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有詩云:‘滑憶雕胡飯,香問錦帶羹。’,此飯以菰米炒制而成。外皮滑脆爽口,米粒溫香軟玉,入口回甘快,甜得生動,俏皮,味末又帶着一絲苦尾。”
“苦的不行,我最討厭吃苦的了!”四龍聽了直搖頭。
“對!廚師想必也是一名手眼明俐,心有玲瓏之人,他知道姐姐你不喜苦味,便特意在這雕胡飯上配以鮮甜的雲蝦,飯底又以南瓜汁做襯,去除那苦尾。
“如此色香味俱全,飯粒的黏韌彈牙依在,回甘卻比之前更加鮮亮!”
“咕咚!”
司賓坐在四龍身旁,清楚地聽到吞嚥口水的聲音,他知道他成了!
“不信,姐姐你嚐嚐!”
沒等司賓再勸,四龍舀起一勺就往嘴裡送。這回她不再是狼吞虎嚥,而是細嚼慢嚥,雪腮輕動,似乎是想試試,這玩意到底有沒有司賓鼓吹得那般神奇。
司賓說着,又雙手抱起那一大盆羊肉,說:
“這飯要是幹吃,也是會膩的,雖然它味型豐富,但終究是飯,是主食,需要配合其他食材,才能進一步激發其美味!”
“唔?”四龍已經將飯塞滿了口腔,甕聲甕氣地應了一句。
“你看這肉片,切得平整乾淨,遠遠聞去,已然沒了羊羶味。如果我所料不錯,廚師定是將其置於類似石釜之類的烹器上燒了許久。
司賓知道,這還不算完,要完全俘獲四龍的味蕾和胃,還需要乘勝追擊!
“姐姐你一邊吃,一邊再聽我說!”
驚歎間,又連挖了數勺,吃得欣從額角眉邊出,美自鼻翼脣角流。
“水晶羔蹄?哇,確實形象!”
“嗯?”片刻後,司賓看到四龍嚥下口中飯粒,驚嚀了聲,再次看向那盤雕胡飯,又轉頭看向司賓,琥珀色眸子裡盡是不可思議。
司賓微微一笑,不徐不疾,指着那盤羊肉,開口道:
“雕胡飯要配魚或羊吃,才最爲肥香可口。廚師也是深諳其中道理,魚,即指海鮮,他已經在飯上放了雲蝦,便沒再重複,而是轉頭做了這份‘水晶羔蹄’!”
“燒得骨酥肉爛、膏脂俱融,慢火煨透了表皮,膠凝如酪,狀似水晶,鎖住其中的肉汁,一入口,即化;一輕嚼,即碎。”
(真有這麼好吃?)
“酒香也怕巷子深!這東西我看着賣相一般,以前都沒動過筷子!如果不是他介紹,我都不知道叫什麼名!”
“……”
“果真如此!”
“我老遠就聞到味道了!”
“羊肉我最不喜它那羶騷味!這水晶羔蹄又有何玄妙之處?”
司賓聲情並茂地講解,一下子還引來了不少人!
四龍瞧着這熱鬧的宴會廳,頓時也興奮了起來,敦促司賓繼續講下去:
看得一旁的青湘也是怔愣錯愕,心中不由生出同其他客人一樣的疑惑:
“廚師明白姐姐的喜惡,便在這菜的烹飪技法上做了改良!
“好好好,你說,你說!”
說着,他又拿起一旁的柳葉小刀,片出一塊指甲蓋薄厚的肉條,顫動的切紋間緩緩沁出蜜色肉汁水,滑至盤緣,令人垂涎。
“快讓我嚐嚐!”四龍見狀,已然有些迫不及待。
司賓卻故意吊着其胃口,慢悠悠介紹道:
“由於這羊肉的烹飪方法獨特,入口第一感覺,必然是皮酥彈牙,軟嫩中帶有嚼勁,還能嚼出一絲絲羊肉的肌理,口感絕妙……”
沒等司賓說完,四龍已經自己片下一塊,送進嘴裡。
司賓連忙解說道:“皮下羊脂早已煨成了漿,濃厚的肉味在水晶羊脂含化之際,會逐漸在口腔鋪開,甘甜肥潤的油香從鼻腔涌出,刺激你的味蕾。”
四龍閉着眼睛享受,鼻翼翕張,似乎在品味司賓所描述的味道。“羊肉在醃製前,抹了生薑粉、花椒粒,又在熱氣當衝的時候淋上的醬汁,醬料完全沁入肌理與羊脂,滋味百般,爽口怡然!”
