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敘白順着薛奕薇的目光看去,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向來沉穩冷靜的他也是一瞬間愣在了原地,嘴脣也不由自主地張了張。
物理界內,宇文明博的貢獻極大,否則也不會被評爲雲京大學的名譽教授,還能夠代表神州大陸和雲京大學遠渡重洋去環球中心參加研討會。
但他只出現在雲京大學的開學典禮和一些專業的公共場合,不關注量子領域的人不會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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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即便他在學校裡大搖大擺,也並沒有學生停下來跟他打招呼。
可蘇敘白和薛奕薇不一樣,兩人是高中才轉學到江城七中來的,以二人的家世,先前在雲京也能夠得到最好的教育資源,自然也遠遠的見過宇文明博幾次。
“敘白,是宇文教授嗎?”薛奕薇的聲音激動了起來,“我絕對沒有看錯!那是他標誌性的頭髮,他怎麼會來江城七中?”
平日裡,宇文明博只有兩個地方會去,一個是雲京大學實驗室,一個是容家。
“是,你沒看錯,是宇文教授。”蘇敘白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我們快過去。”
他也並不知道宇文明博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但這是一個上好的機會。
然而,兩人並沒能完成心中所想。
因爲他們又看到第二道熟悉的身影從綜合樓出來,跟上了宇文明博的步伐。
遠遠地看去,像是爺爺帶着外孫女,氣氛靜謐而美好。
夜挽瀾。
薛奕薇的瞳孔收縮了起來,手捏緊,站在原地發愣。
蘇敘白也好不到哪兒去,他怔怔地看着夜挽瀾和宇文明博出了校門口,上了一輛私家車。
“校長是什麼意思?”薛奕薇一口氣沒上來,卡在嗓子眼,“宇文教授來學校,他不舉辦全校講座也就罷了,還只讓夜挽瀾帶着教授去吃飯?難怪半個小時前還讓她一個人去校長辦公室!”
夜挽瀾聽得懂波粒二象性、量子糾纏、量子隧道效應嗎?
蘇敘白眼睫垂下:“她的確是校長最近最寵愛的學生了,會這麼做,也很合乎情理。”
薛奕薇完全不會相信夜挽瀾和宇文明博認識。
宇文明博是什麼人?
只和物理界最頂尖的一批人玩。
但凡物理差一點的,他看都不看一眼,性情便是如此古怪。
“不行!”薛奕薇徹底咽不下去氣了,“我要去問問校長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硬捧夜挽瀾也不是這麼個樣子。”
蘇敘白按住她的肩膀,搖頭:“先去吃飯吧,校長這個時候也肯定在吃飯。”
薛奕薇勉強冷靜下來:“好。”
**
這邊,由容域當司機,驅車前往餐廳。
二十分鐘後,宇文教授對着一桌子的美食默默地流淚了。
等他回到雲京,他一定要投訴國際航班的飛機餐難吃到了極點,他只能痛苦地喝白開水。
眨眼的功夫,一盤面、三盤菜外加一碗湯風捲雲殘般地消失在了眼前。
宇文教授拍了拍肚子,打了個嗝,很滿意:“這下總算是活過來了。”
容域額角一抽,委婉道:“幾個月不見,您的飯量又大了不少呢。”
“學物理要耗費體力,吃得多怎麼了?能吃是福。”宇文教授瞪了他一眼,“小心我給你爸爸告你的狀,讓他打伱屁股!”
容域噤聲,目光幽怨。
是宇文明博能幹出來的事情。
“學學聽風,比你懂事乖巧多了。”宇文教授氣哼哼,“聽風一向尊師重道,哪裡像你這樣連飯都不讓我吃一口的。”
容域:“?”
晏聽風,懂事乖巧?
到底是怎麼把這個詞和他兄弟聯繫在一起的!
“不知……”晏聽風輕輕撫摸着掌心中的玉牌,他笑着問,“宇文老師和夜小姐是什麼關係?”
宇文教授眉飛色舞:“師徒。”
夜挽瀾言簡意賅:“網友。”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再次安靜。
宇文教授:“……我們真的有那麼生分嗎?”
