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丁鈴大叫。
兩個白大褂衝進來,擡起暈倒在地的momo就走,一羣記者堵在邊上拍照。
momo蓋着白布,枕着黑髮,雙眼緊閉,雙手放在胸前,肅穆莊嚴,記者們差點把相機調成黑白模式,把頭像拍成遺照。
黃中發拉着momo的手,痛苦地說:“對不起,以後我吃完都會刷牙的,早晚兩次。”
momo口吐白沫,頭一歪,暈得更徹底了。
丁鈴叫來保安,護送momo一行人上車,看着救護車嗚呀嗚呀遠去,一臉滿足。
救護車完全派上用場,完美。
郭超凡躺在地上,差點被救護車碾了。
還好一羣記者衝出來,抓拍救護車,踩着他過去,救護車看人多,繞了半圈開走。
郭超凡頂着一臉鞋印站起來,一身布條在風中亂舞,冷笑,不屑。
這點痛算什麼。
被花盆、開水、洗腳水、鞭炮輪番砸過、洗過、炸過,郭超凡的身體比他想象的要強大得多。
要不是經歷過,他怎會知道自己的極限?
現在,回家,趕稿。
郭超凡抖抖身上的爛布條,一瘸一拐往外走。
讓那幫同行去追救護車吧,去討論那個什麼陳秋的跳水視頻吧。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有多離奇。
郭超凡等不及要看明天爆料後那幫人的嘴臉。
“超凡?”一個頭戴紅色三角內褲的男人叫住郭超凡。
郭超凡看那人,沒認出來,倒是先認出了那紅色三角內褲。
不是自己的內褲嗎?
“西門月?”郭超凡驚叫,一邊退,一邊抓趁手的兵器。
“是你!果然是你!你從裡面出來,一定有什麼內幕消息吧?一起!”西門月獰笑着撲上來。
那天他被郭超凡內褲罩頭,打暈在廁所,等醒來時,邊上都是人,有人拍照,有人問他問題,然而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誰。
他不急着扯下內褲,就這樣戴着走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滿了敬畏與驚奇,像是生物學家發現地球上一個前所未有的物種。
他先是羞澀、再是憤怒、最後化爲一種奇怪的念頭:看,這麼多人看着我,卻不知道我是誰。
明明只是個簡單的內褲,卻像超人的眼鏡、楊過的半張鐵面具、不好意思,走錯片場了,蝙蝠俠的半張蝙蝠面具一樣,戴上去,就沒人認出他。
西門月心裡針刺的痛,轉瞬即逝,然後一塊地方豁然開朗,通暢起來,呼吸間,一陣風直捅進來,帶了些東西進來。
那一刻,西門月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他戴着內褲走出去,一路走回家,夜晚,昏暗路燈下,沒人注意他,偶爾看到了,也只以爲是一頂特殊的帽子。
到了家,西門月摘下內褲,臉上勒得火熱,鼻子像感冒幾天突然通氣般暢快。
他把郭超凡的內褲扔到地上,洗澡、叫外賣,吃飯,躺牀上發呆。
呆了不知多久,他又起身去更衣室裡,翻內褲出來,黑的三件,緊身一件,薄紗的一件。
別問他爲什麼有薄紗內褲。
他一件件試過來,這幾件都曬過,戴在頭上,有太陽烤焦了皮毛的味道,香中帶脆,尤其是那件薄紗,又貼頭,又透氣。
他戴着薄紗,走到衛生間照鏡子,鏡子裡是個戴內褲的怪人,只露出眼和嘴來,陌生又熟悉。
他伸手去摸那人,手直到一半,才醒悟過來是鏡子中的影像。
西門月放下手,呆呆地看着鏡中的內褲男,波的一聲,放下的手像啓瓶器,打開了一瓶的心酸、挫折、無力。
不對、不對、不對!
西門月煩躁地扯下內褲,蓬出一頭亂髮,他對着鏡子大吼,眼裡的血絲蔓向眼白。
沒有那種感覺,那種行走在人羣間,大家都認識你,卻不知道你內褲下真面目的那種安全和刺激感。
就像隔着單向玻璃,肆無忌憚地挖鼻孔一樣,玻璃的一面站着各種各樣的人,他們卻看不見你。
爲什麼?
都是內褲,爲什麼感覺完全不一樣?
是材質?是味道?還是開口的樣式?
西門月苦苦思索,抱着頭回到客廳坐下。
他的手蹭到了一塊布,他拿起來看,是郭超凡的紅色內褲。
他看着那抹紅色,凝視久了,自己的魂彷彿引起了內褲裡什麼東西的共鳴,那紅色如火般跳動,有了自己的生命,發出自己的招魂吶喊:戴上我、戴上我……
西門月掙扎着,手上的筋一根根繃緊,像夾在骨隙間的刀片,撐得皮膚薄薄的一片片起伏。
終於,他的手顫抖着往上、再往上,把內褲拉開,蓋在頭上,彈力帶勒在額頭上,帶來熟悉的灼痛感。
西門月深吸一口氣,雙手下拉,卡,郭超凡的內褲帶着熟悉的味道籠罩了他的面門。
西門月緩緩站起,全身肌肉虯結,雙目怒睜,戰鬥力指數暴表。
就是這個味!
不對不對。重新組織語言。
就是這個感覺!
西門月就戴着郭超凡的內褲去孤兒院門口找機會,混不進去,就在外面守着,和一幫同行搶地盤,打架。
內褲套頭,賜他勇氣與力量,智慧有沒有,他不清楚,反正周邊的人都躺下了。
然而躺下又如何,搶到有利位置又如何。
西門月還是沒有搶到任何有價值的素材。
直到他看到郭超凡被幾個保安扔出來,一羣人呼拉拉地踐踏過去,蹭掉鞋泥,郭超凡站起,冷笑,轉身要走。
西門月認得那冷笑,就像他的鼻子認出郭超凡的屁股一樣。
郭超凡一定找到了什麼!
西門月撲上去,抓住郭超凡,臉貼過來,內褲壓塌的鼻子噴着熱氣,“一起!一起!”
郭超凡掙了下,西門月的手鉗住郭超凡的手,動不了半分。
這傢伙怎麼了?力氣怎麼這麼大?
西門月的臉越來越近,郭超凡雙手推酸了,也擋不住西門月的內褲臉。
郭超凡扭過頭去,絕望地低吼一聲。
內褲是自己的,可這西門月的臉怎麼臭得像屁股?
眼看那屁股臉就要沾上來,郭超凡大叫:“好!一起就一起。”
西門月一愣,臉離遠了點,“真的?”
“真的。”郭超凡說。
“一半?”
“不。全部!”郭超凡反湊過去,壓着西門月說。
郭超凡陰惻惻地笑,“你想知道什麼,我通通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