司賓話剛一說完,四龍已是片下了三四塊,一口意猶未盡,還頻頻吮指,連連叫好,嘖嘖稱奇。
完事還不忘照司賓方纔的話,配上兩口雕胡飯。
司賓此時也是餓的不行,拿瞅準羊肉,起刀準備動手,卻不料被一健壯的白袖手臂生生搶走了盤子。
他心頭一驚,不覺側首,發現不知何時身邊竟站着一名足足有一米九多,算上高頂廚師帽,已然超過了兩米的紅髯壯漢。
他五官模樣非常的律國,紅髯像是炸開了一樣,從鼻孔噴出,沿着下巴,腮幫子與鬢角相接,活像一頭狂野雄獅,額頭上還有一海藍色額飾,倒是給他增添了幾分高貴的色彩。
只見他眉頭緊鎖,拿出柳葉長刀就是唰唰一頓拆骨卸肉,司賓完全看不清他的刀法,甚至都沒聽到刀剌的聲音,這壯漢便如“庖丁解牛”般,熟練地將羊蹄骨肉分離,骨頭上沒有一絲殘餘,而肉片全部都薄如蟬翼,整齊平整地躺在瓷盤中。
這刀法!
司賓愣愣地看着他收起刀,捏起一片幾乎可以透光的羊肉,粗重老邁的嗓音嘀咕了一句:“真的有這麼好吃?”
他說完還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看了看司賓。
司賓頷首道:“有的。”
他的鬍子過於茂密,以至於司賓都完全沒看到他張嘴,肉就被送了進去。
一頓嚼咽,他緊皺的眉頭陡然舒緩,滿臉詫異地瞪了司賓一眼:
“咦?還真是有別樣的滋味!”
“是吧,我能騙你們嗎?”
“奇怪……”那壯漢再次泛起了嘀咕,“這菜是我做的,我以前怎麼沒品出來?”
“……”
司賓聞言,心下一凜,不禁汗顏:
啊?您就是廚子啊!
“嗯……其實味道沒變,是你小子伶牙俐齒,誇得好!”吉吉寬厚的手掌拍了拍司賓的背,差點把他胃裡的酒水都拍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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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四龍已經解決了一盆雕胡飯和一個水晶羔蹄,看到壯漢和司賓正在交談,不悅地瞪了一眼,清呵一聲:
“廚子不許偷吃!”
說完就將那盤片好的羊肉全部揣入懷中。
壯漢沒在意,而是饒有興趣地問司賓:“你叫什麼名字?”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司賓反問,“你呢?”
“我叫吉吉。”吉吉伸出手以示友好,隨後問道,“你也懂做飯?”
司賓握住了他的手,謙虛道:“略知一二。”又好奇地問道,“這些菜都是您做的?”
“沒錯。”
“有勞您了!”司賓神色崇敬起來,禮貌地感謝一聲。
“嗨,業餘愛好而已。”吉吉老臉一紅,大掌一揮,掩飾羞澀,說,“下次來之前,記得到廚房找我,試試我的新菜品!”
司賓眼睛一亮,欣喜道:“一定,一定!”
說完,吉吉便先一步離去了。
桌上的佳餚已是被衆人一搶而空。
顧不得那麼多,投入其中。
風捲殘雲,大戰過後,杯盤狼藉。
司賓吃了個智慧的七分飽,餘光瞥見站在硃色柱子旁的青湘,正拿着一片手帕扭頭偷偷抹嘴,於是躡手躡腳上前,捉姦似嚇唬她一聲,然後戲謔一句:
“嗚啊,廚子偷吃!”
青湘被嚇了一跳,急急忙忙端正臉色和身姿,眼神閃躲,忸怩艱難地開口:
“我沒有……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