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姜山目光如電,浩瀚修爲震盪,襲殺十方,蒼穹震盪。
“聖。”
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緊接着,一個手握竹簡的高大儒生出現在姜山面前。
“孔丘之魔?”
姜山看着憑空出現的魔頭道。
“是聖。孔丘見仙神之惡,無盡的壽命,永恆的長生,代表着權力的絕對腐敗,仙神高高在上,蔑視凡人規矩,自詡逍遙,故創儒道,不求長生,而以仁愛禮法治天下,束仙神。看似於三界有大德,實則治標不治本,毫無作用。”
“所謂禮法,終究只爲弱者而設,刑不上大夫,權貴隨意撥弄律法,奪天下之財而己用,佔盡了天地間的好處,卻還可以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
“以往強者壓迫弱者,弱者不甘,畏懼強大,但禮法之後,他們被欺壓彷彿變成了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們反抗是違逆人倫的。”
“所謂禮法,仁愛,權貴所有,嚴於律人,要求人爲聖賢,而寬以待己,千秋儒家,荼毒千古。”
“孔丘如何配和我相提並論?”
“天不生我,大道萬古如長夜!”
孔丘的天魔化身負手而立,一臉桀驁。
“臭不要臉!”
聽着眼前魔頭的自吹自擂,姜山淡淡地給予四個字的評價。
“愚昧。姜山,你可知你爲何還能活到現在?天魔之中不乏要除你而後快的,但是到現在爲止都沒有以你爲主要目標,你知曉因由嗎?是因爲我們在保你。你出身草莽,本心深處,蔑視禮法,百無禁忌,你的靈魂和我是一樣的,是不羈的,是自由的。你在如今的三界,是無法登臨大道,跟隨我,你才能走到真正的大道。”天魔孔丘再度道。
姜山擡頭掃了眼天魔,倒沒有想到天魔對他的認識這麼深刻。
作爲生在紅旗的新一代,他對古代的禮法,幼年時全盤否定,嗤之以鼻,年歲漸長後,方纔有所尊重,但也頗有幾分敬而遠之的感覺。
而對孔子本身,給面子,稱呼一聲孔夫子,至聖先師,不給面子,孔老二。
只是看着得意洋洋的天魔,姜山又輕描淡寫道:“孔丘,至強之巔,幾可合道,曾讓道善惡三大天書受損,而你,造化。”
天魔孔丘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眼中泛起淡淡寒光,道:“不過一時之強弱,你懂什麼?”
“所以你一個上山的魔,到底是誰給你勇氣去嘲諷一個下山的神?”姜山道。
“愚昧,弱肉強食,優勝劣汰,從來如此,所謂人道,違逆天道,逆天而行,卻要貫上仁義之名,豈不虛僞?姜山,我本以爲你和其餘蠢貨不同,卻沒想到你也是這般愚昧不堪。”天魔孔丘道。
“從來如此,便對嗎?”姜山聲音陡然拔高。
“過往歲月,沒有修仙,沒有房屋,沒有武器,所以人類從來就該不準修煉,只能等死,不能建房,只能住山洞嗎?從來如此,便是對,以往還沒有你們呢?”
“仁愛禮法是統治的工具?這還需要你說嗎?國家是階級統治的工具,國家的根本屬性就是階級性,而儒家乃治國之學說,服務於國家,自然是爲了統治,不爲了統治,爲了什麼?而統治本身並沒有錯,狼羣需要狼王,人類需要人皇,統治代表秩序,代表約束,可也代表了安全。”
“沒有完美的秩序,所有的秩序必然存在漏洞,但再亂的秩序,也比沒有秩序好。秩序是約束也是保護,而自由,它不等於墮落!不是讓你向下無所延伸,不是讓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方纔這話,要是從小孩子嘴裡說出來就算了?而你,年紀一大把,腦子嘛,沒有,你也好意思說超越孔丘?臉?修道者,修真,需問本心,但因爲防備你們這些天魔,故而要追求太上忘情,反而忘了自己的本心,可你們本身就是魔,純粹的惡,這還分不清本心?惡就是惡,爲非作歹就是爲非作歹,不滿孔丘作爲你的本尊,想要毀滅孔丘,你做就是,還非要套上一層冠冕堂皇的理由,還這麼虛僞。不對,你是魔,本來就應該虛僞。”姜山說到最後,一副後知後覺的模樣道。
差點忘了,魔不一定都是惡得明明白白的。
魔操縱人心,虛僞才該是他們的本來面目。
“你該死!”
然而,天魔孔丘聽着那句虛僞,那超然物外的神情卻完全無法保持,直接轉爲猙獰,無盡的怨念震顫,黑氣滾滾,煞氣騰飛。
剎那之間,無盡的黑氣怨念暴動。
蒼穹之上,一個個黑色文字涌動,類似儒家的浩然正氣,言出法隨,口舌如劍,只是不同儒家學子言語中所攜帶的正氣,天魔孔丘的文字漆黑一片,好似來自無盡深淵。
世間八萬四千字,在這一剎那,全都活了過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星辰,花鳥魚蟲……
一個字便是一個道。
無數的文字交織,便是無上大道。
萬字演化,又有衆生惡念,無數的怨恨,煞氣涌動。
姜山面色一變,身上雙劍運轉如飛,劍氣驚寰宇,沖霄漢,震時空,無數法則扭曲,與時空大戰。
姜山身後,又有一抹月光照耀而來,一襲華麗藍衣,絕代風華,凝結時空,強勢鎮壓大千世界,潔白如玉的手掌拍出,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一一破碎而去。
“你對他做了什麼?怎麼讓他跟入魔了一樣?”望舒淡淡道。
“嗯?他不是已經入魔了嗎?魔還能走火入魔了嗎?還是說,這幾句話就破防了?就這兒,還叫魔?”姜山一臉疑惑,這也能叫魔?
