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還有人懷疑布魯恩不是在找茬,那他的眼睛一定是瞎了。而且是去看馮明都治不好的那種。
一共就五釐米的傷口,都縫完了二十五針了,還上哪兒再來六下?在剛剛縫好的傷口上再繫個蝴蝶結啊?
還好,布魯恩這人雖然是找茬,但也沒有真下手再給孫立恩來六下。他哈哈大笑着往已經縫好的傷口上拍了一下,“好了,包紮起來就行了!”
“你大爺!”孫立恩早就猜到了布魯恩會往自己傷口上來這麼一下,可他整個人卻被布魯恩“再來六針”的“豪言壯語”給嚇住了。以至於往後縮胳膊的速度慢了整整三拍。
要不是孫立恩“你大爺”喊的夠快,布魯恩這個老混蛋肯定會再拍上兩下——他連手都舉起來了。
“切,躲得真快。”布魯恩看着自己的目標瞬間消失,不由得抱怨了一聲,“好了,包紮正好讓實習的護士們來試一試——正好你來給他們指導一下。”
孫立恩疼的眼淚都出來了,這種疼法所造成的反射確實不是人力所能阻擋的。他瞪着有些朦朧的淚眼怒道,“我還得給他們做指導?我纔是個規培!”
“這間醫院裡就你一個人還把自己當成規培醫生,孫主任。”布魯恩哈哈一笑,把皮針扔到了銳器盒裡,再把手套脫下來往一旁的生物垃圾桶裡一扔,“記得好好教一教,這批實習護士來醫院還不到一個月呢。”
布魯恩從臉上擠出一臉壞笑,然後拍了拍孫立恩的肩膀。他順勢靠近了孫立恩的側臉,然後用低的只有孫立恩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出了七個字,“挑幾個有潛力的。”然後又是兩下堅實有力的拍肩,然後布魯恩扭着自己那條被崩出了皺紋的牛仔褲,走出了房間。
四院裡的劉堂春病毒感染者好像又多了一個。
孫立恩眉頭跳了兩下,然後才反應過來布魯恩的這個說法完全是在給自己打掩護。
現在的綜合診斷中心要兩個護士,還需要自己偷偷摸摸的藉着指導包紮的機會,像是做賊一樣搞什麼秘密考覈?
診斷中心又不是什麼地下組織!
花了一秒半理順了思路,孫立恩朝着走出門外的布魯恩大喝一聲,“你大爺!”
布魯恩則帶着一連串得意的笑聲走出了處理間,而且還很瀟灑的朝後比了根中指,“這是我今天沒有吃到燒鴨飯的報復,媽惹法克!”
布魯恩很不厚道的公開報復了一下孫立恩,這讓他面子上稍微有些難堪。但從更高的角度來看,布魯恩的行爲其實替孫立恩換回了不少諒解。畢竟他惹的全院都得加班加點抽血取樣這是事實,而大家都忙的腳不沾地,自然會有人心生怨恨——這也是人之常情。
很難說孫立恩的這次舉動會不會爲他以後帶來什麼問題,而布魯恩的“公開報復”也未必就能讓所有人都哈哈一笑從此忘了這件事情曾經發生過。但布魯恩的舉動卻恰恰爲孫立恩帶來了切實的人際關係上的好處。這一點,孫立恩自己不清楚,而布魯恩……則像是誤打誤撞。唯獨周軍在旁邊,看的有點驚訝。
老布明明是個美國人,但這事兒辦的可不太簡單。誰說外國來的醫學專家都是愣頭愣腦的來着?
“老布這招挺高明啊。”曹嚴華醫生一邊笑着拍了拍孫立恩的肩膀,一邊和周軍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瞬間達成了默契——要是孫立恩自己想不明白,那就別戳穿了。等他想明白的時候,布魯恩這個人情才能做的實在。
至於孫立恩……他現在正在露胳膊挽袖子——沒縫針的那一邊——準備去找布魯恩算賬。不過在周圍醫生們善意的“你打不過他”的勸解聲中,孫立恩最後還是選擇大人有大量。不和自己的“下屬醫生”爲難。
阿Q精神在這種時候還是很有效果的。它一方面避免了孫立恩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慘狀,同時也活躍起了周圍醫生們的氣氛。反正曹嚴華是很久沒有見過這麼輕鬆的搶救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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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門診活動就逐漸迴歸了正常,隨着急診門診和普通門診全部恢復正常運作,積壓了一大批患者的搶救中心終於在下午三點五十分恢復到了平常的狀態——三五個人在候診,而護士和保安們則在巡查着急診大廳裡的一舉一動。
孫立恩看着自己面前的顯示器,上面顯示的“候診患者人數”終於降到了0。他終於放鬆了下來,伸了個懶腰,然後牽動了左臂上的縫合口,一陣疼痛讓他瞬間齜牙咧嘴了起來。
“我聽說你今天又掛彩了……”帕斯卡爾博士恰到好處的走進了孫立恩的診室裡,手裡還拎着一個塑料袋,塑料袋裡裝着一個大約三十五釐米長的長方形物體。只不過他實在是沒想到,自己一進房間就看到了孫立恩疼的直咧嘴的模樣,“還在疼?”
“不小心扯了一下。”孫立恩放下胳膊笑了笑,順手從桌上的紙巾盒裡抽了兩張紙巾擦了擦頭上的汗,“你這是……?”
“布魯恩說今兒拍你傷口的時候可能有點太用力了。”帕斯卡爾博士朝孫立恩揚了揚手裡的塑料袋,“他心裡有點過意不去,所以專門到外面的藥店自費買了一板康復……”
“康復新液?”孫立恩這纔看清楚帕斯卡爾博士手裡拎着的是什麼。
“對對對。”剛剛張口忘字的帕斯卡爾博士連連點頭,“我聽說這玩意自費買可不便宜。”
孫立恩苦笑兩聲,“我還是覺得他沒安好心。”
帕斯卡爾博士把藥放在了孫立恩的桌子上,自己則拉過患者坐的凳子坐了下來。“他這人就這毛病,和他關係好一點的肯定得被折磨過一兩次才行。”他看着孫立恩非常認真道,“我和伊莎貝拉一直認爲他可能有點心理問題。”
孫立恩翻了個白眼,狀態欄可不這麼認爲——布魯恩明顯是個性格極其惡劣的正常人。
“今天中午的時候,劉堂春給我打了個電話。”帕斯卡爾博士慢悠悠的說道,“他在跟我打聽你最近工作的情況。”
“啊?”孫立恩這下可是傻了眼,怎麼你劉主任遠在非洲都要查崗啊?
帕斯卡爾博士繼續道,“我稍微套了套他的話,然後得出了一個……半好半壞的結論。”他擡起眼睛,盯着孫立恩道,“你……今年年底可能要去一趟波利坦維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