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考學的孩兒回來了。
宋阿爺看到宋福生離老遠就意氣風發下車,好幾月不見,扔掉手中的柺杖就開始跑。
宋大伯和高屠戶他們跟着跑。
馬老太被大閨女攙着,更是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嗩吶鞭炮聲中跑了起來。
“三叔。”
“三叔。”
宋金寶:“三叔,米壽啊。”我可想死你們了。
宋九族家的小子們咧嘴大笑着奔向宋福生。
ωωω ⊙Tтka n ⊙℃O 其他進士的家人們被感染了,也徹底跟着燃了起來。“快着,快着些,咱們也要上前。”
“怎的見你爹不跑呢,你看人家。”
孫進士的小兒,被娘推着仍不敢跑。我爹不慣着我呀,他都沒有抱過我,我怕跑過去面面相覷尷尬。
宋阿爺一把就抱住宋福生的脖子。
宋福生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他坐在車上看到父老鄉親那一刻,心裡就涌動着說不清的什麼。
那些他熟悉的臉,終於又出現。
他懷疑,自己之所以激動,是因爲自己這個進士拿的出波折造成的。
也是後怕,你說這要是真沒考上,眼下多沒面子。
“阿爺,”宋福生拍了下宋阿爺的後背,本想問您老還好吧,結果微哽咽,啥也沒說出來,只給老爺子揉了揉後背。
接着,宋福生就滿身掛人了。
一隻胳膊被宋大伯挎住,被挎着走。
另一隻胳膊被高屠戶攥住。
二哥在他身後攥在他的肩膀,像是要給他按摩似的,眼圈通紅說,不容易,誰都沒有你辛苦。
大姐夫看他傻樂,越來越多的家裡人衝他傻樂。
宋福生在人羣裡,眼睜睜的看到馬老太被大姐攙着,喜滋滋從他身邊飄過,直奔身後的車。
“胖丫呀,胖丫?”
“奶。”
一聲奶剛喚完,宋胖丫歪着頭才從車裡露面,馬老太就淚如雨下,又要爬車,又要扶小孫女下車的模樣,都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給錢佩英無語的。
這不是回來了?瞧瞧這祖孫倆,哭的跟什麼似的。
馬老太用粗糙的兩手把着宋茯苓的小臉,祖孫倆額頭對額頭掉眼淚。
別人看到這一幕都在旁邊笑,和錢佩英是一樣的心理,這是幹啥呀?
只有馬老太知曉自己有多想小孫女。
腦海裡控制不住的全是她和孫女在一起的畫面。
她們祖孫倆一起偷吃鹹鴨蛋。
一起推磚頭。
一起蹲在第一間破遭的烤爐房裡,吃孫女做出的第一塊蛋糕。
孫女和她一起黑天趕車,她用被子和繩子捆着小孫女和身後的米壽,凍的她們祖孫幾個手都伸不出。
她給小孫女買衣裳。
小孫女給她買擦臉膏。
她活這麼大歲數,擦的擦臉油不是她男人給買的,不是她幾個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兒子們給買的,而是小孫女。
這回孫女走,老太太才知曉,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日日在身邊晃悠,胖丫是不是男孩又怎樣,早已成了她的命根子。
要知道這麼想得慌,真的,絕對不能讓胖丫隨三兒去京城。
我的天啊,這特孃的往後嫁人可怎辦。
馬老太摟住宋胖丫,
哭着問:“你想奶沒有?”
