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大早,華格文娛辦公室的標牌被清潔工阿姨一不小心擦歪了。
馮佳期正好進門,略帶晦氣的小暗示讓她整個人都不大提得起精神。
“小關,阮心那邊怎麼樣了?”隨手整理了一下桌面上混亂的文件,馮佳期衝了杯濃烈的咖啡。
不知從何時起,溫和的口感和味覺已經不能振作她時刻緊繃的腦神經。焦苦的烘焙不加糖,把她身上最後一點軟妹子的氣質都給消滅了。
“我剛從醫院回來,情況還算穩定,只是疤痕……”關顏猶豫着垂了垂眼睛,後面的話不忍說出口。
對藝人來說,身上留了傷疤等同於判了職業的死刑。
“她的父母和家人晚上的火車到t城,來了再說吧。”小關把日程單翻出來看了看,“佳姐,你說今天會新來個渠道策劃崗位的負責人,幾點到?等會要跟文豪影視的劉總電話會議,你別忘了。”
馮佳期看了看錶,已經十點過一刻了。
昨晚宋辭雲以十分正式的官方郵件接受了自己的offer,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也應該來了吧?
就在這時,隔壁辦公室的行政員匆匆進來:“佳姐,門外保安攔了輛車,好像僵持起來了。
據說是過來找你報道,但是保安表示他看着可疑,硬攔着不給車位——”
馮佳期心念一聲‘什麼情況啊’,二話不說便跟着小職員出去了。
看到宋辭雲的第一眼時,馮佳期瞬間就明白了,保安口中所謂的‘可疑’。不過是量客下菜碟的勢利。
宋辭雲開的是二十幾萬的中低端家用代步車,乾淨的西裝上沒有耀眼奢華的品牌標誌。斯文的眼鏡和溫和的領帶,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怎麼都不像是躋身時尚行業的高管。
而華格文娛所在的大廈裡當然不止一家娛樂公司,並且大多都是這個圈子業內的。
平日進進出出的,有高調奢侈的藝人,有刻薄高傲的投資方。作爲耳濡目染的保安,早就練就了一雙挑大牌的火眼金睛。
“宋先生真抱歉,是我忘了跟安保人員打招呼。”馮佳期匆匆迎上去,解圍。道歉,解釋,一氣呵成。
宋辭雲笑了笑,也沒有爲難那個依然不肯用全部眼球打量他的小保安。
“沒關係,他也是職責所在,謹慎點好。”
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絲不苟地停車,關門,檢查鑰匙。這濃郁的細節控和敬業的工匠精神讓馮佳期的心情略有複雜——
她不是不相信宋辭雲的能力。畢竟,能在白卓寒那個龜毛男手下做到部門總監位置的人。橫豎差不到哪去。
只是宋辭雲給她的感覺實在太溫和了。溫和得連一個小保安都不願爲難的人,能躋身娛樂圈這潭渾水中,與那些豺狼虎豹們鬥智鬥勇麼?
她有點後悔,總不能因爲自己手裡缺人,就把萍水相逢的良家男拖下水吧?
“那些保安啊,平時都是被小費餵飽了的勢利眼。遇到生面孔,總要作威作福一番。你打電話叫我出來一下就好了嘛——”
“呵呵,沒關係的。我試着與他溝通,也是想通過一些小細節瞭解下自己即將任職的公司啊。”宋辭雲的回答引起了馮佳期的好奇。轉過臉,她迎着男人溫和的眼睛問:“那,你瞭解到些什麼了呢?”
“什麼都沒有,因爲他完全不講道理。哈。”
“哈哈,哈哈哈。”就在幾分鐘以前,馮佳期還以爲這混亂的週一一早,基本上不太可能讓自己有開懷大笑的機會。然而,驚喜總是發生的毫無預兆呢。
馮佳期把宋辭雲引進辦公區域,指了指自己對面,只隔了一閃玻璃擋的辦公桌道:“宋先生,你先坐那看看最近的項目資料吧。等會兒我叫人事專員過來幫你辦個入職手續。電腦的話——”
“沒事,電腦我自己帶了。你先忙吧,我去個洗手間。”
看到宋辭雲轉身離開,馮佳期招招手,把助理小關叫了過來。
壓低聲音悄悄的,馮佳期吩咐道:“告訴人事那邊,等下填入職表的時候,讓他把身高體重三圍腿長肩寬也寫一下。”
“不是吧佳姐?”關顏驚訝不已:“他又不是藝人,報這個資料幹什麼?”
