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莓在戰場上肆意亂跑還被打了板子這事雖然沒有公開,但是與梅莓熟識的人基本都知道了內幕。
尤其是快到過年,梅莓收到了來自謝長諳和薛老的金瘡藥和生肌丸,連顧北望都託人送來了一塊柔軟的坐墊。
很好,她這次徹底臉丟大發了。
“爲什麼驅逐韃虜,提到別人都是什麼殺敵多少、斬敵多少,到了我這裡就啥也沒有啊,我還白送了一對屁股!”
看着由燕平關發出來的邸報,梅莓翻過來看過去,最後只得出了一個結論——消息是好消息,但是和她沒關係。
“小姐,這上面也沒寫你違反軍規被打啊?”
甜丫慣會扎心,上來就是梅莓最不想提到的事情。
“我還就幹了違反軍規被打了的事情麼?”
梅莓瞪了甜丫一眼,心口只覺得鬱悶,瞧着屋外雪停陽光正好,乾脆出門走一走。
“小姐,你傷還沒好,要不還是不要出門了吧?”
走起路來還是有些一瘸一拐的梅莓將臉埋在羊毛圍巾裡,雙手插在袖籠之中站在雪地裡。
她不得不承認外面確實挺冷的。
“小姐?”
甜丫勸不動梅莓,便陪着梅莓出來了,見梅莓在門口停頓了片刻轉身朝着莊子田地那邊走去。
梅莓本來還想找永媛,但是想着同樣都是傷了屁股的,到時候見了永媛難不成她倆就交流“病情”?
“看看之前冬小麥種了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抗寒。”
因爲最近梅莓養傷部位比較尷尬,莊子裡的事物解大陳也沒過來打擾梅莓,梅莓到現在也不清楚自己那些麥種究竟如何了。
她都這麼說了甜丫自然是跟着去了,在地裡撥開一層雪,看着那嫩綠的麥芽,別說梅莓了,連甜丫也十分的驚喜。
“真的哎,這裡這麼冷,冬小麥能長出來!”
甜丫他們家那邊冬季冬小麥種的都很少了,更不要說這裡。
先前梅莓說她從別的商人手裡收到這些耐寒的冬小麥其實大多數人都有些遲疑的。
不過現在看來很是不錯!
“能長就好。”
梅莓趕緊將伸出來的手重新插入袖籠之中,起身打算往自己創辦的居民活動中心那邊溜達。
那裡面最近連她娘她爹都喜歡去。
白日裡一些莊子裡的人家在家捨不得燒炕燒炭盆取暖的,便乾脆去那裡享受公共取暖。
而且,人一多了,那裡還熱鬧,比三兩個人在家裡有趣的多。
梅莓不僅安排了“說書人”,也會在那裡安排了一些手工活計,比如織毛衣,卷羊毛線球,更甚者,梅莓她娘還置辦了幾個麻將桌……
活動太多,在沒有電視網絡的時代這地方簡直太好了。
梅莓剛一進去就見屋子裡人聲鼎沸。
尤其是場館中央有人在宣傳今年秋末種植的冬小麥的事,以及講解了明年開春種植紅薯土豆棉花等對於這些新來的村民沒聽過的新鮮作物。
梅莓定睛一看,講解說話人正是自己家老爹。
“十多石的糧食啊?!”
剛來沒多久的人一聽見莊子裡還有這等作物簡直不敢相信!
“那個什麼紅薯和土豆我們都能種麼?”
“種當然大家都能種,不過種子有限,每人領到的有限,到時候還要配合其他糧食一起種。”
“對對,只要有種子,頂多再過一年,就不會餓肚子了。”
見大家聊的火熱朝天,梅莓的出現也沒有引起什麼注意。
她帶着甜丫往最裡面的麻將區走去,沿着牆根時不時地梅莓還扭頭將自己的視線落在人羣慷慨激昂發言的老爹身上,結果一不留神撞到了一個婦人。
“對不起,你還好吧?”
梅莓連忙將人拉住,喊了一聲抱歉。
那婦人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人撞到,嘴裡也連說着不打緊的話語。
不過讓梅莓沒有想到的是對方居然認出來了,最後還掃了眼周圍小聲和自己打了聲招呼。
“你怎麼知道是我的啊?”
