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蕊的不請自來在齊府之中掀起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小波瀾,卻又算不的什麼太大的事情。
齊潤,齊夫人老兩口雖然隱隱的猜到了一些什麼,卻也並未多言。
兒孫自有兒孫福,後輩的事情自有後輩去處理便是了。
齊韻她們衆姐妹一如既往的跟在京城柳府之中一樣熱情的招待着任清蕊,並未因爲任清蕊的突然到來生出什麼不滿的情緒。
夫君當初既然讓這位姑娘久居自己家中留住,她們姐妹等人心裡早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結果大不了多出一個年輕一些的好姐妹罷了,反正如今姐妹衆多,多她任清蕊一個不多,少她任清蕊一個也不少,左右不過是添一雙筷子的小事情而已。
相比齊韻她們這些人,柳明志對於任清蕊的到來說不上冷淡,也說不上太過熱情,跟在京城的時候一樣,將其當成了陪在自己卦攤旁邊忽悠人的那個小書童。
對於任清蕊這個比自己小了一輪的妙齡佳人,柳明志是真的不想害了人家姑娘的後半生。
男人好色是必不可免的,但是不能沒有底線呢!
柳明志不止一次提過讓這丫頭回家鄉陪着她的父母找個好人家安度餘生,可是這丫頭始終賴着不走,久而久之柳明志也就懶得一次次再浪費口舌了。
大龍承平四年九月初五。
在齊府小住了幾日的柳明志帶着一羣佳人跟兒女回城中柳府看望了一下留在江南家中的老人,隨後便辭別了齊潤夫婦踏上了回京之旅。
來時輕描淡寫,歸去亦是風輕雲淡。
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回京路上多了任清蕊這位佳人結伴同行。
目送着柳大少一行人的車馬漸漸遠去,齊潤擡手拍了拍暗自垂淚的齊夫人。
“夫人,回去吧,人生一世,本就是有聚有散,何必徒增煩惱。”
齊夫人神色不滿的瞪了齊潤一眼:“你個老東西,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走了老孃難受一下還不行嗎?
這一走不知道何日才能再逢,老孃憑什麼不能難受?”
“好好好,老夫錯了,老夫錯了還不行嗎?
別難受了,沒有幾個月就該新年了,他們今年若是不回來,咱們去京城總行了吧?”
“真的?”
“哎呦,我的好夫人,老夫什麼時候敢騙你?”
齊夫人嬌怨的白了齊潤一眼:“是嗎?你跟煙雨樓那個姓徐的狐媚子之間的事情你敢說你沒有騙老孃?你真當老孃不常出門就什麼都不知道呢?”
“老夫……老夫……”
齊夫人嬌哼一聲轉身朝着城門走去。
“你在外面鬼混老孃管不着,可是你要是敢把那個狐媚子領家裡來,壞了女婿跟女兒的名聲,老孃跟你沒完。”
齊潤追了上去忙不吝的點點頭:“是是是,夫人放心,老夫保證不會壞了女婿跟女兒的名聲,聽說翡翠閣來了一些新首飾,老夫陪夫人一起去看看啊!”
“算你有良心。”
金陵城外菸雨樓。
金陵現任刺史楚樂一襲常服淡笑着掃視了一圈煙雨樓中年輕貌美的鶯鶯燕燕,朝着從樓梯口迎出來的一位風韻十足的半老徐娘走了過去。
“楚老爺,這是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怪不得奴家一早上就聽到喜鵲在枝頭喳喳叫呢!”
楚樂淡笑着抱了一禮:“徐媽媽,老夫有禮了。”
“不敢不敢,楚老爺您這是要折煞奴家呀,快樓上雅間請。”
“那就有勞徐媽媽引路了。”
“這是奴家的榮幸,楚老爺您請。”
煙雨樓三樓雅間徐媽媽態度恭敬的將楚樂迎了進去,提壺便要爲其倒茶,卻被楚樂攔了下來。
“徐媽媽不必多勞,老夫此次前來乃是有事在身,需要請徐媽媽幫個忙。”
徐媽媽妖媚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安,默默的放下手裡的茶壺坐到了楚樂的對面。
“楚老爺,不會是要加雜稅吧?要是加雜稅的話,我們煙雨樓的姑娘以後可就要喝西北風了。”
楚樂看着徐媽媽故作可憐的姿態,不由的啞然失笑。
“不是不是,徐媽媽無須多想,老夫此次前來跟賦稅方面沒有任何的關係。”
徐媽媽重重的吁了口氣,好奇的看着楚樂:“那奴家就糊塗了,敢問楚老爺此次前來意欲何爲?”
“受人所託,前來辦一件對徐媽媽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事。”
徐媽媽看着楚樂正然的模樣,心裡不由的突觸了一下,堂堂刺史大人受人所託來找自己一個青樓的老鴇辦事?
這話聽得老孃心裡怎麼那麼怵得慌呢!
不會是哪個女兒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哪位貴人了吧?能讓堂堂刺史出面辦事的貴人,那得是什麼身份啊?
要是果真如此的話,看來自己不得不找自己那位冤家從中調和一下了。
“徐媽媽?”