“唉,一會兒你出去一趟,到zegna幫他定製兩身西裝。”馮佳期想了想,又說:“記得發票開一下。”
“可是,這種錢能走公司賬麼?”關顏表示說,zegna一套中低端的西裝都要五萬起。
“沒讓你走公賬,給——”馮佳期拿出一張信用卡,“先用我的付。”
“佳姐,你是打算自己掏腰包啊?”關顏不能理解,“阮心的藥費你已經墊了不少錢了。這些年大部分積蓄也都滾在公司裡了,你還夠用麼?”
“別擔心我,我總有點家底的嘛。更何況,阮心的藥費我得跟文豪劉總好好說道說道。他兒子惹事傷人在先,難道就這麼算了?
宋總監剛從國外回來,又要租房又要照顧奶奶,用錢的地方肯定多。衣服這種東西,要奢侈起來可是無邊無際的。可能人家根本就沒有這種消費習慣吧。”
娛樂圈就是膚淺的大染缸,大家都忙着撈錢和消化慾望。哪有時間去滲透什麼靈魂的高度?所以衣着外表的第一印象,必然成了評判地位的單標準。
想到這,馮佳期嘆了口氣,又囑咐關顏道:“回頭就跟他說,這是公司的制度福利。會按照職位規格,給新進的員工和藝人補貼工作裝。
男人都有很強的自尊心。不可以讓他們覺得自己受了照顧,會很沒面子的。”
可是馮佳期並不知道,宋辭雲並沒有離開多遠。
辦公區域的設計太后現代了。他沒能順利找到洗手間,繞了一圈又轉回來了。
腳步停在一面設計牆背後,他把馮佳期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這傻丫頭。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實小心思還真是挺暖人的。
然而宋辭雲又覺得心情有點複雜。好像難言的感動裡,夾雜幾分難戒的醋意。以前,她也是這麼爲傅子康着想的吧?
富家女爲顧及窮小子的顏面而嚥下的委屈,吃一次虧還不夠麼?
真是一點學不乖啊!
其實也怪不得別人看不出宋辭雲這身西裝的價值。
雖然沒有頂級亮瞎眼的logo,但卻是私人裁定的獨家款。工匠大師梅戈裡梭斯親手設計剪裁,價格不是按衣料和設計算的。而是按工時!一小時120歐元的的工時費,人家花了整整三週!168個工時!
誰叫他小時候被他爸抱着跟幫派火拼的時候,掉地上摔壞了一隻胳膊?雖然沒留下什麼功能後遺症,但左手就是比右手短那麼五公分。
一般的西裝上身,肩線那裡怎麼都不舒服,只有最頂級的工匠纔有本事裁到得體。
“阿泰,”重新轉到洗手間的樓梯口那裡,宋辭雲撥通了一個電話,“華格文娛正門的那個保安,工號012的。你找個機會,把他弄下來。”
“做了?”
“你這思路得改改。弄下來有的是辦法,非得打打殺殺麼?”宋辭雲扶了下眼鏡,嘴角撇出一絲淡淡的弧度,“嗯,下手輕點。再換個自己人上去。”
僅僅是幾句話交流下來,宋辭雲已經明顯感覺到——當自己提及是來找馮佳期面試的時候,小保安嗤之以?的態度對馮佳期很是不尊敬。說不定早就被某些人喂得飽飽的,站位立場一目瞭然。
雖說小嘍囉人微言輕不見得能掀起什麼大浪。但在宋辭雲看來,一丁點兒傷害到馮佳期的可能,都是不被容忍的。
“換自己人?”阿泰有點爲難。畢竟宋辭雲剛剛接手這個行當,要鞏固地位,還需要點時間來拉網結營。
“對,實在沒有合適的就你上吧。寫字樓保安這工作,可比夜如瀾盯場輕鬆多了是不是?放心,薪水我會補給你的。”
阿泰抖了抖肱二頭肌,誰說肌肉發達的大腦就一定簡單了。
“是!宋先生,我會保護好馮小姐。有誰敢起刺頭,我一定會打死——”
“不用打死,打個半死就行。”
宋辭雲從洗手間裡出來,一路以謙和的微笑迴應員工們頻頻好奇的目光。可耳邊自然是免不了各類竊竊私語——
“這真的是佳姐招來的渠道策劃?”
