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志目光淡然的掃了一眼給自己躬身行禮的母子二人,將磕出了菸灰的旱菸袋別到腰間擺擺了手。
“免禮!”
“臣妾謝陛下。”
“草民多謝陛下。”
柳明志從母子兩人身上收回了目光,步伐穩健的緩緩走向了單膝跪在地上的謝青桐。
神色惆悵的打量了謝青桐一會兒,柳大少默默的蹲了下來,直接伸手朝着謝青桐衣襬下的右腿位置摸了過去。
片息之後,柳大少看着在自己手掌下空蕩蕩的衣襬,擡起頭眼神複雜的望向了面前的謝青桐。
“果然,世上是沒有奇蹟的,青桐,老子欠了你一條腿啊!”
謝青桐望着柳大少雙眸之中濃濃的愧疚之意,直接咧開嘴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陛下,臣能從……”
“叫大帥,陛下這個稱呼從你們這羣老弟兄的嘴裡喊出來,老子我聽着彆扭的慌。”
謝青桐感受到柳大少眼中不容置疑的剛毅之色,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是,大帥,末將知錯了。大帥,你不欠末將的任何東西。
末將這條腿是爲國爲民沒了的,跟大帥沒有絲毫的關係。
相比那些已經埋骨西域的兄弟們,末將只是沒了一條可以走路的右腿罷了,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比起那些已經埋骨他鄉,爲國捐軀的弟兄們,末將還能活着回到故里封了爵位,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男兒當從戎,生死皆無悔。能跟在大帥麾下遠征一場,我謝青桐這輩子值了。
別說就是失去了一條右腿,就算是跟那些弟兄們一樣埋骨他鄉,末將依舊無怨無悔,不會對大帥有絲毫的怨言。
我大龍七尺熱血男兒,生當征戰沙場,死當馬革裹屍。
爲國而死,死得其所;爲國盡忠,萬死不辭
不悔,亦無悔!
如有機會,末將願再次披甲上陣,爲大帥你衝鋒陷陣,一往無前。”
看着慷慨激昂,振振有詞的謝青桐,柳明志重重的吁了口氣,雙手一把扶住謝青桐的雙臂將其攙扶了起來。
“好兄弟,先起來吧。”
“末將得令!”
柳明雙手攙扶着謝青桐的手臂慢慢的朝着一旁的椅子走了過去,快要走到桌案前的時候柳明志擡眸看向了微微有些出神的齊韻。
“韻兒,你來拉椅子,給謝大哥看座。”
齊韻聽到了夫君的話語馬上反應過來,急忙起身走出了自己的位置,伸手拉開了主位下首的椅子。
謝青桐急忙對着給自己拉開椅子的齊韻擺了擺手,臉上全是不安之色。
“不可不可,臣何德何能,竟然敢有勞皇后娘娘看座。”
柳明志看着誠惶誠恐的謝青桐,直接一把將其按坐到了椅子上面。
“青桐,你比本帥癡長了兩歲,私下裡本帥就算是稱呼你一聲大哥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故而,她們姐妹等人自當是你的弟妹,亦要稱呼你一聲謝大哥。
這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咱們老弟兄倆重逢,沒必要那麼客氣。”
“可……可是,末將這……”
柳大少臉色一虎,故作不愉的瞪着神色爲難的謝青桐。
“怎麼?難道你非要老子以當今天子的身份面對你嗎?若是如此那你跟嫂夫人,還有謝雲這小子可就要在旁邊站上大半天了。”
“末將……末將……”
“給老子閉嘴,再敢囉嗦一句,老子直接大嘴巴抽你狗日的王八蛋。”
“是,末將領命。”
聽到柳大少‘呵斥’之言,謝青桐直接正襟危坐了起來,不敢再說些什麼客套之詞。
柳大少見狀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笑吟吟的看向了旁邊嬌顏有些怔然的謝夫人頷首示意了一下,伸手拉開了謝青桐旁邊的椅子。
“嫂夫人,你也坐。”
“啊?啊!臣妾謝陛下,多謝謝陛下。”
謝夫人入座以後,柳明志伸手拍了拍齊韻的香肩,直接走到了旁邊的主位坐了下來。
齊韻見到夫君已經入座了,淺笑嫣然的對着謝青桐夫婦頷首示意了一下,也蓮步輕移的走到了柳大少下首儀態端莊的坐在了椅子上。
柳大少輕咳了兩聲,擡眸朝着虛掩的房門望去。
“小五,讓人上菜。”
“是,小的遵命。”
聽到了門外小五的迴應聲,柳明志似笑非笑的轉頭看向了站在桌案旁有些惴惴不安的謝雲。
“謝雲。”
“啊?陛……陛下,草民在。”
“什麼草民不草民的,以後私下裡喊叔叔就行了,不用如此拘謹的。
臭小子,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過來給老子還有你爹我們老哥倆斟酒,難道要我們老哥倆自己倒酒嗎?”
