經歷一番絕望的恐懼,傅婷月哪裡還敢再廢話一個字。只是瑟瑟發抖地乞憐着,像個鬥敗的泰迪。
“如果我要你死,只要通知劉警官晚到一分鐘就可以了。小月,有些課。不交學費是學不到東西的。
你得明白,你能想到的事,就有別人能想到。你怎麼算計別人,總有一天聰明反被聰明誤。
我希望今天的事能讓你有個終身難忘的教訓,好好想想該用自己年輕地生命做點什麼事纔有意義。
如果你現在依然迷惘,我可以給你指個方向。你擡起頭,向右邊走——”
聽了宋辭雲的話,傅婷月果然擡起了頭。就看到阿泰拎了一袋早餐,在初升的陽光下,靠着車門站立。
“上車去,阿泰會帶你去個地方。如果那裡都救不了你,下次我就埋了你。”
宋辭雲掛掉了電話,拉開窗簾後放進了第一縷陽光。
終於雨過天晴了呢?也不知道他的新娘,準備好了沒有。
***
馮佳期像個遊魂一樣徘徊在樊城的火車站,手裡捏着今早七點回t城的動車票,靜靜等待着檢票開放。
“請問,你是馮佳期麼?”
有人從身後過來,拍拍她的背。
馮佳期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很高很帥,氣質好得像個gay。
“我是。您是——”
“太好了,跟我走一趟吧。”說完,馮佳期就覺得那人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不自然了。接着,一隻?乎乎的?袋從自己後面罩了下來!
身子被人平地扛了起來,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就給扔上了車。
馮佳期掙扎着,四肢卻被人很快按住了。
“你們是什麼人!放開我!”
“別吵!”低幽幽的男聲吼了她一句,隨後,一針刺痛慢慢推進馮佳期的手臂。
她沒了意識。
平躺在酒店地大牀上,馮佳期醒來時沒覺得身上有哪裡痛,只是腦袋昏沉沉的。
騰一下坐了起來,眼前的兩個男人——哦,不對,應該是一男一女。
左邊一個男人靠在櫃子上,雙手抱肩,神色優雅不羈。
着西裝和花式襯衫,頭髮梳理得很有型。
另一個女人留短髮,站姿十分挺拔。雙眼炯炯有神,精緻的五官卻可惜模糊了性別。
因爲她着一身筆挺的軍裝,看肩上地軍銜,馮佳期眼花繚亂。
“你們是——”
馮佳期低頭看看自己,差點嚇尿!
爲什麼胸部露出這麼多!這什麼衣服啊?!
自己什麼時候被人換衣服了?男的還是女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馮佳期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穿過這麼不舒服的衣服。低低的胸口,拉長了豐滿的事業線,蕾絲地花邊刺得她兩隻手臂都不舒服,還有那麼長的裙襬,連腿都看不見。
最要命的,居然還是白色的!多不吉利啊!
馮佳期想了想,哦,原來這個裙子叫婚紗。
“你好,我叫宋敏之,是宋辭雲的大姐。這是我弟弟。宋庭裕。”
女軍官走到馮佳期面前,衝她禮貌地伸出手:“抱歉冒犯了,但是我們想來想去,用這麼簡單粗暴的方式,比較符合我家小三的風格。”
“你們……是宋辭雲的家人?”馮佳期捏了下臉,又要去揉眼睛。
“別揉!當心妝花了。”宋大姐按住馮佳期的手,同時將一面鏡子如同變魔術一樣伸到馮佳期臉前。
這是她麼?
馮佳期幾乎不敢認了。
清爽的短髮下,修長的脖頸裡套着一枚星星點燈一樣的鑽石項鍊。
精緻的公主冠上綁着純白的頭紗,妝容嫵媚恰好,明豔動人。
尤其是脣膏的顏色,櫻花的淡粉上加了一層可愛的啫喱。讓她整個人顯得又美味又可口!