夜挽瀾立刻改口:“師徒。”
“這纔對!”宇文教授大手一揮,“我這次從環球中心緊趕慢趕回來,就是爲了見小挽瀾,你們不知道她在物理上的天賦,億裡挑一啊。” 他平生只見過兩個有如此天賦的人,一個是夜挽瀾,一個是晏聽風。
他們三人就是最穩定的師徒關係!
容域接口:“可夜同學學的是歷史啊。”
宇文教授:“……”
宇文教授用死亡眼神盯着容域。
容域只感覺冷風撲面而來,他下意識地管侍者要了一條毯子。
“聽風,小挽瀾,你們都吃。”宇文明博教授道,“你說說你們,都跟小容認識,萬一被他帶的智商壞了怎麼辦?”
容域爭辯:“宇文叔叔,你這是污衊我!”
夜挽瀾給宇文教授夾了一筷子鮮嫩的魚,不緊不慢道:“教授,你放心,沒有人能動搖我的心。”
宇文教授被她一句話哄開心了,又點了一瓶白酒,痛飲一番。
“兄弟,這老頭兒喝起酒來可不得了。”容域壓低聲音,“我看他今天是高興壞了,一會兒咱倆得把他扛回去。”
晏聽風嗯了一聲:“是你。”
容域:“……他剛纔還說你乖巧懂事呢。”
晏聽風眨了下眼,笑得溫柔:“不是麼?”
“是是是。”容域嘟囔一句,“我幹活,我不打擾你。”
宇文教授喝乾了一瓶白酒後,人已經有些暈乎乎了,他面前只剩下無數字符,拉着容域開始大舌頭講話:“小容啊,我跟你講這個量子糾纏,它……”
容域努力保持着微笑。
他頭要炸了!
餐桌的另一邊,卻極爲安靜。
“夜小姐和前四年,真的很不同。”晏聽風眼睫動了動,輕聲笑,“真沒想到你和宇文老師還認識。”
“的確是網友,在一個物理論壇上加到的,至於前四年——”夜挽瀾眼神暗下,她淡淡道,“嗯,算是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吧。”
她向來不服輸、不認命。
即便是前世她突然病發,她也要強撐着出去,解決天下大疫,救神州於水火之中。
她死可以,要死得其所,死也要死得有價值。
她做的每一件事,一定要有意義。
可穿越女到來,身體被搶,讓她第一次意識到了她也有漏洞。
晏聽風只是靜靜地看着她,一雙鳳眼裡流光溢彩,像是落了一場星雨。
他擡起手,像是上次很小心一樣拉過她的手,覆在他的臉上輕輕撫摸。
於是她又感覺到了細膩、冰涼的觸碰,如玉石一般,像是有凝脂在她掌心中熔化。
“上次你說這樣可以心情好。”他的聲音響起,一如既往的溫柔,“那麼現在的夜小姐,心情好點了麼?”
夜挽瀾沒有抽回自己的手,擡頭看向晏聽風。
他明明好端端地站在她的面前,她卻有一種他已經碎了的感覺。
他又到底經歷過怎樣的磨難和苦痛,纔會有這麼濃重的悲傷和瘋狂?
夜挽瀾想了想,鬆開手,從口袋裡拿出來一顆糖扔給他:“甜的,吃吧。”
她的心情的確好了一點。
晏聽風看着落在他掌心處的糖,透明糖紙包裹着一顆綠色的糖,是蘋果味的。
他將糖紙撕開,糖入口。
第一次吃糖,的確很甜。
**
這邊,薛奕薇和蘇敘白吃完飯後,一起來到了校長辦公室。
七中校長也才用完餐:“有什麼事嗎?”
“校長,我想請問爲什麼您請來了宇文教授,只讓夜挽瀾帶他去吃飯?”薛奕薇不卑不亢,“您難道不了解宇文教授的性子,和學不懂物理的人交談,那對他來說就是一種侮辱。”
她這句話說得很重。
蘇敘白微微皺眉,但並沒有提出異議。
“你在說什麼胡話?”七中校長愣了一下,旋即大發雷霆,“你的意思是,是我讓夜挽瀾同學專門和宇文教授接觸,不給你們接觸?”
薛奕薇皺眉:“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