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在家裡給小清雨朗誦課文的時候，助理已經將蘇夜在找新戲男一號男二號的消息放了出去。
助理特意附上了蘇夜的要求：男一號要是個有演技的小年輕，最好長得稍微帥一點，有少年感。男二號必須得看上去有那麼一丟丟的猥瑣，不需要多好看，但一定要猥瑣和搞笑，如果再會一點兒功夫，最好不過。
現在的蘇夜已經是知名大導演了。
之前的幾部2D電影，讓蘇夜在講故事這一塊，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尤其是《無名之輩》的獲獎，將蘇夜的名氣頂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而在此之後與段沙坤的較量，蘇夜代表內地年輕導演，以一部3D版《倩女幽魂》，壓倒段沙坤，證明了內地年輕導演的實力。
《倩女幽魂》在香江的票房已經算是爆炸，在內地，更是狂攬三十多億票房。
此時的蘇夜，儼然已經成爲好電影和高票房的保證。
聽說蘇夜要拍新電影，此時正在找男主角，最近沒戲的演員們也不管自己符不符合蘇夜的標準，全都趕了過來。
首先來的，就是龍御。
“蘇導這回準備拍一個啥題材的電影啊？還是3D特效？”龍御已經在香江待了好久，可是東北口音還是有點明顯。
不得不說，東北話真的極其具有感染力。
一個寢室，剛開學六個人。山南海北五湖四海，其中只要摻雜了一個東北人，不需要一個學期，滿屋子都是“嘎哈？”“咋地？”“你是不是sa？”。
最經典的莫過於本來一個嬌滴滴的南方妹子，就因爲有一個東北室友，失戀的時候，一邊哭一邊說：“這可咋整啊……”
“這次想拍一個偵探題材的。”蘇夜回道。
“偵探題材？有沒有我適合的角色？”龍御問。
蘇夜想了想。
龍御是肯定演不了秦風的，至於唐仁……龍御來油膩猥瑣中年人真的好嗎？
“好像沒有，與龍哥你不太匹配啊，下部電影吧？”蘇夜只好說。
“啊……那行吧，以後有合適的角色，一定要通知我啊。”龍御有些失望地說。
“放心吧龍哥，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忘了我是狗！”蘇夜笑着答應。
送走了龍御，不一會兒，常朝也打電話過來。
但也沒有適合常朝的角色。
剛剛掛斷常朝的電話，狄錚傑就打電話過來。
蘇夜想了半天，覺得原來小瀋陽飾演的角色，倒是還算比較適合狄錚傑。
這事兒就簡單地定了下來。
在之後，各種合作過的沒合作過的演員都打來電話。有合適的，蘇夜認可的，就把角色定了下來；沒有合適的，蘇夜只好禮貌拒絕。
一天下來，蘇夜的手機幾乎沒停過。不是在接電話，就是在接電話的路上。
下午五點來鍾，蘇夜意外接到了蕭雨的電話。
“有沒有適合我的角色啊？”許久不見的蕭雨，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好聽。
“誒？我不是讓助理找男演員嗎？雨姐怎麼打來了？”蘇夜有些好奇地問。
蕭雨笑道：“我可以女扮男裝，反串一下。”
“哎喲！”蘇夜被蕭雨這句話弄得有點不好意思，“雨姐這話說得我臉都紅了。那肯定不能讓你反串。別說，還真有一個適合你的角色，女二號。雨姐有興趣嗎？”
“可以啊。”蕭雨回覆得毫不拖沓。
“好，那等我消息吧雨姐！”
掛斷電話，蘇夜不禁笑了起來。
蕭雨的來電還真是個意外之喜。按照蘇夜原來的考慮，阿香這個角色是要讓林妍扮演的。但此時蕭雨主動聯繫，以蕭雨的年齡來論，自然是更適合飾演阿香的。
但是笑了一會兒，蘇夜又哭了。
想找的男一男二沒找到，反倒找到女二了，這找誰說理去？
……
年初的京城裹挾着一股冷風，有零星的落葉飄在半空。
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伸手撈過落葉，仔細看了看。
葉子的脈絡很清晰，就像他的人生軌跡一樣清晰。
然而就像這落葉一樣，他的人生也落到了塵埃裡。
“唉，總不能坐以待斃。”年輕人擡起頭，看看不遠處“天京影視”的牌子，目光中有些悲哀。
年輕人長得很帥，一對虎牙尤其醒目。他穿着一件杏黃色的風衣，以阻擋人世間的寒冷。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年輕人躊躇良久，終於一跺腳，走向天京影視公司。