“啊?楚老爺你說什麼?”
“無事無事,老夫就是看徐媽媽無端端的突然發愣起來,忍不住喊了一聲。”
“奴家失禮了,讓楚老爺見笑了,楚老爺您接着說你來煙雨樓找奴家的緣由。”
“徐媽媽,不知你們煙雨樓中可有一位名叫荷兒的姑娘啊?老夫此次前來,正是爲了荷兒姑娘前來。”
“荷……荷兒?”
“對,正是荷兒姑娘。”
見到楚樂指名道姓的說出了荷兒的名諱,徐媽媽心裡不由的一慌,荷兒這丫頭剛剛出來接客沒有幾次,尚且不懂的察言觀色把握男人的心思。
此次刺史大人前來直接找她,不會是她因爲待客經驗不足無意中得罪了誰了吧?
楚樂身爲官場中人,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非同一般,一瞬間就從徐媽媽的臉上反應看出了徐媽媽的內心想法。
“徐媽媽,你無須胡思亂想,老夫此次前來不爲其它,而是受一位大人物所託,來給荷兒姑娘贖身歸良來了。”
“贖身……贖身?”
“對,不知徐媽媽可否與人方便,差人將荷兒姑娘請上來啊?”
徐媽媽仔細的盯着楚樂不似作僞的神色看了一會兒,頓時變得喜上眉梢。
原本以爲楚樂是來興師問罪的,哪曾想刺史大人是來報喜來了。
荷兒這丫頭也真是的,什麼時候不聲不響的攀上了高枝怎麼也不給自己說一聲啊!
知道楚樂是來爲荷兒贖身的,徐媽媽心裡的不安登時蕩然無存,笑臉盈盈的提壺斟滿了一杯茶水放到了楚樂面前,手中的輕羅小扇默默的搖動着。
“楚老爺,您既然來爲荷兒這丫頭贖身來了,那咱們煙雨樓的規矩楚老爺想來都清楚吧?奴家培養一個乖女兒可不容易呀。
荷兒這丫頭別看年齡尚小,卻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吟詩作賦不在話下,尤其還是完璧之身的大姑娘。
奴家正要將其當做我們煙雨樓的花魁來培養呢!哪想到這丫頭剛剛出閣就遇上了貴人了。
那位貴人既然能託付楚老爺您前來爲荷兒這丫頭贖身,肯定身份不一般,但是再高的身份,也得按照規矩辦事不是?
您總不能讓奴家這些年的心血白白的打了水漂了吧?”
楚樂眉頭一挑,手指輕輕地叩擊着桌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媽媽。
“你們青樓的裡的規矩老夫自然懂,但是老夫給徐媽媽一個忠告,千萬不要獅子大開口的漫天要價。
否則一旦讓那位貴人不高興的話,就算是金陵城中老夫的那位前輩出面調和,他同樣也是會左右爲難的。
老夫誠心誠意的再說一次,這不是威脅,而是忠告。”
徐媽媽笑吟吟的臉色微微一僵,挪動凳子坐到了楚樂身旁。
“楚老爺,你平日裡也沒少來奴家這裡做客,奴家可從來沒有怠慢過您分毫,你跟奴家透個底,那位貴人到底是什麼身份?惹到了他竟然連奴家那位冤家出面都會左右爲難。”
“齊府那位前輩是什麼身份徐媽媽你自己也清楚,能讓他都左右爲難的人,你說會是什麼身份?”
徐媽媽嬌軀一顫,藕臂發顫的朝着房頂上指了指。
“不……不會是那位主歸還故里看上荷兒這丫頭了吧?”
“當然不是,倒也相差無幾了。”
楚樂言畢,從袖口掏出一份身憑拍到了桌案上。
“這是荷兒姑娘歸良之後的身憑,金陵城中的戶部衙署主官尚未審批報備朝廷,戶部那邊卻已經直接蓋上了官印傳書到了老夫的手裡,至於怎麼辦,徐媽媽不用老夫多言了吧?”
“嘶——相差無幾?那豈不是皇子……咳咳……奴家失言了,失言了,楚老爺稍等,奴家去去就來。”
一炷香功夫左右煙雨樓閣大門外,楚樂看着神色木訥着,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的荷兒,將身憑跟一張銀票塞到了荷兒的手裡。
“荷兒姑娘,從此你就是良人身份了,天下之大,以後皆可去的。”
荷兒愣愣的看着手裡的身憑,擡頭愕然的看着楚樂。
“我……我以後就是良人了?”
楚樂輕笑着點點頭:“對,是良人了。
這一百兩銀票足以你在金陵任何地方安家落戶,城中買一座小一點的民院亦是問題不大。
老夫受人所託之事已經辦完了,先行一步。”
“荷兒恭……恭送楚老爺。”
目送着楚樂坐上馬車漸漸遠去,荷兒回眸望了一眼身後的煙雨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裡的良人身憑跟那張百兩銀票,臉上帶着激動與淡淡的茫然之色。
“好妹妹,保重。”
荷兒聽到說話聲,回頭看着墨姐姐站在門旁揮手道別的倩影,眼中流露着淡淡的傷感。
“姐姐,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