“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我還以爲是會計呢!”
“渠道策劃這一塊向來都是王經理一手遮天,嘖嘖,佳姐這是不打算再睜隻眼閉隻眼了?”
“唉,這幾年來佳姐也不是沒試着翻翻身,可惜沒有一個能跟王胖子抗衡的。”
來到馮佳期的辦公室門前,宋辭雲剛想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陣高八度的爭執。
“王哥。看在子康的面子上,這些年我一口一個哥地叫你,可你拿我當過妹子沒有?”馮佳期氣到激動處。差點連袖子都擼起來了,“不把我的血吸乾,你是不罷休麼!”
與文豪影視劉總的商議剛剛結束,眼看着王東尼大包大攬地將大事化小,馮佳期只覺得肺都要氣炸了。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讓阮心和柳兒去陪劉贇的人是誰?王東尼,我說過多少次?我們華格的藝人,至少不能從我這裡往外發潛規牌!
現在出了事,我們反而像是過錯方一樣?有這樣的道理麼!”
“佳佳,你還年輕,你不懂這裡面的水深。”王東尼又是這一套話,聽得馮佳期耳朵都要生鏽了。
“我不懂這水有多深,火有多熱。我只知道阮心現在依然躺在醫院裡,依然定不下祛疤植皮的方案。你居然還有心思讓步?賠償的事情隻字不提,反而繼續推藝人上去拼那個b角!”
想起剛纔王胖子一臉諂媚的樣子,馮佳期就覺得週末喝進去的紅酒到現在都能翻出來。
“我讓步?我不讓步能有出路麼?文豪影視下半年投資了七八個檔劇,各個都是當紅的ip。我王胖子是磨破了嘴,掉光了頭髮,好不容易打開的資源,你馮佳期就打算爲這麼一個女的跟投資方撕破臉麼?”
“王東尼你講話憑點良心!”馮佳期簡直氣炸了肺,“阮心用得着去找劉贇麼?我組建團隊花了幾個月時間給她們培訓,這個b角本來就像是給她量身定做的一樣。我早就已經跟製片方導演溝通過了,試鏡那天她表現的也沒有偏頗。就算憑自己的本事,十有八九她也是拿得到的。
劉贇是個什麼貨色你不清楚麼?打着他老子的旗號,騙過多少無知少女?
這背後是不是有人牽線搭橋,你我心知肚明——可憐阮心那脖子燙的,跟狗熊舔過似的,全都毀了!”
眼看着馮佳期發飆,王胖子也不再示弱了。就見他啪一聲,甩出一疊照片,當場就把馮佳期給鎮住了。
照片上,香豔的肌膚,迷離的表情,不堪入目的主體一下下撞擊着馮佳期的腦神經——
“這是……”
“這是阮心的裸照。劉贇那小子,就怕我們不依不饒的,先發制人拍了阮心的裸照。
佳佳。你知道哥有多難麼?你要去跟人家打官司,人家只要說,是你們藝人主動送上門來投懷送抱的。開水燙傷不過是個意外,要找去找夜店服務員啊?
到時候,華格的名譽還救不救得了?你敢保證阮心完全是被強迫的?她也是個成年人,就沒想過主動,沒有心甘情願?
只要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報不負責任地一開口,說我們華格文娛爲了爭資源,不惜指派藝人色誘。還有沒有人敢過來我們這兒簽約?
