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挽瀾連目光都不曾波動一下，仍然在不緊不慢地喝着水：“你此次回來，倒是愈發有閒情逸致了，竟開始同我討論起風花雪月之事。”
“風花雪月，本就是人生一大樂事。”顏舜華脣邊的笑意更深，他神情也懶洋洋的，“公主殿下既然是人，又如何摒棄得了七情六慾。”
在心底，他卻輕嘆一聲。
鶴迦和項瀾不愧是親兄妹，在把控情緒上可以做到爐火純青，誰都無法猜透他們內心的想法。
“自然。”夜挽瀾揚了揚眉，“我有七情六慾，只是現在，個人的七情六慾，都微不足道。”
聽到她這樣的回答，顏舜華的神色微微一變，他斂了笑，正色道：“所以你果然……”
“馬上就要回神州了。”夜挽瀾打斷了他的話，“你做好準備。”
顏舜華也沒再問下去了，他眼睫垂下，目光晦暗。
他又何嘗不知，像他們這樣的人，談私人感情太難太難了。
自古忠義難兩全，縱然是身爲逍遙王的他，也空負這一個名號，無法做到真正的逍遙。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他們肩上扛着的首先是國，之後纔是家。
只是讓他去想象永寧公主會喜歡什麼人，他也覺得極其地不可思議，遑論其他人了。
項瀾爲何看上了那個男人？
莫非，是因爲那個男人長了一張好臉？
這個可能性反而是最高的。
因爲對於掌控着至高權力的永寧公主來說，所有東西都是唾手可得的。
“我倒是不會說什麼。”看着夜挽瀾的背影，顏舜華又笑，他慢悠悠道，“只是若是鶴兄知道了，定會大動肝火。”
夜挽瀾沒言聲，將流雲扇收好，又將一些必備品放入包中，而後轉頭：“走了。”
天台上，一架直升機早已在等候。
“老大的手機……不不，夜小姐！”右護法緊急改口，“您還是再休息幾天吧，您都不知道，您昏睡的時候，可把我們老大急壞了！”
左護法小雞啄米一般點頭：“是啊，老大急得團團轉呢，就差割下自己的血肉來填補夜小姐的傷口了。”
這話雖然有誇張的嫌疑，但夜挽瀾並不會懷疑晏聽風對她的情誼。
她停下腳步，轉頭：“你方纔說你們老大的手機怎麼了？”
“啊？”右護法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老大的手機沒怎麼，是因爲先前啊我和老左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只知道您是老大的手機屏保，所以總是叫錯，還請您不要介意。”
“手機屏保？”夜挽瀾思索片刻，拿出手機晃了晃，“就是這個？”
“對，沒錯！”右護法眉飛色舞道，“老大的手機一亮，就是您的臉，我絕對不可能認錯！”
夜挽瀾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她也並沒有任何忌諱，當着左護法和右護法的面，將自己的手機初始屏保換成了晏聽風的照片。
這一番行雲流水的操作，讓左護法和右護法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兩人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顏舜華也驚在原地。
他雖然還不知道手機屏保是什麼，但也知曉這是現代人不離身的通訊工具。
跟“不離身”這三個字一旦沾上邊，那就是私人物品了，曖昧盡顯。
“我先走了，很快會回來。”夜挽瀾卻很淡然，“讓你們老大不必擔心我。”
右護法愣愣地點頭。
直到直升機離去，他都沒有回過神。
又呆呆佇立了有一會兒，右護法才用胳膊肘撞了撞左護法的腰：“我覺得，我們老大不是單相思啊……”
“我……我也覺得！”左護法用力地點頭，“但看夜小姐那麼冷靜，我感覺更像是禮尚往來啊。”
“不管是不是禮尚往來，老大肯定會高興的。”右護法忽然高興了起來，他跑着去找晏聽風，“老大！老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小挽走了？”晏聽風擡起頭，淡淡地問，“何事？”
右護法興高采烈道：“老大，就在剛纔，夜小姐知道了您把她的照片設爲了手機屏保！”
晏聽風的動作一頓，慢慢地看向了右護法，剎那間冷意翩飛。
“然後，我和老左就看着夜小姐也挑了一張您的照片，設爲了自己的手機屏保！”右護法忍不住打了個一個寒顫，戰戰兢兢地將後面的話說完了。
冷意驟消。
晏聽風聞言，輕輕地眨了眨眼：“我的照片？”
“千真萬確啊老大！”左護法也忙不迭道，“設完屏保之後，夜小姐才登機離開呢。”
晏聽風淡淡地嗯了一聲：“我知道了，你們退下吧。”
他低下頭，心絃像是被什麼東西來回撥動着，掀起了酥酥麻麻的癢意。
**
幾個小時後，親切的機械女音響起。
【您已到達神州領空，歡迎回家。】
顏舜華雖然也不知曉“領空”的意思，但一句“歡迎回家”讓他的整顆心都安定了下來。
“永寧。”他忽然開口。
“嗯？”夜挽瀾側頭。
顏舜華閉了閉眼，手指也握緊：“如今的神州……可好？”
他見環球中心高樓大廈鱗次櫛比，有無數他從未見過的新奇東西，都在訴說着這片大陸的繁榮昌盛。
那麼，神州呢？
飛機在雲層之上，他透過窗戶也只能看見太陽、藍天和白雲，卻無法得見蒼穹之下的大地。
“我說千字，也不如你親眼得見。”夜挽瀾又怎會不知他心中所想，“再過一會兒，你就能夠看到了。”
接下來，四個小時的飛行讓顏舜華如坐鍼氈。
直到飛機開始下降，穿過了雲層。
顏舜華的瞳孔瞬間放大了。
沒有他想象中的廢墟，也無殘垣斷壁。
他目光所及之處，有青蔥碧綠的樹木，有奔流不息的江河，也有宛若游龍的橋樑，更有高樓大廈，道路上車水馬龍。
夜挽瀾走上前，在他背後問：“如今的神州，如何？”
顏舜華輕笑了一聲：“上至日月，下至山川，泱泱江河，俱是吾土。”
又讓何其不震撼？
神州沒有被毀掉，它煥發了新的活力。
“這就是你讓我做準備的原因？”顏舜華眉梢挑起，“對我來說，這是一大驚喜，我還以爲有什麼會把我嚇到。”
“不是。”夜挽瀾說，“讓你做準備的原因，等下了飛機之後，你就知道了。”
**
容家後山，謝臨淵幾人都在。
容祈來向容家太上長老稟報夜挽瀾即將到來一事。
“阿瀾回來了？”項鳴玉有些意外，“阿瀾不是說她去什麼環球中心學習去了？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姑姑，阿瀾回來肯定是有什麼事。”花映月起身，“我先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