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李如歌一進到辦公室,就開始幹起了打掃的活計。
給她一間獨立的辦公室,這話肯定是上面的意思,不然就憑她一個副處級幹部,真沒這樣的待遇。
更何況這種部門,那真是不到京都,不知道自己官小啊。
在一抓一大把處級幹部的京都,李如歌這間雖然只有九平米的小辦公室,真不是衝着她的職位給的,沒看處長都是和別人共用一間辦公室的。
因爲好長時間沒回來了,屋裡積壓了不少灰塵,李如歌收拾完屋子,又把自己帶回來的一些糧種擺在玻璃櫥櫃裡,這樣看上去,就更像那麼回事了。
“李如歌同志回來了,這次下去,又是七八天吧?辛苦辛苦了。”
每個走過路過的同事,見李如歌這屋門打開了,都會趴在門上,和她打一聲招呼。
李如歌也會熱情的迴應大家一句:“辛苦啥,大家只不過是分工不同罷了。”
“哎呦那可不一樣,你乾的都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我們乾的是啥,都是一些打雜的活計罷了。”
在機關工作,就是這樣,扯皮時間實際比真正幹活的時間還要多,而且你還得都照應到了。
辦公室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老人都是喝茶看報的,來個年輕人,必須要把所有人的活計都幹起來,這他們就滿意了。
明明李如歌是後來的,又是個年輕人,按理啥活都應該給她來幹,可這人自打調來他們部門,就沒怎麼在部裡待過。
這讓一衆老人,對李如歌的意見都老大了。
估摸這也就是向老大要來的人,不然早被一衆老人給排擠出去了。
這也是李如歌爲什麼很不喜歡坐在辦公室裡,寧願下去和老鄉們在一起的一個主要原因。
可沒辦法啊,現在糧食都入庫了,鄉下那邊也沒她啥事了,她現在就算想下去,也沒借口了。
這種不成文的規矩,還真是啥時候都一樣,孫老師就說過,幾十年後這種風氣更嚴重,那些個資格老一點的人,到了一定級別,就跟斷手斷腳的殘疾人般,自己的辦公室自己不能打掃,自己喝的水自己不能倒,坐車自己不能開車門,估摸就差吃飯還得擱個人餵了。
孫老師說,把那些個剛入職的孩子給累的,哪個不是費好大勁考進來,然後進門就是給那些老人擦屁股,當丫鬟用。
可憐那些個孩子,一腔熱血的考進來,最後哪個不是棱角都被磨的一乾二淨。
幾十年後的自己,曾經發誓,幹啥都不端這種鐵碗飯。
哪怕到時實在沒啥乾的,去李老闆的公司當個前臺小妹,都不會走進這種部門。
可最終,誰會想到,她和她爹,不但都端上了鐵飯碗,還都走進了這樣的單位。
好在這時候的風氣,比幾十年後要好一點,應該說好很多吧?
不然她一個年輕人,就算有向領導照着,擱在幾十年後,想要乾點自己的事,也是很難的。
正百無聊賴,也想像其他人那樣,把兒子的小毛衣拿出來織的人,聽見敲門聲,趕緊正襟危坐,說了聲請進。
進來的女同志三十七八歲的樣子,短髮,還帶點彎,看樣子之前好像燙過,正處在要開不開的階段。
“李如歌同志,劉主任說有個會,讓咱倆去一趟,我是騎自行車來的,你呢?我早晨見你和一位男同志走着過來的,你是坐公交車來的吧?”
這人此刻關心的事,絕對不是她等下要咋走的問題,而是那句,你和一個男同志走着來的,那位男同志是誰的問題。
慣得她們,李如歌也壞,你越好奇,我就越不告訴你。
“那吳姐你騎自行車先走吧,我隨後坐公交車過去。”
她們要去開會的地方,是市裡某個單位,離這裡大概也就二三裡地的樣子。
李如歌說完,起身就開始收拾,吳秀蓮站在這尷尬的咳咳兩聲,最後還是沒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道:“李如歌同志,早晨送你來的那位男同志,是你愛人吧?”
“呵呵,是啊。”人都直接問了,李如歌也不能不回答,就笑着應了一句。
“那你愛人在哪個單位上班啊?”既然已經開頭了,吳秀蓮就開始刨根問底了。
“他啊……”李如歌很想說,他在山裡,實際他們家周小哥也的確在山裡上班。
但調她來之前,單位對她個人情況都瞭解過了,幾個主要領導,肯定也都知道周朝陽的工作單位。
所以她也就沒必要瞞着了,不然這種包打聽,遲早能打聽出周小哥的工作單位。
“我愛人在研究院上班。”李如歌簡單回道。
然後就看吳秀蓮那張臉,就跟吃了啥噁心物般,整個臉都扭曲了,半天才吭吭哧哧的又問道:“你不是從臨青縣調來的嗎?怎麼你愛人,是研究院的?”
李如歌這時都已經穿戴好了,一邊拿着包往出走,一邊淡淡的回道:“我之前在京都讀了四年大學。”
“哦……明白了。”李如歌是京大的學生,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吳秀蓮終於一副瞭然的模樣,樂樂呵呵的離開了。
李如歌隨後出來,先去劉主任那裡問了下開會的內容,纔出門。
實際這種會議,並不應該她參加,估計又是某個老資格的老人,大冷的天懶得動彈,知道她在,就把這種事推給她這個年輕人了。
李如歌猜測的果然很準,扯了一會兒淡,又讓大家表了一下忠心,然後領導大手一揮,就讓大家散會了。
出都出來了,都十點多了,剩下的時間也不用回去了。
吳秀蓮和李如歌打了聲招呼,說是要去菜站看看有沒有豆腐,就趕緊騎上自行車跑走了。
李如歌看這裡離宋安單位不太遠,就拐去了毛紡廠。
七一年馬上就要過去了,這時候的臨青縣,走在大街上,已經很少能看見這些戴紅袖箍的了。
可在這裡卻不同,感覺大家的熱情依舊不減,走到哪裡,都能碰見成羣結隊的一些小年輕,雄赳赳氣昂昂的從你身邊走過去。
而那些普通的老百姓,看見這些人,都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生怕自己被人抓了把柄。
自打這次來京都,李如歌還從未去過黑市,覺得自己沒啥把柄的人,並沒有像大家那樣,戰戰兢兢的躲着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