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生也沒想到,上面來的打狼隊,非要吃住在他們這裡,是因爲陸畔對副尉說:到了那裡,找一個叫宋福生的,他就會安排明白。儘快辦完歸隊。
這得是多相信宋福生的統籌能力。
可宋福生此時只覺得,哎呀,煩透了。
點着桌子道:
“上面提了,這個打狼隊,要來咱們這裡住。
來一百人左右。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
他說完,示意舉手的二哥講話。
宋福喜:“來一百人,我得打多少洗臉盆和水桶?”
宋福生擺擺手,示意知道了,一會兒就告訴你。
又指向郭老大,示意可以講話。
郭老大:“福生,他們來多少匹馬?小紅的屋子還沒拾掇出來,咱們的東西太多,幾頭牛就佔了一屋子。”
宋福生點頭,告訴大家:
“所以,我纔給存的炭賣了些。
剩下的,再好好堆一堆,放的規整些。
將以前存炭和存柴火的屋子倒出來吧。
柴火就用油紙布蓋上,先放在外面。
他們應是呆不了幾日,等他們走了,再挪回來。”
二哥宋福喜,真想再次舉手。合着,不光水桶,他還需要做馬槽子?聽聽,那些人竟帶着馬來。
高屠戶舉手問:“福生,要是給他們再搭一個茅廁,是刨深坑還是淺坑,搭在哪?”
就在這時,宋阿爺也忽然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
宋福生扭頭看一眼阿爺,又扭頭看一眼:“您老先說吧。”
“福生,咱大傢伙也沒想打狼啊。”
馬老太也在下面撇嘴,心想:誰道了?一個個好像腦袋不好使。又沒咬咱們的人,咱們費勁招待什麼打狼隊呢。
宋阿爺繼續道:“他們過來給狼打沒了,往後就沒有狼來了,那咱們去哪弄狼皮啊?”
說這話時,摸了摸腰間藏的五十兩銀票。
大夥也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是啊,往後就沒有賣狼皮的收入了。
咱賣那麼些蒜黃,也沒掙多少,狼皮可是一筆不小的錢,不能捨嘍。
他們給狼都打死了,往後咱們打啥呀?”
宋福生扶額,這幫人才是真真正正地詮釋了:耗子給貓當三陪,掙錢不要命了。
宋福生拍了拍桌子,無奈道:
“打什麼狼啊,打狼。
開水沒給你們燙熟了?屁股沒給你們咬掉了?心沒給你們掏出來嚼吧?是不是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我看你們是又忘了咱們是什麼人啦。
怎麼逃個荒,就給大家逃成這樣了。
咱們以前,可是正經過日子人家,眼下也要過正經人家該過的日子,怎麼能時不時就想用命搏錢?”
大夥不吱聲了:那倒是,
他們是正經人。
宋福生語重心長,又特意和阿爺說:
“甭管咱們樂不樂意,這是上面交給咱們的任務。
而且,咱們接待好了,不一定能得誇。
咱們要是接待不好,就不是里正不里正的事了,他那個官算個麼,是縣令和縣丞會對咱們很不滿。”
宋阿爺一臉疑惑:“我尋思咱都認識上小將軍了,他們算個鳥。”
“阿爺,你以爲縣令和縣丞不曉得這事嗎?
陸公子來,前腳一走,後腳就傳遍。
也正因爲咱們認識陸公子,纔要更好地做這個事兒。
因爲咱們不能讓陸公子丟臉。
別人說咱們啥也不是,不要緊,但是會先講究他,會說他認識的這是啥人啊。”
宋阿爺立刻鄭重了起來,對着桌子敲菸袋鍋:“都給我仔細聽着福生講話,不行嬉皮笑臉。咱們可以不要臉,但絕對不能讓小將軍丟臉。”
馬老太也在下面變了臉色道:“你們這些掙工分的,聽明白沒有?讓幹麼就幹麼,別丟了醜,我還得跟你們吃掛嘮。”
大郎無奈道:“奶。”
王忠玉也說:“大娘,你看你這話嘮的。”
齊婆子她老頭子嘀咕說:“就是,咱大夥不是一家人嘛。怎的就分你們俺們了。”
齊婆子先翻臉:“誰和你是一家人?俺們是烤爐房這頭的,別影響俺們買賣。”
“噯?你這婆娘,你和我不是一家人?”老頭子摘棉鞋要嚇唬婆娘。
齊婆子:“噯?你個老頭子,我一把歲數了,像毛驢子似的日日雪裡走,你敢打我?回頭開春我自個起房子,我還不和你過了呢。”
大夥立即鬨笑了起來。
有人笑着說:“掙錢的老太太就是不一樣。”
也有老頭子嘲笑齊婆子男人:“老哥,你這不行啊,婆娘要管不住了。”
齊婆子幾個兒子說:“爹,娘,別鬧了,說的跟真事似的,咱家眼下起一棟房子都費勁。”
宋阿爺叼着菸袋鍋子瞧熱鬧:“呵呵,呵呵。”
宋福生聽着身旁阿爺的憨笑聲,更心累:
“聽我說,聽我說,開會哪。
從西頭開始數,我念到名字的,必須給屋子空出來。
你們這些家,房子大,先借人住住。
東西能堆到別人家的,儘量拿到別人家。
郭家,阿爺您家,大伯您家,娘,你家,以及宋二伯孃家。”
一聽從西面要把頭開始數,沒等唸到名字,其實這幾家心裡就有數了。
紛紛點頭:“中中中。”
“搬走了不代表不燒炕,你們幾家還得給燒熱乎嘍。”
“中中中。”
“至於你們最近幾日要住到誰家,我不管,也安排不起。都私下商量去,去各家擠擠。挺幾日,他們走了就好了,好不好?”
“中中中。”
“三兒,我就去你家了。”馬老太道。
宋福財宋福喜哥倆:“娘,那我們呢。”
“我哪曉得你們去哪,愛去哪去哪。”
總之,各家塞一塞。
李秀家塞的全是蛋糕房的同事,外加一個朱氏,一屋子女人。
王婆子家是塞了好些個孩子。
宋福生大伯一家,去田喜發家擠一擠,
郭老大家兩個半大小子,加上大郎二郎,去和四壯牛掌櫃擠。
宋富貴家負責安頓宋二伯孃一家,擠不下的,又去別家,女的一鋪炕,男的一鋪炕。
馬老太和錢佩英、宋茯苓、米壽、宋金寶,是擠在宋茯苓的那鋪炕上。
錢佩英和宋福生的那鋪炕,有宋阿爺,宋阿爺的大兒子、宋福財、宋福喜、以及郭老大和郭老二。
擠一擠,將就着,倒是全塞下了。
第二日,就在高屠戶給大兵們刨茅坑、搭茅房,宋福喜帶着幾人在做臉盆,幾個婦女在做歡迎橫幅時,從村口開始就響起了鑼聲。
只看兩名官差,一路走,一路敲,直敲到任家村祠堂門口,啪的一聲,將告示貼上了。
且喊話,讓全村人,務必都過來。
任族長的三兒子,喜滋滋地跑到河這邊通知。
宋阿爺拄着棍,一臉期待:“走,我也得去瞧瞧熱鬧。”
此時大白胖娘們瞪着告示,吐掉嘴裡的黃豆皮,好信兒湊上前問:“官爺,那上面寫的啥呀?”
寫的什麼啊。
一句話總結,你們村以前的里正,任公信,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