“時間差不多了,小三等急了。”宋庭裕看了看錶,推開房門。
看到進門來的男人,馮佳期差點就撲上去哭出了聲。
“別哭,傻丫頭,妝會花的。”
馮寫意擡起左手,輕輕拂過妹妹的臉。
“幾年不見。你都出落得這麼漂亮了?”
“我本來就很漂亮!”馮佳期抓起馮寫意那隻空蕩蕩的袖子,拿來擦鼻子。
擦完又要哭了:“哥,你的手真的長不出來了麼……”
“我又不是壁虎。”
“可你有那麼多條命,怎麼都不會死。爲什麼她要對你這麼殘忍!”
“誰?”馮寫意奇怪道:“誰對我殘忍?”
“作者。嗚嗚嗚,我們都有自己的幸福了,你的呢……你一輩子就這樣麼?”
“誰說我不會幸福呢?後來的,不一定就是不好的。”馮寫意替妹妹擦乾眼淚,用僅剩的左臂牢牢挽住馮佳期的手,“沒關係,哥只有一隻手也能送你到,屬於你的幸福身邊。”
夕陽下的海灘,教堂的光影深深淺淺。
踩着一路粉白色的花瓣,馮佳期挽着哥哥的左手,聽浪花與婚禮進行曲的交割。
花亭下站定,她的男人就在十米外的紅毯上等着她。
馮佳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的宋辭雲也可以像王子一樣英俊。
他瘦了好多,可能是害怕?色加身會給人更伶仃的錯覺。所以特意改了白色的燕尾服。手捧一束血紅的玫瑰。整個人在夕陽的光譜下,散發着雕塑一樣迷人的氣質。
他的臉色還好。但馮佳期看得出來,未免蒼白,他上了些妝。
頭髮和胡茬都修剪乾淨了,笑容一如初見那般熟悉自然。
單膝點地的時候,他因傷痛而顯得有點困難。馮佳期已經泣不成聲了,想要上手去扶他。宋辭雲卻拒絕了。
他笑她:“新娘子不要這麼迫不及待好麼?”
神父問他們願意麼。
宋辭雲說:“我願意娶馮佳期爲妻,無論貧窮富貴,健康疾病,生存與死亡。今生今世,唯有一人。”
於是又問馮佳期,你呢?你又願意麼?
馮佳期用頭紗蓋着淚顏,幾乎無法把話說完整。
最後她只是點了點頭,半晌纔開口:“宋辭雲,對不起……”
座下來賓齊齊驚訝。
對不起是什麼鬼?
“對不起,宋辭雲。我愛你,也非常非常地願意嫁你爲妻。可我實在不夠好。比起你爲我所做的一切——”
“佳佳。你不是不夠好,你只是太晚出現在我的生命裡了。”宋辭雲握住她的雙手,溫和的眉眼中盡是真誠的力量,“但我相信你,經歷過這麼多的事,你會明白我是你值得依賴,也願意爲之付出的那個人。
再勇敢一點好麼?”
宋辭雲站立了太久,實在有些難以支撐。後來安排現場的工作人員幫他送了一把椅子過來。
這個相對距離稍微有點滑稽,但不影響馮佳期一字一頓的陳情。
“我害怕,”馮佳期吞下淚水,揚起脣,“宋辭雲,我害怕你對我的好,有一天會成爲我後悔不跌的因素。我害怕一旦失去了你,我會千倍百倍地懊惱自己。
我也想爲你做些事,可我連一頓飯都沒有爲你做過。我享受你對我的疼愛,卻從來只把自己舒不舒服,滿不滿意的程度放在第一位。
我總怕你傷害我,卻沒想過自己有沒有傷害你。我總怕失去你,卻沒有爲留住你做過一點努力。我不要你用這樣一場夢幻般的婚禮衝昏我不清醒的意識,我只想變得再好一些,再精彩一些,才能堂堂正正地說願意。
宋辭雲,你能理解麼?我,我知道,在座的來賓都是你的親朋好友,他們都不認識我,所以他們更心疼的是你。我希望有一天,他們見證的不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小公主,在你的疼愛和包容下肆無忌憚。而是一個真真正正能爲你考慮,能爲你相扶相持走下去的好女人。她成長成熟起來以後,愛你,甚至可以勝過愛她自己。
只有這樣的我,纔有資格——”
馮佳期覺得眼睛有點疼。可能是因爲這兩天哭得太多了,看什麼都刺激。
就比如說,教堂斜上方四十五度角的反光,究竟是彩色的玻璃,還是瞄準鏡呢!
