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陽又何嘗不知道此時的鶴王是何等危險,但他更清楚繼續呆在獸谷與鶴王糾纏的弊病。
當鶴王還是荒獸之時,便能統御獸谷飛禽鳥獸,此時它成就妖王之身,若是長鳴一聲命令飛禽圍攻衆人,或是命令獸谷飛禽衝擊南嶺大陣,這都是彌氏無法承受的損失。
往最壞的方向思考,如果這頭獸王打算逃跑,穩固修爲之後回來報復,將獸谷羣獸帶走,更是會讓彌氏千年積累毀於一旦,而且此時蕭氏一羣武宗不知所蹤,唐志帶着大批強者在南嶺外虎視眈眈。
若是獸谷再亂起來,那麼內憂外患的南嶺便真的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這是彌陽所不能允許的。
“此時鶴王還不算強大,合擊還能對他造成傷害,若是放任不管,這畜生就會變成彌氏的噩夢!”彌陽望着身後的彌氏武宗們下令道:“將它往正面戰場上引,沿途造成多少破壞都不用在意,讓這頭妖王去到戰場之上!”
妖獸是分不清人族的模樣的,就像人看鳥獸都覺得差不多是一個道理,算算時間唐志應該也已帶人逼到了南嶺泊岸,將妖王拖過去正是時候。
畢竟這蕭氏造出來的怪物,沒道理讓彌氏一家承受。
聽到彌陽命令的武宗們點點頭,但彌宸卻陰沉着一張臉,因爲他從彌陽的話中聽出了更多的信息:“那您呢?”
化身妖木的彌陽看了眼不遠處的火樹梧桐,平靜道:“此時家族遭逢大難,以武者之身或難力挽狂瀾,只有合身妖木,或可爲家族爭得一線生機。”
其實這個念頭在彌陽摸到神樹梧桐的時候就有了,作爲一個覺醒了神木血脈的武者,他根本無法跟普通武者一樣選擇還真法鑄就神魂,或者說,他根本鑄就不出人形的神魂。
他的神魂是一株柳樹,是從一副上古流傳下來的神柳圖觀想而來的妖木之身,在鑄就了柳神之魂後,他一度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一棵樹還是一個人。
更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像一棵被困在凡人軀殼裡的神木,而真正的他應該是一株矗立在九重天上的神柳,亙古不滅,俯瞰人間滄海桑田。
但生而爲人的理智卻一次次將其拉回現實,彌陽知道,是體內的神木血脈太過強大,已經開始影響他的意志與判斷了。
也是那個時候起他才明白,爲什麼神木血脈能夠讓人益壽延年,卻少有神木血脈者可以在世間留下傳說的因由。
雖然神木血脈給予武者漫長的壽命與強橫的韌性,卻在慢慢影響武者的心智。
特別是在失去雙臂之後,彌陽對敵只能以神柳化身攔在衆人之前。
這讓他越來越覺得,相比於做個人,他更適合做一株妖樹,這樣對他好,對家族也好。
因爲孱弱不堪的人族軀體便連焰琉炎羽鶴的焰冕都承受不住,可若是他能合身這株火樹,這鶴王便不會再是彌氏的威脅。
妖木滿臉癡迷望着眼前這株火樹梧桐,突然覺得只要合身火樹,眼下彌氏面臨的一切難題都能迎刃而解,而他也能做到最好的自己,何樂而不爲。
彌宸一看彌陽的表情便知道他被神木血脈控制了,這也是強大血脈者最大的問題,稍不留神便會被血脈控制影響,而隨着年齡的增長,這種影響還會越來越重。
“太長長老醒醒!您是彌氏的太上長老,西陵最頂級的武者彌陽,正在證道的武宗,若是合身一株妖木,天下便再也沒有彌陽,百年的苦修更將毀於一旦,您快醒醒!”
彌宸將聲音束成一線灌入太上長老腦中希望可以喚醒彌陽,但重傷之後化身妖木的彌陽人性已經越來越淡,只是冷冷迴應道:“做一顆樹有什麼不好,你不用再說了,我意已決,準備合擊,等烈焰風暴散去便攻擊鶴王將其引走爲老夫爭取時間!”
不等彌宸迴應,彌陽便落到火樹梧桐的樹根處,張開雙臂貼了上去,化身妖木的武者彷彿與火樹梧桐融爲一體,沉入了神樹的樹幹中,消失不見。
彌宸知道這是神木血脈中特有的合身秘術,更知道所有合完身的神木血脈者,從未有突破的先例,所以他明白,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宗師候選人,又少了一位。
彌陽終歸還是敗給了神木血脈的意志,他覺得妖身要比人身更強大,終是沒能走出前無古人的哪一步。
“唉...”輕嘆一聲,彌宸對身後五隊武宗道:“調整狀態準備合擊,別讓鶴王打攪太上長老合身神樹!”
……
南嶺山外,三艘大船便大喇喇的堵在峽谷之外,甲板上的兇境強者御虛而起,與站在峽谷兩側的彌氏聯軍遙遙相對。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北山一役,七大望族死了數千的族人,上萬的家族武者,這都是實實在在的本族力量,此時看到屠戮族人的罪魁禍首當面,聯軍武宗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便要出擊,若不是被彌氏的武宗們攔下,大戰已經開啓。
之所以會攔下聯軍武宗,當然不是因爲彌氏畏懼,而是彌錦覺得,與其現在和這羣唐氏的外援硬拼結下死仇,不如讓他們知難而退!
“諸位今日犯我南嶺,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敵,看在此時大錯還未釀成,若是諸位離去,本族長決不爲難!”站在峽谷涯上的彌錦朝着漫天的外來武宗揚聲道。
但這番勸說,只是迎來噓聲一片,畢竟已經被利益迷心的他們根本不會被這幾句色厲內荏的恐嚇逼退。
對此情此景早有預料的彌錦也不生氣,只是善意的提醒道:“既然諸位質疑要與我彌氏聯軍爲難,那說不得本族長也得讓諸位知道,代價是什麼。這位是蘭山城崔氏族長崔穎吧。”
“正是崔某。”
“此時彌氏正有一隊仙禽羽衛趕往白龍山龍涎潭,不知道崔族長是想在這兒試試南嶺大陣的堅固程度,還是趕緊去看看,崔氏剩下的那些族人?”
崔穎臉色大變,不敢相信家族藏身之處竟被輕易道破,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