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嘗試着用今天晚上的事情來安慰自己, 告訴自己凌蕭狂其實還是喜歡我的,不然怎麼會不顧後果,跟大人搶我?
但是轉念又想, 也許他並沒有認出我來, 真的只是對這個“吳娘”一見鍾情了。
我坐到房間的鏡子前, 看着鏡中完全陌生的自己, 有些晃神。這種感覺, 即使曾經試過,卻沒有現在這麼害怕。那時候,我剛穿越來, 看着樣貌變得一點不像原來,也並沒有過多的感慨。但是現在, 雖然“吳娘”就是我, 我就是“吳娘”, 但那根本就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他是變心了, 只是變心的對象恰好是我罷了。
又或者他連吳娘也不喜歡,只是因爲不怎麼喜歡那個大人,見大人這麼鍾情於“吳娘”,便藉此和大人對着幹。
怎麼想,這都不是我想要的。
這些想法都成真的時候, 我會怎麼樣?他又會對我做什麼?
光是想象, 都覺得可怖。
爲什麼我之前沒有想到呢?
雖然, 即使我想到了, 我也會想盡辦法見他, 還是會面對那樣的時刻,但至少能給我時間做做心理準備啊。
現在呢, 已經不夠時間了,萬一真的發生了,我大概會做些很丟人的事情,然後就更加無法挽回了……
我越想就越怕,越想就越傷心,以至於房間門被推開的時候,我正在暗自垂淚。
他有驚訝,我看到了,從鏡子裡看到了剛進來的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也有驚訝,驚訝他竟然這麼快就來了,我還以爲他會到半夜纔來。
他的狼眼睛眨了兩下,張了一下嘴巴,沒有說話。
我站起來,轉過身面向着他,話在舌頭上繞了兩圈,也沒有說出來。
我們就這樣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他先說話了:“你不願意留下來嗎?”
思考了一下這句話帶來的信息,我斟酌了一下,回答:“不是。”
如果他是真的沒有認出我,我就繼續裝下去,以“吳娘”的身份陪他一夜,然後離開好了。
有不甘心的感覺,但也會因爲不想面對事實而妥協。
“那你爲什麼哭?”
“只是有點唏噓。”
“唏噓……”他低聲重複了一下我的話,然後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坐吧,陪我喝酒。”
“喝酒?”
“對,只是喝酒就可以了。”
“……就這樣?”
“嗯,就這樣就可以了。”
我在他的對面坐下,爲他和自己斟了兩杯酒,然後問:“那爲什麼要花這麼多錢?”
“因爲我看你像是不願意陪他。”
凌蕭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善良了?
如果他真的只是看到我不情願而出手相助的話,他對“吳娘”這個角色來說簡直就是個大聖人。
“你真好人。”
他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和他對酌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時間,他似乎已有些微醉。
“公子如果想睡的話,可以休息的,在下就坐在這裡,有什麼吩咐都可以說。”
“唔,不是,沒關係。”
“其實時辰也不早了,也該休息了。”
“那你在這裡休息吧,我出去找其他地方。”
“這樣子,其他人會懷疑的。”
“那也該是你睡牀上,我坐這裡就行。”
不知道這樣爭有什麼意義,我也就沒有再答話,只是坐在那裡沒有動。
他用手指點着桌面,似乎心情有點急躁。我微低着頭,靜靜地坐在座位上。別人看到的話,也許會覺得我們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十多分鐘之後,他像是決定了什麼似的,眼睛直視着我,說道:“你爲什麼要來?”
我苦惱着應該怎麼去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他是在問吳娘爲什麼要來表演,還是在問陸緋狂爲什麼要來找他?
“……”我拿不定主意,只好用沉默迴應。
他見我不回答,更顯得焦躁,吸了幾口氣之後,他問道:“……陸緋狂,是你對吧?”
他認出我了。
他知道我是陸緋狂。
我深呼吸了幾口,勉強保持了鎮靜,最後點了好幾下頭。
他也重重地呼出一氣,然後直接從座位上站起,走過來,張開手臂,將我抱進了懷裡。
我的淚水再次決堤,之前的不安因爲這個擁抱,一掃而空。
凌蕭狂,我終於,回到了你的身邊。
……
用了好長的時間,我才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可以坐下來嚴肅地跟他進行談話,準確的說,是倚在他身上吧。
“我問你,你爲什麼要來?”
“秘密。”摘下了面具之後,我洗了一把臉,略感清爽,心情也因爲各種原因舒暢了很多。
“快說。”
“那我也問你啊,你怎麼兩次都認出我來了?”
“……我先問的。”
“你答了我也答。”
凌蕭狂想了一想,才說:”上次是因爲你忘了摘耳釘。這次是因爲,那個屈膝的動作。”
屈膝的動作?
“那是什麼?”
爲什麼沒有人告訴我,這個世界沒有屈膝這種行禮方式?