“當心啊!”
可是宋辭雲背對着槍口,又是坐在椅子上的,根本不可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閃開身子!
槍聲響起的那一刻,他有點遺憾。
好端端的,連一句我願意都沒聽她說出口?這麼死,是不是太不甘心了。
宋辭雲沒有覺得有多疼,可能是因爲身上本來就有傷口,對疼痛不再敏感了吧。
可是當他睜開眼睛,意識到那一片白花花的婚紗像漂浮在天上的雲朵一樣柔軟地砸下來時,馮佳期臉上的淚痕終於乾涸成一道平靜的風景。
誰也沒有想到,馮佳期會在第一時間撲上來擋在宋辭雲身前!
場面一片混亂,宋敏之立即帶人衝出去,團團封鎖了海岸線。
馮佳期之前從楊頌蓮那裡拿到的芯片已經被順利送往警方,任憑劉正豪嘴再硬,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扛。他那裝瘋賣傻的兒子劉贇還是難逃法網。
但是計失一步的是——劉贇早就僱傭了殺手,意圖把宋辭雲這個從裡到外都在壞事的混蛋,一槍崩了算數。
“佳佳……”從鋪天蓋地的婚紗裡找出心愛女人的臉,宋辭雲一把將她搶在懷裡,“佳佳!”
馮佳期以前從來不認爲中槍有那麼疼,直到現在她還是覺得,比疼更難忍受的,是恐懼。
“我……傷哪裡了?”整個右邊身子都?了,她只能感覺到溫熱的鮮血像打翻了的熱水瓶,整個倒在身上。卻判斷不出究竟是哪裡最疼。
“沒事的。不是要害,你不會死的!”宋辭雲摟緊懷裡的女人,抓着婚紗瘋狂按在她的創口處。
婚紗全是洞洞孔,哪裡有止血的效果啊!
馮佳期覺得眼睛有點發暗,大概是太陽終於下山了吧。她想。動了動脣,她的聲音細如蚊鳴。
“佳佳!你要說什麼,我在這兒!”
“我願意……”
“什麼?”
“宋辭雲。我願意……”馮佳期的淚水涌出眼底,一顆顆滾在宋辭雲的脖頸裡。
“我知道你願意!”男人緊摟着她,奮力咆哮,“馮佳期你分明就是愛我的!你愛我甚至可以勝過你的生命,你不許走,不許離開我你聽見沒有!你已經是我的了……你得老老實實地,在我身邊待一輩子……”
什麼傅子康的算個屁啊!你有種就在天上看看清楚,這個女人,她寧願用你賜予她的生命,義無反顧地換我平安!她終究還是愛我更多的。
馮佳期,爲我再勇敢一點。從今天起,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將我們分開了。
***
三個月後,馮佳期傷愈出院。
當時那顆子彈打在她的右肩胛上,雖然不是要害,但還是留下了遺憾的後遺症。
醫生說,因爲彈片切碎了她的鎖骨。爲了縫合血管,不得不截斷一小塊骨骼。雖然愈後不至於影響日常,但她的左臂會萎縮三到五釐米。
看起來,左手比右手短。
爲這件事,宋辭雲難過了好幾天。但馮佳期勸他說,沒關係啊,你想想看,我們兩人的左手都短一點,這樣‘那個’的時候,雙手相抵就正好補上了,再也不會覺得彆扭了!
