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錢佩英都沒有幹完活。
這些夫人們來的時候,她還沒有算完帳。
打算送走這些人,再合一會兒賬的。
昨夜沒睡好,她總怕算錯。
但是,陸畔忽然來了,那帳就不重要了。
孩子說接她,必須上車。不能磨磨唧唧又取包又要讓等一會兒之類的給孩子丟面兒。
錢佩英坐穩後,掀開車簾,一邊對傻在當場的夫人們揮揮手,以示歉意,一邊還操心地問:“珉瑞,你和米壽也上車吧,要不你倆咋回啊?”
就在這時,順子帶着一衆人馬,從遠處拐過彎來了。
王爺車架亮相。
車架旁是兩隊騎黑馬的親衛軍。
身高全爲一米八,騎在馬上齊刷刷。
親衛頭盔上那一簇毛爲紅色盔纓,紅色軟甲,黑皁靴。
腰配劍,劍身圖案:“海水江崖”。
因爲親王朝服的下襬繡有“海水江涯”,所以親衛軍亮劍,親衛軍的服裝紅色,天子近衛軍爲黃,王爺爲紅,處處說明隸屬王爺,隸屬煜親王陸畔。
順子打頭騎在馬上,英氣十足,引領車架。
他的表情看起來嚴肅,鄭重。
但心裡卻是:一天天的,我太難了。
帶車架來早了,少爺還沒裝完。
來晚了,要是沒有車接少爺,少爺會尷尬,會對他不滿意。
搞得他天天算命,少爺話少,掐算說話的時間,在該出現的時候及時出現。
而這面,陸畔看到順子來了,對錢佩英說:“岳母先行。”
然後就指揮車伕,很少這麼操心:走啊,在前面走。
親衛軍們下馬,
跪迎一地。
陸畔看到岳母的車動了,這才一手搭在米壽肩上,像摟着自己的親弟弟一般,對米壽說,“上車。”
米壽從單膝跪地的親衛們身邊路過。
等待車伕放腳踏。
米壽踩着腳踏,上了馬車。
陸畔等待米壽坐進去後,一身富家少爺寶藍色服裝,佩飾只頭上插白玉簪子和腰間白色玉佩,黑色玄紋腰帶,坐進車裡。
他看起來還沒有王府親衛們着裝打眼。
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王爺服裝的標識。
順子懂。
順子認爲誰都沒有他了解少爺。
看破不說破。
他家少爺自小就喜歡這個調調,要的就是這個感覺。
自己無需多說什麼,讓外人看到少爺的身邊人就知曉,被伺候的主子爺,不可侵犯。
他能從一衆小廝中脫穎而出,靠的是忠誠嗎?
不,國公府養出的家丁,各個忠誠,這個,誰都不少。
他靠的是揣摩得透徹。
這不嘛,陸畔坐穩後,順子看了眼親衛首領。
這些親衛軍們齊刷刷站起身。
順子和親衛們連上馬拽過繮繩的動作都是一樣的,傲然的坐在馬上,目視前方。
車架動了,護送在車架旁的前兩排親衛軍輕輕一夾馬腹。
後面等待的親衛們,拽緊馬繩原地不動。
直到間距拉開,中間兩排的親衛軍也輕輕一夾馬腹。
方陣一般,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是齊刷刷的。
各府夫人們是先目送錢氏那臺相對不太起眼的車離開,聽到煜親王說“岳母先行”,紛紛心頭一梗。
哪怕和錢佩英平日裡關係不錯的劉守備劉夫人,也心裡一動。
她要是有位王爺女婿,女婿要是讓她的車輛在王架前,她都得……
實在是太……
緊接着,這些夫人們又行禮目送王爺上車。
王爺旁若無人的,就像是她們不存在一樣,從上車到落座,連看她們一眼都沒看。
只顧指揮岳母的車,關心宋知府的那個侄兒。
這一出出,一幕幕。
今日在場的夫人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心情太複雜。
亂麻一樣。
尤其是曾講究過宋知府女兒高不成低不就的夫人。
而此時,那車隊,早就走遠了,馬上就要拐彎,夫人們還沒有人出聲,也沒有人提出咱們也走啊。
目之所向,全是在望着離去的王爺車架。
今日,沿街開鋪子的百姓們也傻眼了。
知府夫人的車輛,她們認識。
宋知府,那沒說的,百年難遇的好官。
宋福生這口碑啊,黃龍官員啥都不羨慕,一向最羨慕宋福生在百姓中的威望。
他們就納悶了,宋福生又沒怎麼和百姓接觸,百姓們是靠想象的嗎?愣說宋知府親民。
由於宋福生的好口碑,百姓們自然也認爲,知府夫人,人也非常好。鴛鴦配成雙嘛,好人配好人。
他們還舉例呢,在茶鋪子裡說話,說知府夫人在哪裡買東西,從來都不擺官太太的譜,而且打門前過,從來都是車速慢行。
老百姓們就說:哎呀,你看,多體諒咱們,少有的好夫人。
這不嘛,此刻認出知府夫人的車輛了,後面跟的卻是看起來比宋知府還牛逼太多的車架。
有那腦袋活的老百姓就尋思:
媽呀,傳聞王爺來啦,這是王爺吧。
可王爺咋後行。
爲啥呀?
除非有一種可能,受儒家思想,你甭管啥身份,你也得注意一些,敬重長輩。
知府夫人能是王爺的什麼長輩?
有老百姓一拍大腿:明白啦。
急忙滿臉興奮與身邊人耳語幾句。
“能是嗎?”
“指定的!”
而且老百姓們可不覺得宋知府的千金配不上王爺,壓根就沒往那上面琢磨。
他們認爲,都知府了,官多大呢,管理他們這麼大一個城的父母官。那知府家的千金是很珍貴的,真正的千金難求。
配王爺好哇。
配王爺。
這纔是理想中的一對兒。
莫名的有些興奮,好般配。
就是,王爺,您能賞個臉露面呢,想看看是長啥樣的王爺配俺們黃龍知府的千金。這樣想象起來才能更有畫面。
錢佩英坐在車裡,忍啊忍,到底沒忍住,笑了。
柳夫人側過身看她一眼,也憋不住臉上浮出笑意。
有些默契,不必言說。
倆人對視一眼, 後來,索性笑出了聲。
“佩英,與我說說心裡話,感覺怎麼樣,不準再糊弄我。”
錢佩英捂着心口,滿臉笑意扭頭看向柳夫人,“說真話啊,那我可說了。我爲老宋,說實在的,爲了讓他能好好做官,總不能都得罪了吧,好些事兒都忍。今兒,姐姐,我得張狂一把。”
錢佩英忽然昂揚起脖子,一句一字道:“揚眉吐氣。”
痛快極了。
高不成低不就,這話,她可沒忘。
說她什麼都行,可講究她家茯苓,是刺痛一位母親的心。
今兒,她的女婿要什麼有什麼。
看誰還敢說,她女婿就能撕爛她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