心理素質這麼差的嗎?
望舒瞥了眼姜山,沒有多說,一來,她要是知道的,就不會來問,二來,壓力有些增加。
仙人破防,走火入魔,則方寸大亂,可伺機斬殺,但魔破防,那是下限下一次突破,更恐怖。
素白如玉的手掌拍出,時空粉碎,飛禽走獸、花鳥魚蟲隨後碎裂,但當手掌落在“恨”“悲”“苦”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無法輕易拍碎。
這不是天魔孔丘的力量,而是這個世界原本的力量。
源於衆生的仇恨。
對神明的厭惡。
她可以鎮壓天魔孔丘,但是鎮壓不了這一整個世界生靈的仇恨。“仙佛高高在上,享受着生靈們香火供奉,卻將生靈視作牛馬,隨意擺弄。普渡衆生,大愛天下,卻容不得半點不敬。仙佛不死,大盜不止。唯需蕩平仙佛,方能還衆生以自由。姜山,原見你頗有慧根,要饒你一命,如今卻見你執迷不悟,沉淪其中,當殺!”
天魔孔丘眼中煞氣爆閃,面貌猙獰。
他本不該誕生,是當年孔丘於天外一戰,臨終之時,分出來的一絲惡念,被波旬所創。
介乎惡念與生靈之間。
被波旬創造,自幼的認知就是孔丘虛僞,他真實。
所以他超越孔丘。
有着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
結果現在這優越,被姜山無情擊碎。
擊碎之後,魔崩潰了。
大半天地也在顫抖。
恐怖的法力震撼,一股股輪迴都難以磨滅的仇恨意志涌動。
一副副畫面輪轉,漆黑漫長的長夜之中,無數生靈在寒風之中瑟瑟發抖,抱團取暖。
而九天之上的神明看了之後,反而從天空之中,丟下巨大的火焰。
烈焰熊熊,生靈惶恐,狼狽逃竄,逃得慢的便被烈焰活活燒成乾屍,慘叫不絕,而逃得快的也滿是驚恐,惴惴不安,神明看着惶恐不安的生靈們,發出大笑,彷彿找到了樂趣。
待災難過去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上天祈禱,感謝神明的恩賜。
毀滅也是神的賜福。
神佛有怒,則玩弄凡人。
這便是凡人的命運。
望舒施展神通,不斷壓制黑氣,但越壓制,煞氣卻越強,因爲那些欺壓玩弄人類的神明之中,就包含着月神。
雖然此月神,非彼月神。
但對這些怨念來說,都是一樣的,都是月華之力。
力量轟隆,神通大戰。
愈演愈烈。
到後來,便是望舒都覺得有些棘手。
倒是姜山顯得從容,因爲這個世界沒有獓因。
所以迫害他們的生靈之中不包括獓因,也就沒有這麼針對獓因。
恰恰相反,他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感覺到了與衆不同的東西。
潛藏在絕望深處的希望。
這世界中的生靈,渴望着能如他一般修行,從後天開始成仙。
這是他們的渴望。
這樣的話,他們便不會被神明所欺。
還有對自由的渴望,奢求能被當做人來看待。
而這些,姜山都擁有。
不同望舒的抗拒,姜山選擇吸收。
感受他們的痛苦,承載他們的期望,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
去他媽的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皇帝老子,要是壓迫老子,該是,仙佛要是壓迫老子,還是該死。
仙佛俱散。
姜山目光如電,周身神力洶涌,左眼金烏太陽,右眼玉兔太陰,陰陽輪轉,竟連怨氣都在吸收,猛地一張嘴,將一個恨字吞下。
驟然又一棍轟擊而下,蒼穹顫抖。
天魔孔丘神情惶恐,露出不可置信的震驚以及一絲惶恐,這廝爲什麼也能掌控怨恨的力量?
讓我入魔,掌控仇恨,到底我是天魔,還是他是天魔?
“轟”
鐵棒落下,鴻蒙震顫,天魔孔丘大半身子直接炸裂。
又有大片的仇恨之力被姜山奪取。
天魔孔丘面色更加瘋狂,怒吼道:“爲什麼?這些力量怎麼會被你奪走?”
“你是人嗎?你真的理解他們的仇恨嗎?你曾對命運不甘過嗎?你不過是當年孔聖的些許雜念,你利用生靈的七情六慾來爲你謀劃,卻根本不懂!”
姜山面色冰冷,手中一棒驟然打落,霸道絕倫的力量降臨,空間迸發,法則潰散,大道磨滅。
孔丘瞳孔放大,下一刻,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