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心理。
章本碩辦公室裡傳出哭聲。
李臨、吳麗等人輪流問過六六,怎麼回事?哭這麼慘?看那人全身纏着繃帶,頭上還包得跟豬頭一樣,不停地喊“我沒搶他男人!我沒搶他男人!”
六六雙掌下壓,說:“淡定、淡定。正常諮詢,回去吧。”
章本碩辦公室內,章本碩花了好大力氣才把腿上的華安特卸下來。
華安特一頭的繃帶,長高了四五釐米,哭哭啼啼地說了很多。
說鄰居拍他磚頭,罵他臭不要臉,搶別人男人。
章本碩問他:“那你有沒有搶呢?”
華安特喊冤:“天地良心,苗修抱我!不是我抱苗修!”
章本碩又問:“解釋清楚不就好了?爲什麼你哭得這麼慘?”
華安特頓了下,哭得更響了,說:“我問鄰居,既然是場誤會,拍我頭的事我就不提了。獎金能不能商量一下怎麼分?結果他、他——”
章本碩問:“他怎麼了?”
華安特咬牙:“他給了我一百塊!”
章本碩震驚了,問:“多少?”
華安特重複:“一百!一百塊!”
然後華安特魚躍,又抱住章本碩的大腿痛哭:“章老師!爲什麼有這麼壞的人啊!”
兩個小時後,華安特腫着眼,從章本碩辦公室出來,去六六辦公室交完諮詢費後,六六的電話響了。
六六接起來,是章本碩的聲音。
“接下來還有來訪者嗎?”
“有。10分鐘後,一個叫梅蘇蘇的女人,諮詢家庭問題。”
“哦,那還有時間,幫我去樓下買條新褲子。”
“好的。你褲子怎麼了?”
“溼了。”
章本碩的褲子被華安特哭溼,還好六六下去給他買了一條新褲子,趕在來訪者進辦公室前穿好。
“你好。梅蘇蘇女士是吧?”章本碩看資料。
梅蘇蘇點頭,40幾歲,保養的不錯,眼角幾道皺紋,笑起來的時候特別明顯。
“你要諮詢什麼家庭問題呢?”章本碩問。
“我兒子。”梅蘇蘇說。
章本碩示意梅蘇蘇往下說。
梅蘇蘇說他兒子大學畢業後,參加工作有段時間了。
最近有點不正常。
“怎麼個不正常?”
“我給他整理房間時,從他衣櫃裡搜出不少女人的衣服。”
“嗯,那他怎麼說?”
“我拿着一件衣服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是老爸的。我扇他一巴掌,哭着問他,媽媽養你這麼大,就是看你穿這種衣服的嗎?他不說話了。”
“然後呢?”
“然後第二天他找我道歉,說以後再也不會穿衣服了。我又扇他一巴掌,哭着問他,媽媽養你這麼大,就是看你不穿衣服嗎?他捂着臉說,是以後再也不會穿女人的衣服了。”
“接下來他就沒穿了?”章本碩問。
“至少沒被我發現。但是我又偷偷看到他在跳舞。”
“跳舞很正常啊。”
“不,是跳那種舞。”梅蘇蘇望向遠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描述。
梅蘇蘇打開手機,給章本碩看一段網上的視頻。
“那,就是這種舞。叫什麼宅舞。”梅蘇蘇說。
章本碩看了一段,點頭表示理解,問梅蘇蘇:“這回他又怎麼說?”
“他說,他說他身體裡有個女人。”梅蘇蘇說的時候相當猶豫,還停了一下,看章本碩反應。
章本碩卻表現得相當平靜,他諮詢過這麼多案例,說實話,這種案例算普通的了。
他示意梅蘇蘇繼續。
梅蘇蘇見章老師這麼平靜,好像只是個小問題,自己也安下心,問:“章老師,我該怎麼做?我本來以爲他會說只是喜歡跳舞什麼的,我也不打算多問,可他卻說他身體裡有個女人!”