所以今天我跟劉總談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們不追究,他們也息事寧人。阮心的藥費,交給保險公司就是了。一些基礎醫療都能保障,對員工和其他藝人,也只能這樣交代。
現在人家劉總也讓了一步,說願意幫我們保留這個b角,再送個姑娘過去。
佳佳,人我也選好了,就讓spring去吧。”
spring是半年前剛籤的藝人,以前是野模出身,走走秀拍拍硬照還可以,但演技基本爲負。
“spring合適麼?我覺得……”
馮佳期不太看好那個女孩的氣質,雖然她已經不止一次地跟自己表達過不想再做冷板凳的意願。但馮佳期還是決定讓她接受第三季度的培訓課程後再往上推。
“合不合適,總有個歷練過程。spring的戲感是差了點,單憑試鏡難以脫穎而出。但這次劉總賣人情下來,我們正好可以利用機會鍛鍊新人啊。佳佳,從你決定接手華格那天起,哥就跟你打過招呼。
這娛樂圈是什麼地方啊。心靈純淨的烏托邦?培養一羣純潔無暇的白天鵝往天上放?你想的太簡單了。
阿康當年那麼苦。爲什麼一個人熬着也不肯對你說一個字。他是不願意讓你知道,他經歷過什麼樣——”
“夠了!”馮佳期像刺蝟一樣炸了起來,一把揮掉了桌上的咖啡杯。
濃郁的苦澀炸了出來,整個房間裡都是欲哭無淚的故作堅強。
“別再提子康了……”
王東尼點點頭:“行,你自己冷靜一下吧。我先走了。”
轉身開門轉個彎,還沒等王東尼收起嘴角得意的笑容呢,宋辭雲的身影就跟山峰一樣壓了個過來。
“你就是kevin宋啊?”王東尼一早聽說馮佳期招了個人過來,本來還有幾分警惕。然而這番一打量下來,徹底不用走心了!
“你們馮總髮大小姐脾氣。杯子摔碎了,進去打掃打掃吧。”
王東尼言語隨意戲謔,顯然是把宋辭雲往小白臉那個方向定位着嘲弄。
同時不忘勾着捉急的身高,試圖往宋辭雲的肩膀上拍。卻被那看似木訥的男人靈活閃開了。
“王經理,你有本事在這行裡混得遊刃有餘,是因爲你沒底線。而馮佳期不一樣。”
宋辭雲擡穩眼鏡架,笑容依然彬彬有禮:“請不要再用逝者的名義,打壓別人的痛楚,這是做人基本的尊重。”
王東尼怔了半天。也沒找出一句合適又得體的話懟回去。最後眼整整地看着宋辭雲進了馮佳期的辦公室,只得狠狠嘟囔一句‘小白臉’。
宋辭雲進門時,看見馮佳期蹲在地上,正在撿拾咖啡杯的碎片。
臉上面無表情的,就好像剛剛那場爭執都是自己想象出來的。
“我幫你。”宋辭雲走過去,蹲下身。
“不用不用,當心手——”馮佳期仰起臉,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第一天來就讓你看笑話。其實我們公司,呵呵,只是大家比較暢所欲言,想法公開探討而已。平時都很和諧的,和諧——”
馮佳期本來就是個不善家務的姑娘,倒垃圾都分不清類別。
此時說着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傻話,分神又容易遭報應的。劃拉一聲,瓷片從推搡中劃過指尖,當時就破了一道兩釐米長的血口。
咖啡漬一浸,疼得有點矯情。
馮佳期想要把手放到口中去吮,卻被宋辭雲攥住了手腕。
雪白的帕子像變魔術一樣從他口袋裡抖出來,剛纏了兩道,馮佳期的眼圈就紅了。
“很疼?”宋辭雲鬆了鬆紮緊的力度。
馮佳期搖頭,抽回手站起身。
“我忍他很久了。”
“爲什麼忍?”宋辭雲將剩下的碎片扔進紙簍,跟着一併站起身。
“我沒有資源,不懂行。”馮佳期別過臉,“這麼多藝人要跟着我吃飯。有些時候,我不得不依靠他。但是我真的受不了他那些骯髒的勾當。一手舉着別人的夢想。逗弄人家。另一手拎着吸管直接插到人家身上,榨乾血汗。這他媽不是混蛋麼?”