“我想啦,奶,我還給你買禮物了呢,花不少銀錢,你指定能稀罕。”
“花不少銀錢?不少是多少啊?你一這麼說話,我就心沒底兒。”
宋銀鳳和錢佩英對視,倆人笑,這對祖孫倆真是整不了。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瞧着吧,一會兒還會打嘴仗。
隱隱約約傳來:
“你買它作甚,我不是有花嘛。”
“花能戴嗎?這個能戴。”
錢佩英一回頭,又去解救米壽,撿孩子鞋。
米壽被宋福財抱着,鞋卻被宋金寶稀罕的拽掉。弟弟回來了,就米壽這個弟弟能淘出花兒來,他喜歡。
“金寶啊,三嬸兒給你買不少糖,你去車裡拿出來吧,你自個吃,看看等會兒也給那些進士家的弟弟妹妹發發。”
“謝謝三嬸兒。”
宋金寶再不是逃荒那陣去車上翻吃的捱揍的孩子了。
宋孝廉,這位就是家父。
崔進士他們領着自己的老父親,有的進士是領的家族裡最有威望的老人過來和宋福生打招呼。
說是一路多虧了宋福生照顧,要不然來回趕路都不會如此快,趕考的路上一點兒岔頭都沒出。
說是到了京城更是借光。
說是他們心無旁騖能考上,吃的好,住的好,彼此有商有量,也多虧了宋福生。
然後最重量級的給介紹,父親,這位就是聖上金口玉言承認的天子門生,只此一人,不知奉天收到消息沒?
收到了。
各位進士們的代表人物紛紛感謝:
我們崔氏一族感謝啊。
程氏一族感謝。
宋福生也急忙將阿爺、宋大伯他們介紹給進士朋友們。
宋福生本來也想喊馬老太來着。
可惜,人家馬老太啥都不管,腋下夾着宋茯苓的胳膊,已經向遠處走了。
老太太眼下並不太稀罕這種露臉的場面。
三兒子有出息,有些時候,她無需顯擺,不用刻意向旁人介紹“我是宋福生的娘,我是老夫人”。
別人誰不知道啊。
咱兒子要是有出息,咱想躲都躲不開。
啥都不用說,別人就知曉咱能耐。
再者說,這才哪到哪。
在宋福生和進士朋友的家人們寒暄時,宋富貴管家身份還沒有卸掉呢,他都習慣了這麼伺候着。
富貴在福生身後小聲提醒:“楊狀元的家人。”
宋福生回眸。
楊明遠的大哥忽然對宋福生施了一禮,弓着腰拜了一拜。
挺憨厚個漢子,曬的挺黑的,和楊明遠長的像,按理五官挺英俊,就是老。
這是宋福生對楊明遠大哥的第一印象。
急忙給攙了起來,告知明遠急於上任沒有回來,示意富貴將轉交的書信給了過去。
楊明遠的大哥接過信說,他已經聽官員講了,今日來,是代表母親,代表一家特意來見宋福生表示感謝的。
母親歡喜的有些起不來身,病了。
這位大哥啥實在話就說啥,一點兒不避人。
“家沒大本事,明遠能有今日,我們一家都心知,和您離不開。他從來沒出過家門,您一路領着他,他沒走丟……”
聽的宋福生憋不住樂。
——
任家村。
任族長帶領全村老百姓,喜迎宋進士進村。
“給進士老爺磕頭,”除任族長有秀才身份, 和任公信一家有任子笙那個好兒子,剩下都要跪,按理也該跪。
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但宋福生攔住:“鄉親們,別的進士回家什麼樣,我不管。我只管在咱村裡,我宋福生,還是你們的團長,只是你們的團長。”
鄉音鄉情,團長認親。
這一聲團長,讓鄉親們瞬間想起團長在徵兵那時出現在村頭,那聲擲地有聲的,“我會盡量幫忙的。”
去年,團長又帶她們抗洪水,搬家,穿着蓑衣在雨中指揮她們的一幕幕。
團長還曾讓全村人免稅,任家村軍需村。
帶村裡人在難捱的苦日子裡,總是比別村富。
帶她們高舉旗幟,熬奶磚,推列巴,除了種地有不少創收。
“團長!”
大白胖一下子就激動的哭了,惹的她男人在人羣裡微酸。
爲啥只是微酸呢,因爲有好些娘們眼圈都溼潤了。
捨不得。
這麼好的團長要留不住了,團長要去給別的縣當領路人,不再是她們村的。
宋福生一揮手。
宋富貴他們開始卸糖。
車上有好些糖果都不是自個花錢買的,是途徑那些縣,那些當地的官員買來送宋茯苓和錢米壽的。
“謝謝進士伯伯。”
任家村出了位進士,這裡將會立進士碑。
多少年後,村裡人都會以宋福生爲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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