謝雲聽到柳大少笑呵呵的咒罵話語,一時間有些不知錯所。
“啊?”
謝雲不瞭解柳大少的爲人,不代表謝青桐也不瞭解柳大少的爲人,聽到柳大少對兒子的稱呼,謝青桐眼裡閃過了一絲喜意。
看到兒子孩子愣然發呆的模樣,謝青桐立即瞪了謝雲一眼。
“啊什麼?你狗日的耳朵聾了不成?讓你過來斟酒沒聽到嗎?還不趕緊滾過來給大帥還有老子倒酒!”
“是是是,孩兒明白了,孩兒馬上斟酒”
謝雲忙不吝的走到了柳大少兩人的身邊,提起早已經備好的酒水戰戰兢兢的給柳大少兩人斟滿了酒杯。
“青桐,你這樣可不行啊!孩子已經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整日裡對他們罵罵咧咧的可不好。”
柳大少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了這句話語,似乎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對待柳乘風,柳承志,柳成乾他們哥幾個的。
“是是是,大帥說的是,末將以後一定改正。
不過大帥你也見諒,不是末將想對下面的這些晚輩罵罵咧咧的,而是他們實在是不爭氣,不罵上兩句不管用。”
“哎,你說的沒錯,這句話老子非常的認同。”
柳大少說完話語,臉色鄭重其事的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對着謝青桐示意了一下。
“青桐,十三年了,你我十三年沒見了,咱們老哥倆先乾了這一杯再說。”
“是,末將敬大帥一杯。”
“共飲一杯。”
“末將先乾爲敬。”
柳大少兩人直接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隨後皆是哈哈大笑的放下了酒杯。
柳大少擡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酒水,然後笑呵呵的轉頭看向了下首的齊韻,慕容珊姐妹兩人。
“韻兒,珊兒,都這麼久了,你們姐妹倆還沒有想出來青桐的身份嗎?”
齊韻,慕容珊姐妹兩人若有所思的相視了一眼,美眸中閃爍着有些糾結的神采。
“妾身確實有些印象,可是一時間又實在想不起來。”
“妾身也是,謝大哥一進門的時候妾身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短時間裡又實在想不起來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謝青桐聽到姐妹兩人的話語,同樣一頭霧水的看向了笑呵呵的柳大少。
“大帥,你與兩位娘娘的這番話說的末將有些糊塗了,末將這輩子與兩位娘娘素未謀面,她們怎麼可能見過末將呢?”
柳明志樂呵呵的倚靠在椅背上,望着極力回憶的齊韻姐妹兩人手指輕輕的叩擊着桌面。
“韻兒,珊兒,爲夫給你們提個醒,烏孫國陀羅城攻城戰。”
齊韻姐妹倆娥眉微蹙的沉吟了片刻,猛然轉頭看向了謝青桐。
“妾身想起來了,原來是他。”
“妾身也想起來了,原來他就是當年那個頂着箭雨率兵攻城的將領。他的右腿就是那一次中了沾染了金汁的箭矢然後……然後沒了的。”
謝青桐聽到姐妹兩人的話語下意識的挺直了身子,神色驚愕的看着姐妹兩人。
“兩……兩位娘娘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難道是大帥給你們講述的嗎?”
齊韻兩姐妹剛解釋自己二人當年曾經女扮男裝的陪着自己的夫君西征過,卻被柳大少伸手阻攔了下來。
“青桐,你猜的沒錯,這段往事是老子講給她們姐妹聽的。
已經過去那麼多年的事情,咱們就不提了,畢竟今天咱們老哥倆相會的目的是爲了各自膝下兒女的終身大事。”
“是是是,大帥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