“那你,爲什麼沒想過改變?”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馮佳期點頭,“我沒學過管理,也不懂運營。本是化工學專業的出身,可這些年,煙和酒幾乎麻痹了我的嗅覺和味覺……”
宋辭雲撫了撫眼鏡,將手裡這一疊資料輕輕推到馮佳期的面前:“文豪影視從上半年起就在負債入股市,近三個月交易換手率做空比高達百分之三十。
在這種財務狀況下,它們還在堅持投資賀歲檔層出不窮的爛ip。讓新人們打破頭去搶這幾個很有可能被開天窗的名額——
也只有你纔會相信王東尼有多麼盡心盡力。”
“我不是相信他!我早就知道他搞貓膩,可——”馮佳期辯解。
“可你不專業啊,對不對?”宋辭雲笑了笑,口吻溫和得絲毫聽不出有責備的意思,但還是讓馮佳期不由自主地愧紅了臉。
“我也不專業。我今天才進娛樂行業,連一件時尚大牌的西裝都買不起。但我剛纔說的東西,在網上就能查得到。從我決定接offer到現在,不超過24小時的工作量。可你,卻忍了他五年。”
馮佳期不說話了。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在她快三十年的人生裡,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方式給她上了刻骨銘心的一課。
“你想要把華格文娛帶上正軌。可是藝人們不信任你,同行們打壓偏頗你。你不斷往裡面滾雪球,塞窟窿。爲什麼就是沒有好時機?”
“因爲我不夠強大。”馮佳期垂着纖長的睫毛,下意識地叼起一顆煙。
受傷的手指撥了兩下都沒能打着打火機——
於是她擡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介意麼?”
“介意。”宋辭雲點點頭,“香菸會讓任何女人顯得廉價。”
馮佳期扯着脣笑笑,把煙按進了菸灰缸:“抱歉。”
坐落回自己的轉椅。馮佳期木然地轉向窗外巨大的廣告牌:“kevin,你會幫我麼?”
“你發我薪水,我當然盡心盡力。但我覺得,你需要一個自己人,也需要一份自我成就感。”
“呵呵,你就直說我矯情好了。”
“我不覺得你矯情。”宋辭雲搖頭,“人活着,就是爲了做點事來證明自己精彩過的。遇到困難就退縮,你怎麼給別人欣賞你的機會?”
“哈哈哈。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這麼嘴炮。在聖光的時候,你不是很低調麼?”馮佳期笑道,“那天我問唐笙,她說她也不知道你中文名叫什麼,還問我說是不是叫宋凱文。”
宋辭雲抽了下脣角:“白總夫婦自己的生活就夠戲文的了,哪有精力管我這種小蝦米。不過——你爲什麼去打聽我啊?對我感興趣?”
“啊?沒……”馮佳期紅了紅臉頰,“沒有,我就是隨便問問的。咳咳,那個。我看你對華格貌似也有了個框架的瞭解,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要不,今晚我請你吃飯吧。就當是入職接風了——我看看,現在是四點半,要不六點我們一起下班,去隔壁的西餐廳?那的羊排是招牌,很不錯。”
“好啊。”宋辭雲回答得很爽快。不推脫不矯情不彆扭。
這讓馮佳期覺得,這個男人與人相處的模式好像真的蠻舒服的。
可是突然之間,她一拍腦袋。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啊,抱歉。今晚可能……我跟小關說了,要去醫院看阮心。她的家人一會兒就到。要不,改天好不好?”
“不好。”宋辭雲認真地說。
“啊?”
“你剛纔說請我吃飯的時候我就已經餓了。而且味蕾自動調頻到了西餐,完全不想吃別的。
你現在爽約的話,我找不到其他人陪我。西餐廳又不能一個人去,這會讓我看起來很傻缺。”
馮佳期:“……#@@!!???excuse-me?”
宋辭雲莞爾,鏡片下的目光閃過一絲錯覺般的戲謔。
“醫院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傷者是公司的藝人,我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我們先看完病人,再去吃飯好了。”
“哦……也可以。”馮佳期心裡毛毛的,這男人看着中規中矩的,思路竟然如此不按套路來啊!
明天晚上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