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是糊塗賬,錯的人多了,也就變成了對。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你該如何證明,你是你?
聽起來很荒謬的故事,眼下便在項府的前庭上演。
除了雲巔議會的議員們朝項乾破口大罵外,圍觀的衆人多是將信將疑。
說到底,人們只想相信自己已經相信的事,並不想知道真相。
這二十年來,在項氏有心的宣導下,所有人都認爲雲家只有旁系弟子和宗家的大小姐倖免於難。
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頭接受雲家還有一位倖存的大公子,實在有些艱難了。
“找個容貌近似的便想奪權,你的賭徒習性便是到了這把年歲也改不掉!”
項乾朝着雲桓與雲冀冷聲道:“若他真是宗家大公子,爲何這二十年來都不回朝昌,偏偏選在此時?”
爲什麼,還不是因爲項氏,可這話卻只能放在心中,不能宣之於口。
因爲項氏在龍州各地的名聲已經做成,又哪裡是現在能夠推翻的。
雲桓一衆在婚書之後,又一次陷入被動,而項乾顯然沒有放人一馬的覺悟,接着道:“說到底,不就是你們這些分宗庶子起了不臣之心?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些年城主感念雲氏一脈零落,不分嫡庶,將朝昌大小政令交由議會過目授予重權予爾等,可換來的,卻是你們日漸膨脹的野心還有不分尊卑的狂妄。”
相比於突然冒出的大公子,人們還是更願意相信項乾的這番話,畢竟脈絡清晰,有根有據。
原先站在雲巔議會身後的一衆世家紛紛後退,除了四通錢莊、南海山莊、通南碼頭的三人無法抽身,剩下的都已看不見人影。
大義重新回到項氏這一方,項乾揹負雙手,朝着雲桓一行昂聲道:“依老夫看,眼下雲端議會私心過甚,已經沒有資格擔任如此要職,不如歸隱吧!”
誰能想到,本是雲端議會驅逐項氏的行動,最後竟變成了項氏要取締雲端議會。
“荒謬。”雲桓冷聲道:“項氏已經舉族投靠安氏神朝,又有什麼資格在朝昌置喙!”
“按議長大人的意思,老祖既無資格對朝昌政事置喙,那麼本城主呢!”
清亮高雅的女聲中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氣,項氏庭院甲兵散開,走來一位英姿颯爽的巾幗,雖然穿着麻衣素孝,卻似錦袍加身,華貴不可方物。
站在庭中的家主看到來人,皆是拱手行禮,輕呼城主。
……
石崗酒館
在酒館中住下的唐羅,除了每日與杜沙論道外,便是等待將星館的小夥子們發回的消息。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條,便是項氏家主項庵歌在府中被割了腦袋,四方營齊動搜查兇手線索,朝昌內城亂成一鍋粥。
所有人都覺得朝昌要亂了,但唐羅倒是從四方營的動向中察覺到一點兒別樣的氣息。
“訓練有素的軍人,怎會同無頭蒼蠅一樣在城中亂竄?”
唐羅皺着眉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桌上那份情報,陷入了沉思。
一直到操練星將結束的杜沙坐到了對面,纔將唐羅驚醒。
將桌上情報往前一推,唐羅朝杜沙問道:“杜先生怎麼看待?”
“亂中有序,不似真怒。”
杜沙在看完情報後,得出了與唐羅一致的結論。
身在局外的人,總是要比他人的眼光清澈些,審視項家四方營的動向,說是慌亂,不如說是有計劃的通知。
因爲隨着四方營的行動,內城中很多豪商世家,已經開始厲兵秣馬,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
這難道是要跟項氏做過一場麼?唐羅十分懷疑。
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盛,唐羅只希望雲家不會莽撞的一頭栽進去纔好,剛想詢問有關牙行的進度,方源便直愣愣的闖進酒館,風也似的越到兩人身前,將一份密簡放下,低聲道:“雲巔議會議長雲桓今早帶着其餘七名議員闖進項府,雙方交涉一番後,眼下在內城動手了!”
聽到消息的唐羅雙拳緊攥,雖然他早就料想到雲家會在這時謀劃朝昌,卻沒想到對方這樣急切。
本以爲對方是有什麼樣驚人的底牌在手纔會如此迫切,卻沒想到這就動上手了。
而一旦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就沒有任何弄虛作假的成分,只有硬實力的比拼。
可唐羅真的很懷疑,區區二十來年時間,雲家能休養生息到什麼地步,可以讓他們直面龍州第八豪族的項氏。
強佔雲氏底蘊,坐擁朝昌資源,這些年項氏的族力如三級跳一般瘋長,光大宗師就有兩位,就算他們此時被陳宗師擊傷,戰力不足全盛時七成,卻也是妥妥兇境巔峰的戰力,更別說他背後還有安氏神朝的支持。
這樣一個世家,沒有一尊王境能輕舉妄動麼?
“與其擔心,不如去看看。”
杜沙看着唐羅坐立難安的模樣,提議道。
“擔心?哈,我纔不擔心呢。”
唐羅口是心非道:“我只是害怕他們打得太激烈,到時傷到了館裡的小夥子。”
“牙行在中城區。”
杜沙淡淡道:“真不去麼?”
“不是被石心和神魂影響,情緒都變淡了麼?”
唐羅搖頭嘆道:“看來這種影響也不能盡信啊。”
言罷,唐羅站起身形,朝着杜沙問道:“兩族大戰,兇境交手,我現在身子骨弱,能護住我麼?”
“彌陽再現,難傷分毫。”
杜沙起身,淡淡道。
“甚好,東西帶了嗎?”
點點頭,杜沙扭身回到屋中,再次出現的時候,身着二十八宿星袍,頭戴角宿面具。
傳說北極天尊勾陳座下有二十八宿,角宿爲二十八星宿之首,乃鬥殺之首衝,最爲善戰。故受召請時必會排在前列。
而這將星的出現,終是預示着,謀劃多年的將星館,要向天下宣告自己的存在了。
……
朝昌內城、項府
兵不血刃的奪權計劃,最終還是演變成了刀兵相向。
而與計劃中有出入的是,那一呼百應的場景未曾出現,就連黃老闆、孟莊主和王埠頭三人,都有些出工不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