“那個,是行禮。”
“行禮?”他有點疑惑,“沒見過,其實這個我在抓到你之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想問了。”
我乾笑幾聲:“是、是麼?”
“……不過,更多的是感覺。”
“嗯?感覺?”
“對,剛纔說的,都是更加確認的證據,最重要的還是直覺吧。”
嗯,的確,動物的直覺特別準嘛。
“那到你回答我。”
“……當然是想像現在這樣啊。”我停了一下,補充道,“我一直啊,都很想見你。”
凌蕭狂愣了一下,輕咳一聲,將我圈得緊了一些。
“之後,你有什麼打算。”我問出了自己一直都想問的問題。
叔叔死了,做了錐雲山莊的莊主,他有什麼打算?
是繼續與時鳴幫敵對,還是和我一起尋求和平解決的方法?
“其實,你的父母……”
“我沒什麼打算。”他突然打斷了我的話,“事情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順其自然吧。”
“那我們呢?”
“……我們?”
“你沒有想過嗎?”
他不語。
是嗎?沒有想過嗎?
談話進行得並不愉快,我們都陷入了沉默。
我有點受不了此時的氣氛,便想着起來,出去走走,反正現在夜深人靜,應該不會有人發現了。
誰知,凌蕭狂卻不讓我動,將我拉回了懷中,並在我的耳邊說道:“之後,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你不要太擔心,我絕對會沒事的。”
我渾身一震,心臟開始狂跳。
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不太好的事情?叫我不要擔心?這又是爲什麼?
凌蕭狂這句話,我聽着不太舒服,便想着追問他。可他卻沒有給我機會,他吻上了我的脣。
接下來的事情,完全不受我的控制。我的意識,就像是飄在了大海上,浮浮沉沉,最終先進了海底,被黑暗覆蓋。
早上醒來之時,凌蕭狂已經不見了。
留下的,只有桌上一封信。
我穿好了衣服,重新戴上面具,收好那封信,走出了房間。
走到圍牆邊上,我先是打了個信號,在聽到鶴唳的迴應之後,我翻過了牆壁。鶴唳立馬迎了上來,爲我披上了一件外套。
“熱死了。”我抱怨了一聲。
“幫主,秋天快過了,雖然這裡是南方,但一不小心就會着涼,況且……這衣服實在太暴露了。”今天的鶴唳像是個老媽一樣嘮叨着,又將我的衣服拉緊了一點。
我低頭看了一下,隨口應道:“是嗎。”
我擡頭,看見天高雲淡,樹上樹葉零落。
是啊,秋天都快過去了,冬天就快到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匆匆離開那裡,回到了之前落腳的悠茗軒。我先是洗了一個澡,吃了個早餐,然後躺到了牀上。
呼,經此一次,我不敢再說自己身體好了,身上的肌肉果然還是會有點痠痛無力的感覺。
我轉了一個身,拉過被子,剛想着補個覺,此時房門被敲響了。我嘆了一口氣,想着要來的始終都會來,起牀打開了房門,來人卻令我差點扭到了脖子——爲了看他的臉,我很努力地擡起頭。
“幫主,在睡覺?”
沒想到竟然會是江楓,我呆了一下才說道:“怎麼會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
“我也沒有這麼說。”我坐到圓桌邊上,爲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來幹啥?”
“幫裡面有個人不放心你,叫我來看看。”江楓笑嘻嘻地在我對面坐下,很自覺地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現在纔來?有事早就玩完了。……我打算今晚就回去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
被江楓這麼一打擾,我也不想睡覺了,直接啓程回去安卓時鳴幫。半夜時分,我們一行人從賢州回到了安卓。到了幫裡的時候,四周都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睡了,除了幾個夜晚巡邏的。
我揉了揉快要合上的眼睛,稍稍轉身對站在我後面的兩個人說:“先回房……”
“姐姐!”
我正想與江楓他們道別,卻又有另一個人出現了。
陸緋舞小跑着來到了我的面前,小臉紅撲撲的,眼睛水潤,一望之下令我的心跳有點加速。
“這麼晚還不睡?”
“睡不着,姐姐陪我睡。”
“唔?”
我十分驚訝,陸緋舞以前雖然很依賴我,但從來沒有提出過這樣的要求,今天一出現就用這麼一個美顏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我實在是有點無福消受啊。
等等,細看起來,她的臉好像有點……紅得不怎麼自然?
心中疑惑着,伸手探向了她的額頭。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的額頭燙得要命。
“江楓,幹嘛不早說?”我脫下外套爲陸緋舞穿上,一邊質問。
他苦笑着:“是緋舞不讓我說的。”
算了,我就知道。
反正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了。
“緋舞,回去睡覺,病了還不睡。”
“姐姐陪我。”
“好好好,我陪你,我陪你。”我耐心地哄着。
“真是一派和諧的景象啊。”身後的江楓感嘆。
我轉頭瞪了他一眼,扶着陸緋舞向着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