站在電梯門口，他有些焦慮地等待着。
電梯緩緩下降，17、16、15……
當電梯來到1樓，年輕人閃身走進去的時候，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極其快速的腳步聲。
“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
一個聽起來甚爲猥瑣的聲音響起。
年輕人下意識按了下按鈕。
電梯門再次開啓，腳步聲音已經來到了門前。
“哎喲，差點就得等下一趟電梯了，兄弟謝謝……啊？”
那人有些慌張地跑進電梯裡，一邊說着話，一邊按樓層，然後發現自己想去的樓層已經被按過了。
他回過頭，然後和年輕人對視。
三秒鐘後，兩人同時感覺到一種驚喜和尷尬。
驚喜是因爲兩人認識，尷尬是……因爲兩人撞衫了。
年輕人穿着那杏黃色的風衣，看起來挺拔而青春，甚爲俊朗。
這人大概三四十歲，身材較矮，帶着一種親切的笑，但是笑容中不知爲什麼透露着一種猥瑣。
他身上的這件杏黃色風衣，和年輕人的一模一樣，不止顏色一樣，就連款型都一樣！
可是他穿在身上，用周星星形容曹達華的話來說就是：猥瑣，非常猥瑣！
尷尬了好半天，電梯緩緩上升。
中年人覺得應該由自己打破尷尬。
“你也是來天京影視……”
兩人同時開口。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真巧哈，又見面了。”中年人伸出手。
“好像得有五年了吧？”年輕人同樣伸出手。
“來面試？”
“是啊，好久沒接到什麼大戲了，聽說蘇導要拍新電影，我就來試試。”
這兩個人，年輕的叫林意翔，年長一些的叫石太明。
兩人曾經一起拍過一部電影。
死得相當難看那種。
林意翔，今年二十七歲，四年前最當紅的流量明星，曾經號稱迷倒萬千少女——後來這個稱號給了祁寒，再後來給了蕭戰。
流量明星之所以叫流量明星，自然是因爲他們是靠着流量活下去的。不管有沒有真正的代表作，只要年輕，只要有流量，就能夠被人追捧。
但流量明星的更新換代幾乎和蘋果手機的換代速度差不多，一年一個頂樑柱。
林意翔已經是過時的了。
其實流量明星也不都是想一直當流量的，小鮮肉也不想一輩子就拍一些裝逼耍帥的偶像劇。每個人小鮮肉在稍稍有些成長後，都會尋求轉型。
轉型好的，就成了實力演員；轉型不好的，那就成了過氣明星。
林意翔顯然是後者。
他在拍了兩部偶像劇後，覺得自己應該去挑戰突破自我的形象，然後就接了一個反派角色。
事實證明，他太天真了。
演技相當尷尬，票房失敗得不像話，公司又覺得這人步子太大，於是被原地火化……
林意翔因爲這部電影，熱度下降了極多，沉寂了整整四年。這四年裡，他一直在打磨演技。當他覺得他又行了的時候，公司對他已經愛答不理了。
沒有好的資源，便沒有更大的曝光，沒有曝光，便一直默默無聞。
林意翔當然也後悔過，後悔自己當初一個任性的決定，斷了自己的前程。
但更多的是堅定。
雖然沉寂了四年，但林意翔的演技確確實實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如果現在他再去拍一次當年演的反派，他一定能夠表演得比當初好上一百倍！
但JJ曾經唱道：可惜沒如果。
林意翔這幾年一直接一些小成本，不溫不火的電視劇，直到前段時間，和公司的合同到期，他正式閒了下來。
本已經聯繫好了新的公司，準備年後簽約。但是他聽說蘇夜在找新電影的演員，還是找一個有演技的小年輕。
猶豫再三，林意翔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新合同，選擇來蘇夜這裡面試。
合同沒了可以再找，但是能在蘇導手下演戲的機會並不多。
林意祥的演技來到了一個瓶頸。儘管他已經系統地學習過表演，但如今無論他演什麼，總是一個樣。
所以他來找蘇夜，帶着一種決心。
蘇導是一個很能夠鍛鍊演員的導演，這是行業內盡人皆知的事。
龍御的轉型、於歌深入人心的反派，以及任旭古風美男的形象，都是出自蘇夜之手。
如果這些人的說服力度還不夠，那麼蘇夜的女兒蘇清雪，便是最完美的例子。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