梅蘇蘇寧可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兒子從小到大都是她在管,管學習、管生活、管思想教育,甚至上廁所要怎麼上都是她教的,標準的喪偶教育。
她老公呢?什麼都不管,天天在外面工作、應酬,回家就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只看唱歌跳舞的節目。
wWW● тtκan● ¢O 別人家的老公陪孩子玩,陪寫作業,陪運動,他一句話都不問,要不是有拿工資回家,梅蘇蘇都懷疑兒子不是老公親生的。
兒子畢業了,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電腦相關的,工資很高,她很開心,本以爲接下來會有好日子過。就算老公成天冰冷冷的,早就和她分房睡了,她也無所謂,她的生活重心早就轉移到兒子身上,老公這種不負責任的生物死一邊去吧。
結果,兒子跟她說,身體裡有個女人?
她看了很多書,書上說過父愛的缺失可能會造成一定程度的性別認知障礙,一定是老公的問題!
章老師沒馬上回答,梅蘇蘇問:“章老師,這是不是性別認知障礙啊?”
章本碩說:“不一定。而且現在沒有這種叫法了,因爲很容易和其他羣體混淆,影響大衆的看法,DSM-V版已經廢除了這個極具誤導性的詞,用性別焦慮來替代。”
梅蘇蘇問:“那就是焦慮了?他怎麼會在焦慮這個?他小時候可從沒動過我的口紅,也沒穿過我的高跟鞋,就有次拍照的時候,我覺得好玩,給他紮了個小辮子,就一次。真的。”
章本碩勸她:“不用緊張。我個人建議你回去後,找兒子好好聊聊,問他身體裡有個女人是什麼意思,具體一點,詳細一點,可能是溝通上的誤會。就算真的是性別焦慮,或是其他問題,也沒那麼嚴重。你首先要做的,是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把問題誇大後,用來嚇自己。”
梅蘇蘇感覺好多了,主要是章老師的鎮定感染了她,好像以爲自己得了癌症,去醫院檢查後,醫生說只是個小毛病,什麼藥也不用吃,什麼刀也不用開,回家睡好吃好就行一樣。
梅蘇蘇和章老師約好下次諮詢的時間,就準備走了,到門口時,章老師叫住她。
“章老師,還有什麼事?”
“那個,有機會,也跟你老公好好聊一聊吧。”章本碩說。
梅蘇蘇想了想,說會的,然後走了。
路上,她還想章老師的那句話。剛纔諮詢的時候,她可沒怎麼說她老公的事,章老師卻能覺察出來,兒子變成這樣,肯定跟老公脫不了干係。
她皺了皺眉。
最近這段時間,她都沒跟老公說過話,兩個人各忙各的,明明生活在一起,卻假裝對方不存在似的。
不過爲了兒子,再彆扭,她也要找老公聊聊。
回到家,打開兒子的房門,兒子正在玩電腦,一看媽媽進來,就馬上按鼠標,梅蘇蘇還是看到屏幕上一個跳舞的女人,穿的很少。
梅蘇蘇皺眉,問兒子:“你在幹嗎?”
兒子不是說身體裡有個女人嗎?又看女人跳舞?還看得流口水?
兒子低下頭,想了會兒,擡頭說:“媽,實話跟你說吧。”
“說。”梅蘇蘇的心懸起來,她不想這麼快知道真相,可兒子好像快憋不住了。
“我身體裡有個女人,叫楊小萌。”
沒事,沒事,小問題,只不過取了個名字而已。
梅蘇蘇想,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作爲一箇中年女人,不能經常動怒,最近照鏡子,眼角的魚尾紋都明顯多了,全是被這小子給氣的。
“就這樣?你喜歡這個名字?”梅蘇蘇笑着說。
“不,媽,你聽我說完,楊小萌身體裡還有個男人,叫楊巨獸。”
“楊、楊什麼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