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舉人和楊明遠一邊喝着芝麻糊,吃着汪舉人小廝攤的油餅,一邊笑道:
“一個人趕路多不自在,路上總是會少一些關懷。
咱們這些人跟在宋孝廉後面,省了太多心。
這冬日趕路啊,也不覺得孤孤單單,倒是熱鬧至極。”
楊明遠說:
“我看到的是宋舉人施恩於許多人。
聽說前面有大村莊,招待起來能比這裡更周到,宋舉人卻讓鏢局常年光顧這裡。
難怪進了村,這裡的老先生就對他真心誠意的道謝。這裡,想進城賣柴掙個針頭線腦的銅板錢都不便。
宋舉人總是能順手就幫助更有需要的人。
想必,咱們之後的路還會入住許多貧窮的小村。”
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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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明遠放下飯碗,不僅感慨的唸了出自《荀子》的話,而且又脫口而出唸了出自《雲笈七籤》裡的一段話。
汪舉人含笑點頭贊同:積德行善之家,會恩澤及子孫的。
連同楊舉人後面的那段話,他也很是贊同。人如若長期行善,確實會形成一種高尚的品德。
這第一晚,可不止這兩位舉人在誇讚宋孝廉,其他各屋裡的舉人老爺們,也很是感念結伴而行的好處。
五十六位舉人,將來遍佈各地當職。
他們過後回憶過,似乎和宋孝廉之間的緣分,並不是從參加婚宴而起,也不是那次茶館聚會,而是從一路同行的第一晚開始的。
第二日,舉人們收拾妥當,望着老鄉:“住宿費多少啊。”
淳樸的老鄉們搓着手,心裡有點沒底氣道:“回老爺話,八十文。”
八十文是不是有點要貴啦?
可是柴火都給捋的齊齊整整,
騾子水都恨不得給煮開晾涼了喝,屋裡打掃的比過年乾淨,還讓村裡劉老二特意正月初十進城買了蠟燭和燈油。
就爲了這一天,劉老二帶村裡幾個小子挑擔子爲進城走了一天一宿,族長伯說,招待的檔次上去了一點點,要開口說這些銅板的。
咱沒糊弄人。
這不嘛,老鄉說完八十文後,急忙又向舉人老爺們解釋,各家是同一個價銀的,家家都是收這些。
舉人們:才八十文?
有舉人給了一錢銀,不用找啦。
更有那大方的舉人老爺,不僅給了房費,而且還給賞錢。
惹的一輛輛車駛出小村莊時,村民們是從心往外的不停揮手,喊着祝老爺們高中。再來啊,回頭考完再來這裡住。
宋茯苓偷偷用手機拍下這個小村莊。
錢佩英偷偷地從包裡拿出ipad,準備看電視劇。
本來米壽今兒想和姑母姐姐坐在一起來着,錢佩英不讓,找你姑父,去頭車。她還想看電視劇裡那鑽石王老五“will”呢。就可見錢佩英有多喜歡帥哥吧。年紀越大,越喜歡長相精神的小夥。
“姑母,那位楊舉人總和姑父聊學問,我怕我再聽下去,他沒記住,我全記住啦。”
“記住還不好?正好你明年下場考,我就不用操心了,”錢佩英就這麼的給米壽打發走了。
至於桃花和寶珠,這倆姑娘又主動去“倉庫車”裡坐着,接着翻吃食,接着給掛在車外凍的梆硬的吃食緩霜,接着研究今兒到了住處後吃些什麼。
第二日第三日,晚上入住的地方,果然像楊明遠猜測的那樣,全是貧窮的小村,每到村裡就能受到熱烈歡迎,處處妥帖,價銀實惠。
而在之後的趕路中,楊明遠更是每晚都會親手做點吃的,端過去想讓宋叔一家嚐嚐。
送過梅子湯,送過親手擀的麪條,送過自己烙的餡餅。
但是他宋叔只以爲是小廝做的,他宋叔家吃的還太好啦,所以宋福生很少收下,有時意思收下,也不會端進屋,就當場吃。
吃完敷衍的鼓勵,評價一句:“恩,不錯,快回吧,天天趕路要休息好。”
不是故意敷衍的,主要是,對於有一手好廚藝的宋福生來講:明遠手藝不咋好,古代這些男人們的手藝太差強人意,也就不用給家裡人嚐嚐了。
所以說,宋姑娘是從沒有吃過楊明遠做的吃食,被她爹全部攔下了。不好吃,給閨女吃什麼?
即便如此,楊明遠仍覺得很充實,很開心。
他每到歇腳地就想方設法做點自己拿手的,做完就趁熱送去,宋叔不要再端回來自己吃。
吃飽躺在熱乎乎的炕上,圍着棉被,用蠟燭照亮,臉上帶着溫和的表情看宋叔借給他的書。
唯美食與文字不可辜負。
搞的同屋的汪舉人半夜醒來撒尿,望着還在苦讀書的楊明遠直搖頭:羨慕啊,老夫羨慕,年輕人是真的精力足。
……
這天,官道旁邊的三家客棧掌櫃,早早就出來翹首期盼。
是誰呢。
曾經幫助過宋家逃荒賣過鬆子的幾家客棧。
以白掌櫃和小武爲先,他們大概等了一個時辰後,遠方飄出旗幟,宋家自制繡着小紅模樣的藍旗出現。
“掌櫃的,他們來啦。”
白掌櫃激動地望着遠方,是啊,來啦。
闊別幾年後,曾經的宋童生,會以宋舉人的身份再次入住他的客棧。
那位宋兄弟,再不是站在他的櫃檯前打商量道:“在下只是童生身份,不知能否入住?在下還有許多家人,能否收拾出多餘的房間,柴房就行。”
這一回,那位宋兄弟將堂堂正正入住官家客棧,將讓他的家人住進上上間。
隨行的舉人們下車後,再次看愣住,包括楊明遠。
因爲那位來迎接他們的掌櫃眼中有淚。
“宋兄弟,我老白還能這樣喚您一聲嗎?”
宋福生急步上前, 出乎所有人意料,一把拽住老白就來了個擁抱。
他拍了拍白掌櫃的後背,“不管到什麼時候,你這樣叫我,我都會應。”
舉人老爺又咋啦,就不是他宋福生了?
“白掌櫃,別來無恙,”錢佩英被寶珠扶着,站在旁邊也笑着打招呼道。
這是?
白掌櫃激動的對錢佩英一抱拳,又看向這回穿着正經官家小姐少爺衣裳的宋茯苓、錢米壽,他倆今兒特意沒戴絨球帽子,沒穿奇裝異服。
因爲這個官道和之前走的不一樣,是大公路,並且越向前走,人越多。
再走兩日就要進城了,他倆再穿成那樣不是該給爹丟臉啦?
宋茯苓掀起帷帽一笑:“白掌櫃,小武,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