《我的少女時代》時，蘇清雪的表演相當稚嫩；但是《暮光之城》的時候，蘇清雪的表演就已經有了些層次；再到《無名之輩》，蘇清雪的表演已經完全征服了觀衆。
雖然這與蘇清雪的刻苦努力有很大關係，但如果沒有蘇夜在拍戲時的正確引導，蘇清雪的演技又怎麼可能提升得如此之快？
林意翔想通過蘇夜這個票房保證，來一次真正的東山再起！
他更想檢測一下自己這幾年的磨礪，到底能不能做一個合格的演員！
他更更想讓蘇夜，幫助自己在演技上獲得質的飛躍！
所以，他來了。
林意翔對面的石太明，經歷比他要更加悲催得多，也比他更加落魄許多。
林意翔至少還曾經輝煌過，畢竟人家當初也是最當紅的流量明星小鮮肉。
然而石太明這半輩子，在片場混了許多年，連個像樣的代表作品都沒有。
石太明年幼時曾在武術學校習武，長大後便進入片場做武替和香江所謂的“武行”。
因爲身材有些矮，所以石太明年輕時就給女演員當武替，更多的時候是捱打捱揍的武行；後來年紀大了，只能做武行。
再到現在，年近四十，歲數太大了，人家副導演也害怕他一個跟頭摔出去凳子沒碎他碎了，就連武行都不讓他當了。
去年的後半年，石太明處於一種相當難受的時期。
其實論起武打動作，石太明不比別人差到哪裡去，在這一行裡，他的名氣也是很大的。
可惜，一直沒人真的相中他。
每一個覺得他還不錯的導演，在看到石太明的長相後，皺起眉頭。
這人長得太難看，而且平時看起來有點傻，笑起來又有一股子猥瑣。
此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極像寶強，但並沒有哪個導演看上了他的傻氣，帶他先拍《盲井》，又介紹給馮導，拍一部《天下無賊》，舉世聞名。
氣運這東西，還真是一種琢磨不透的玩意兒，其實很多人已經準備充分，只需要一個機會就能飛黃騰達，一鳴驚人。
但機會，不可能會落到每一個準備就緒的人身上。
這跟機會落到你頭上你卻沒抓住，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悲哀。
前者只能在悲哀中漸漸絕望，後者更多的卻是懊悔和沮喪。
不過努力的人獲得機會的概率畢竟還是要大上許多。真說起來，石太明還是有過一次機會的。五年前，有一個導演相中了石太明，讓石太明出演電影男一號。
也就是和林意翔合作的那一次。
那部電影名叫《蓋世雙俠》。
然後，因爲主角太難看，反派太帥但是演技太差，劇情又比較尷尬，票房撲得很慘。
雙俠不太蓋世，反而被蓋子蓋住，直接煮熟了。
從那以後，林意翔銷聲匿跡，而石太明就再也沒機會接正面角色了，只能跑跑龍套什麼的。
當然他還能接反面角色，也確實有人找過他。
但石太明覺得演反派會嚇壞小朋友，所以堅決不演反派。
直到今年，石太明其實已經徹底放棄了。過年的時候，他拿着自己這些年的積蓄，衣錦還鄉，準備做一個還算富裕的普通人。
然而，剛剛過完年，一個平時對自己不錯的副導演打電話給石太明，告訴他蘇夜馬上要拍新電影，在招演員。
一個要帥的小年輕，一個要猥瑣的中年大叔，中年大叔最好會點兒功夫。
帥？
石太明知道這和自己完全不沾邊。
但是會功夫的猥瑣中年大叔……
蘇導是不是專門爲了埋汰我設置的這個角色啊？！
石太明覺得，這個角色真是太符合自己了！
本已經解甲歸田的石太明，心中熊熊烈火燃起，剛過完年，就從老家一路狂奔，趕到京城。
然後，在這裡和林意翔非常尷尬地碰到了一起。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林意翔笑着自嘲。
“你是來面試男一號的？”石太明打量了一下林意翔。
“對，過來試試。”
“嗯……”石太明點點頭，“男一號確實比較適合你。”
“別誇我了，再帥也過氣了。”林意翔笑着搖搖頭，轉而問石太明，“你是來面試男二號的吧？”
“是啊。”石太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這模樣，也只能憑着會一點功夫，來試試男二號了。”
“那咱倆不是競爭關係啊，乾脆一起面試吧？”林意翔提議道。
“好啊，那就一起走吧。”石太明很和藹地笑着，雖然看起來吧……還是有點傻裡帶着猥瑣。
“叮咚！”
電梯停下，兩人信步走出來，便看到面前，一排長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