當時宋辭雲就把她給壓了:“馮佳期我都三個月沒碰你了,現在說這種話,是不是欠**啊!”
***
出院後宋辭雲把馮佳期接到奶奶那裡,醫生說她還需要再好好調養一陣。有天下午,馮佳期推着宋奶奶去外面的花園,遠遠看到有個女人帶着個小男孩站在遠處。
女人的臉是陌生的,但馮佳期還是認得出男孩的。
她們站了好久。始終也沒上來說話。最後遠遠地衝着這邊鞠了一躬,就走了。
回去以後,宋奶奶就病了。
醫生說查不出什麼原因,可能就是人老了,心力交瘁了,這輩子做的對也好錯也罷,自己懶得承受了。
有天晚上,宋奶奶把馮佳期叫過去,摸了摸她隆起的腹部,輕輕跟她說了句什麼。
第二天老人突然病得更重了,送醫院就直接進了重症室。
馮佳期對宋辭雲說,奶奶是想她的秀秀了。
朱子秀的心臟移植手術在一個月前完成,很順利。
心臟是宋樊明的。老宋病情惡化後,向國外醫療組織申請了安樂死。
臨終前,他吩咐兒女們不可以把真相告訴朱子秀。他想就這麼靜靜地守護這個傻女人。
後來馮佳期問宋辭雲,你爸是不是早就做了這個打算?
宋辭雲說他不知道,但也許吧。有時候寵上癮了。真的戒不掉呢。
在宋奶奶彌留的最後幾天,一直是朱子秀在她身邊照顧着的。
奶奶走後,朱子秀將她的骨灰和雲老六的都遷到一處墓園了。
她還是不怎麼喜歡馮佳期,雖然後來知道她懷孕了,心裡也高興。但人就是太複雜的動物,一旦有了心結,怎麼也解不開。
後來她索性就一個人搬到樊城老家,隨便吃齋唸佛去了。
第二年春天,馮佳期生下一個男孩。取名宋億。
然後宋辭雲處理了夜如瀾的所有事務,馮佳期賣掉了華格文娛的一切資質。
兩個人收拾了一下心情,回白氏聖光集團了!
“你們都是自己當過老闆的,現在適應這種工作節奏麼?”白卓寒在接到人事部複試安排的時候,表達了自己疑惑,“出來打工,總是要看別人臉色的。而且,我可是一向很苛刻的。”
“沒關係白總,我們都屬於不太願意抗壓的那類人。混個心安理得。平淡是福。待遇您看着給就是了。”
白卓寒這幾天精神不太好,主要是小兒子太能鬧了。唐笙一門心思都在照看康復期的小木頭,根本分身乏術,他只能自己上手帶着。
每天晚上哭得跟鬼叫似的,而且一言不合就尿一身。白卓寒已經找了唐笙好多次了,要她專門爲自己研發一種香氛,怎樣才能蓋住兒子的尿味!
揉了揉疲憊的太陽穴,白卓寒決定儘快結束這場面試。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別浪費時間了。
“明天就去報道吧。不過說好了,一個月的試用期,先站電梯。”
馮佳期:“我們又不是白家的人,不用這麼歷練吧?”
“規矩改了。”
宋辭雲微笑着點頭,表示接受。等白卓寒離開以後,他把馮佳期拽了過來:“站電梯不好麼?到時候我們把燈關了,從裡面鎖上,做點不可描述的事。”
馮佳期:“……”
(第二卷完)
第二卷終於完結了!明天晚上九點,你們千呼萬喚始出來的第三卷!
也是本書的最後一卷。《春風十里,不如前任暴斃》
不同一般的霸道總裁妖豔賤貨,貓咪只是非常想寫這樣一個故事。ps小月和小瓊去哪了,第三卷會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