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帆站在臺上喘氣,車開到的孤兒院附近就碰上路禁進不去,他一路跑過來,又衝過門口保安阻攔,身上衣服都扯散了。
還好章本碩認出了他,示意追來的保安不要動手。
張一帆想接着說,胸膛卻跟炸了似的,嗓子嘶嘶地響,就是說不出話。
話筒放大了喘氣聲,整個院子就只聽到哈嗤哈嗤的聲音。
他坐車來的路上就看了手機,翻遍了所有有關章本碩的新聞。
他沒想到黃中發居然一個字沒改,原樣發出了他整理的證據。
張一帆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了黃中發,可是一想起小周那幾拳幾腳,還有那句話:我來這裡,第一目標是你,不是章本碩,這個賭局,從頭到尾,就沒你的位置。
就像小週一樣,黃中發雖然沒有利用證據陷害章本碩,可他對章老師的敵意是明確的,只是具體用什麼手段復仇還不清楚。
不管怎樣,要阻止黃中發。
黃中發知道那個秘密背後的真相也好,不知道也好,絕不能讓他說話。
“我是張一帆,我也是賭約的參與者之一。我要說的是,我們沒找到盒子!”張一帆對着臺下觀衆和媒體記者說。
賭約的條件是找到盒子,雖然黃中發拿到了他所有證據,可第三個盒子還留在大黃的墓碑下,沒有動過。
從賭約協議上來說,黃中發和張一帆是輸了。
當然他們既然都拿到了所有證據,還有自己整理思路寫的手稿,特地去松鶴墓園拿第三個盒子也有可能。
不過這就不在張一帆的考慮範圍內,他現在的心和章老師一樣,如果阻止不了黃中發的復仇,至少也要儘可能偏離公衆的視線,讓他們不會查到那個秘密後的真相。
張一帆從跑到臺上,到說話宣佈沒找到盒子,章本碩、黃宇都沒有動作,黃中發更是罕見地保持緘默,任張一帆發言。
張一帆明明看到小周就站在牆角,牽着一頭黑驢,餵它吃餅,小周卻沒衝上來,把他帶走。
黃中發和小周的異常更讓張一帆緊張起來。
這兩個人到底想做什麼?
他本來做好了被人毆打,也要發出聲音,拖延時間的打算。自己是想不出什麼好主意,能夠扭轉局面,可至少要讓章老師緩過氣來,想出應對之策。
這時黃宇終於說話了:“張一帆說沒有找到盒子,您怎麼說?”
黃中發接過話筒,轉了轉,全場的視線、鏡頭都聚焦在黃中發身上,換成是個稻草人,恐怕已經燒着了。
黃中發說:“沒有。我也沒找到盒子。”
那股聚焦了數百人的視線微微偏移,落在黃宇身上,看裁判怎麼說。
黃宇呆了一下,笑了。
他預想過各種結局,卻從沒想過老爸會這麼幹脆地認輸,連裝一下都懶得裝。
黃宇突然想起簽訂賭約協議時,黃中發和章本碩在賭約名字上的爭執。
黃中發堅持要叫賭局,章老師卻說要叫遊戲。
最後還是在章老師的堅持下,改成:松鶴墓園尋寶遊戲。
是啊,這本來就是場遊戲而已。
那盒子裡埋葬的東西無關輕重,老爸明知道在墓園裡,卻不去找,任它埋在土下,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放下了過去的心結,要重新開始新的人生旅程?
張一帆傻了眼,“你、你說什麼?”
“我也沒找到。”
“所以——”張一帆機械地加了句“所以”,他也不知道所以個什麼。
“所以——”黃中發突然拉住章本碩的手,舉起來,“所以我輸了。恭喜你,章本碩。我會按照協議履行承諾,陽光心理的六成股份,還有兩百萬現金。另外還有以第一章心理章本碩的名義捐贈給孤兒院的500萬。”
這時臺下走上兩個禮儀小姐,擡着一面牌子,交在章本碩手裡,章本碩靠胸抱着,勉強露出一個頭來。
黃中發揭開牌子上的布,牌子上寫着:第一章心理章本碩捐贈大愛兒童福利院500萬。
黃中發鼓掌,黃宇跟着鼓掌,張一帆站着發呆。
一切比他想象的還要順利,順利的不像話,早知這樣,他幹嗎費那麼大勁跑過來?
看起來好像在賭局一開始,黃中發就故意要輸給章本碩似的。
“老王的大黃瓜”的微博都暴出來了,小周不可能不知道大黃墓碑的事,第三個盒子小周怎麼可能會找不到?
臺下也鼓起掌,已經有記者上臺採訪章本碩和黃中發。
人們紛紛聚在一起,孤兒院的孩子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是好事,也跟着鼓掌叫好。
陽光心理六成股份、兩百萬現金、五百萬捐贈,對於黃中發這種等級的企業家來說不算什麼,可放到章本碩這個剛剛爆紅的諮詢師身上,就是足夠吸引眼球的新聞素材。
更何況章本碩比想象中的還要上鏡。
燈光打在章本碩身上,幾乎把他點燃成一個大火把,通體發亮。
所有媒體記者都擠在章本碩身邊,還有幾人去採訪黃中發和黃宇。
郭超凡卻往張一帆身邊去,郭超凡獨有的新聞嗅覺告訴他這個賭約沒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張一帆這個人還有文章可做。
張一帆不是一個單純想蹭章本碩熱度的前諮詢師,他和章本碩一定有某種不可告人的關係。
獨家爆點新聞素材要從張一帆這個口子上突破。
六六一直往後退,拿着手機找個好視角,能把整個舞臺框進去,凸顯出這時章本碩的中心熱度。
她聽到背後吧唧嘴的聲音,還有股淡淡的騷氣。
然後一個人大吼:啊!
六六還沒反應過來,那叫聲轉成一聲尖利的慘叫,刺破天際。
本來擠在舞臺上的人都停了一下,回頭看,只看到一頭黑驢收回後蹄,擺了擺頭,繼續低頭吃餅,嚼得吧唧響,黑驢屁股後有個人貼在牆上,背對着大家,慢慢滑下來。
衆人轉過頭,繼續做事,拍照的拍照,提問的提問,沒空理會那個被驢踢了的倒黴蛋。
小周從牆上滑下來,鼻子出血,牆上也抹出兩道歪歪扭扭的血跡。
後面六六問他:“你沒事吧?”
小周背對着六六點頭,感覺到六六遠去,才側過頭,怨恨地盯着六六的背影。
他本來不想嚇六六的,只是六六一步步退過來,那個姿勢、那個角度、那個距離太過完美。
小周想起上次樓梯間裡被六六高跟鞋猛踩的畫面,全身上下又痛又癢,隨着記憶一起復活過來,連帶着那蓬勃的復仇之火也燃燒起來。
他要嚇六六一大跳,這無關任務,事關尊嚴。
他大叫,六六還沒反應,正在吃餅的黑驢受驚,兩隻蹄子正中他小腹,小周在空中完美地轉了半圈,貼在牆上。
又失敗了。
小周恨恨不已,一邊理順黑驢的毛,一邊盯着六六。
一次,就一次。
我一定會嚇到你的!