“鄉君,這裡能如您這般穿着的很少,而且您身邊跟着的這位,咱們也經常在解管事身邊見到過的。” 見對方說了有憑有據,梅莓很是意外對方的細心。
“你好聰明啊,而且心思很細膩。”
梅莓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想到了什麼,她仔細地打量了一眼對方,忽覺得眼前有些瘦弱的婦人其實仔細看人是長的真漂亮。
細細的眉毛、含水的杏眼,配着尖細的下巴,整個人楚楚可憐得竟然比起她見過的梅蓮更加惹人憐愛。
只是看着有些營養不良,面色發黃,氣色不好。
“你識字嗎?”
梅莓下意識就問了這麼一句,陶英先是一愣,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道:“略識一點。”
“嗷~那挺好。”
梅莓點點頭,望着對方那可憐兮兮的眼眸,本來她就要擡腳離開的,但是臨離開前,梅莓又忍不住道:
“識字的話莊子裡有不少需要識字的活計,你可以去告示欄那邊看看招工的。女子在外,還是要自己立得住纔好。”
陶英看起來就像很好欺負的樣子,梅莓實在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反正她莊子裡的活很多都是男女皆可以做的。
“多、多謝鄉君提點!”
只是梅莓這話卻像是碰到了眼前人的脆弱點上。
梅莓看着對方瞬間紅了眼眶就要落淚,嚇得她有些手足無措地轉頭望向甜丫,結果甜丫也是懵逼搖頭。
陶英大約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便連忙向梅莓道歉之後便離開此地。
偶遇陶英這件事情對於梅莓來說就如蜻蜓點水一般並沒有給她本人帶來多少影響。
倒是陶英,她也不知道怎麼的,本來想回去直接做飯的結果腳下的步子鬼使神差地一轉邁去了那告示欄處。
以至於等她回到家裡的時候,齊景雲都已經回來了。
“你去哪裡了,我離開的時候瞧着你已經離開了。”
“隨便走走。”
陶英沒有敢對上齊景雲的視線,轉而看向對方的手,看見他手上上面沾染着的麪粉倒是讓陶英一愣。
“你的手……”
“我見你還沒回來,就試試和麪,弄點麪餅子。今日我聽到有人說麪餅子如何做會比較軟。”
他話一說完,陶英的臉驀的一紅。
不是害羞,而是臊得慌。
她自己的廚藝自己明白,原來不會做飯的齊景雲她還能糊弄一下,現如今齊景雲自己嘗試上手之後她便明白她可能瞞不住了。
“我、我以前也不會做飯的。”
陶英掙扎了一下將話說出來,之後她整個人便泄了起來。
“嗯,看得出來。”
齊景雲沒說什麼,擡眸看了眼頹然地站在那裡的陶英。
他只將手邊陶盆裡的麪糰放在炕上,嘴裡輕聲道:
“你也不像是鄉野出身,爲何會淪落到那樣的人家?”
齊景雲的話讓陶英的記憶拉到了雲州那場空前災難之前。
她的父親本是縉雲縣當地一位小富商,當時經過媒婆的介紹她們家這才挑中了出身貧寒卻擁有秀才功名的梅陽。
本來她以爲自己找到了可以託付一生的良人,卻不曾想在經歷洪水、瘟疫,在她的父親去世,兄長病重之時她那溫柔可親的良人瞬間露出了猙獰的面孔。
將她病重的兄長悄悄丟棄,吞掉她的家產、對自己極盡羞辱打罵,用各種繁重的家務磋磨她。
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很快變成了任人欺凌的小媳婦;
做飯難吃被罵;
地掃不乾淨被打;
寒冬臘月裡還被趕去江邊洗衣;
那時候望着那湍急的江水,陶英曾想過一死了之,興許自己跳了江就能與被江水走的父親重逢。
可是,一想到那些躺在自己父兄屍體上享受着他們家帶來的一切美好,她憑什麼要死?
就算要死,她也要將將她推進萬劫不復的這些人統統弄死!
梅陽、梅老頭他們正式下線!
就是可憐了陶英遇到這種奇葩,好在兔子逼急了也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